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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可是伯爵小姐!”他厉声道,“你这个疯婆子,是不是想上绞刑架?”
艾芙仍旧在笑,她趴在冰凉的路面上,笑得完全不能自已。索尼娅迟疑了下,让车夫重新将她扶起来,这才看见了这个女仆脸上两道亮闪闪的泪痕。
“上绞刑架?”艾芙说,唇角一点点咧开,“是,的确有人应当上绞刑架——但那个人绝对不该是我!”
车夫一下子气上了头,“你这个疯婆子。。。。。。”
“不,”索尼娅阻止了他,轻叹了口气,道:“我将会找辆车,让人把她送回布莱登家。”
艾芙被几个人拖着架走了,强行按上车。直到上了车,她还在拼命扭着头,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盯着伯爵小姐的手。伯爵小姐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却还是颤了颤睫毛,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先回去。”
这一夜,她几乎不能入眠。连梦里都是那双写满疯狂的眼睛。
早餐桌上,管家为她递来了一封信。
“您的消息,小姐。”
伯爵小姐拆开信封,从中抽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那纸上的字,是从报纸及书籍上拼凑起来的,大小不一,像是孩童的稚拙的作品。
像是个玩笑。
伯爵小姐这样想着,可在看清上头的字后,心却猛地狂跳起来。
——这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玩笑。
她颤着手指,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了昨日撞见的挺着肚子的女仆,手上骤然失了力气。
眼前一片花白。
几里外的布莱登府今日异常安静,只有寇秋独自坐在桌边,将奶酥塞进嘴里。泽维尔就站在他的身后伺候着,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牛乳。
放置在桌上时,他带着薄茧的手指飞快地触碰了下寇秋的手背。
寇秋的眼睫颤了颤,再看对方时,却仍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仿佛真的不过是个忠心无二的仆人。
“请慢用,少爷。”
新做的菜又被端上来。
“奶油蘑菇汤,”泽维尔低声道,同时将小碗放置在了寇秋眼前,“您可要用一些?”
白白的、黏黏的,寇秋看着这汤,脸色就有些奇怪。
经过上一回,这汤怎么可能喝得进口?!
他不打算为难自己,默默将餐具放下了。
身后的青年轻轻笑了声。
寇秋被他笑得耳尖泛红,咳了一声,索性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之前不是说,赫仑子爵的事这几天便会有消息了么?”
“是,”泽维尔弯下腰,淡金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垂下来,微微晃荡着,“今天便会有消息。”
寇秋还有些想不通:“可是你到底是怎么——”
“不管是什么,”青年恭敬地垂着头,低声道,“那样的人,并不值得您脏了您尊贵的手。”
他银灰色的眸底幽深一片,里头闪过了尖利的电光。
电光雪亮地将他的瞳孔撕开了。
“您倘若真的想知道,”泽维尔道,“下午时,我将带领您亲自去看。”
用过了午饭后,他们踏上了路。泽维尔没有用布莱登家的马车,而是从街道上临时雇佣了一辆,他先擦拭了一遍座位,这才扶着寇秋的手,让自己的少爷安稳地坐在放置了软垫的座上。
与此同时,马夫扬起了带着倒刺的马鞭。两匹神俊的马骤然受了痛,一下子迈开四蹄,在街道上哒哒跑起来。
他们穿过了素日熟悉的繁华街道,顺着人流走了许久,一转眼转入了一条暗巷。泽维尔付了半个加索,随即将自己尊贵的小主人领出来,带着他在宛如蜘蛛网般盘旋交错的巷中穿行。
这些巷子大都基本相同。有脏水涌流的地方,寇秋正想踏过去,却被青年拦腰抱了一把。
系统响亮地哇哦了一声,感叹道:公主抱!
寇秋想糊自己这个崽子一脸。
“冒犯了,少爷,”泽维尔的手牢牢扣在他的腰间,不紧不慢道,“我不能脏了您干净的鞋底。”
他说的冠冕堂皇极了。
直到他们站到了街角的阴暗处,隐在墙后,寇秋才看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交易所后连接着的房子。
“这便是您在交易所中所见到的平民居住的地方,”泽维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头顶,声音也压得低了些,“少爷,或许您有看到熟悉的人吗?”
忽然间,有另一辆马车的声音靠近了。寇秋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才见那车上,跳下来一个女仆。
这女仆和交易所的人说了什么,随即从房子里唤出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生的膀大腰圆,因为干活干得多了,手和脸都粗糙得很。她匆匆擦拭着手,和女仆简短说了几句话。
寇秋盯着那辆马车,许久之后,才从马车中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像是位小姐。
他看完了这一出,只觉得心中更茫然了:“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银灰色的眼眸注视着他。
“您已亲眼见到了,”他答道,“在这交易所中,也存在着一些暗规则。”
“譬如。。。。。。像您这样出了名的心善的主人出现在包厢里,那那一天买卖的奴隶是什么样的,便有着暗规则。”
寇秋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未曾明确说出的意思。
泽维尔颔首,道:“赫仑子爵利用了这个规则。”
然而赫仑那时不过是个斗奴,他一穷二白,甚至根本不配有自己的财产。他想要在尤里西斯少爷的面前表现得突出,想被买进布莱登府,便只有去贿赂主持人。
没钱,怎么贿赂?
赫仑走了别路。
他找到了主持人的妻子。
“紧接着是艾芙,”泽维尔轻声说,“想要向另外的主人投诚,赫仑子爵无疑需要一些特别的消息。”
于是他打动了德洛丽丝的贴身女仆的心,将对方变为了自己的消息来源。他握住了布莱登家族的一个计划,立刻迫不及待脱离了这里,迈上他为自己打造的青云之路。
“再然后——”
泽维尔的目光缓缓转向了马车。
“是这位伯爵小姐。”
即使是在军中打了胜仗,赫仑的地位也无法进一步提高。他的出身就像是滩明晃晃的烂泥,所有的贵族都不屑与其为伍,甚至连国王陛下在赞赏他的力气与勇气的时候,也没有再表露出进一步封赏的念头。赫仑能从他们的眼眸中读出轻蔑。
想要再向上,唯有找个地位高贵的富家女结亲。这个人最好是对他死心塌地的,能为他支撑起整个摇摇欲坠的后台的。
平庸的伯爵小姐就这样映入了赫仑的眼帘。
寇秋有些不寒而栗。
从泥泞中一步步走到如今,赫仑子爵的每一步都可谓是算计尽了。他把人心全都铺成了自己仕途上的阶梯,他的野心和大胆,甚至连最老辣圆滑的政客也不禁要为之赞叹。
然而这并不是正向的。
“但是如今,”泽维尔慢慢道,“赫仑子爵的这一步棋子,怕是要废了。”
伯爵小姐的车架已经重新启程。
寇秋望着马车远去,一时间静默无言。他早知原主做了赫仑的垫脚石,却不知,原来竟连初次相遇,都是赫仑提前计划好的。
这样说来,甚至连原主生出的那一点情愫,最终也成为了赫仑的工具。
系统崽子义愤填膺下了最后定论:渣男!
骗了这个骗那个,他怎么不直接上天算了呢?
它哼了声,说:难怪闻着就一股人渣味儿。
寇秋被它最后这句孩子气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天色似乎更暗了,沉沉的云蓄积在空中,像是下一秒便能从中挤出几滴细细的雨丝。泽维尔展开了臂弯中的薄斗篷,为他的少爷严严实实扣紧了,遮挡住了可能侵蚀过来的寒意。
“请您放心,少爷,”他低声说,“我绝不会走赫仑子爵的那条路。”
他望着寇秋的眼眸,里头燃起了雪白的电光。
“正如我之前宣誓的,”他扣上最后一颗珍珠纽扣,“您将是我此生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这一晚,在做运动的间隙,寇秋对系统崽子说:。。。。。。如果他没有突然跑过来偷袭的话,我几乎便要信了。
见鬼的至高无上的主人。以及,这家伙发…射…导…弹的动作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系统不负责任地说:那你待会儿可以建议换个位置,你在上头,是不是就至高无上了?
寇秋:。。。。。。
不,他咽了口唾沫,马克思教导我们,凡事还是要从客观规律出发,考虑自身实际情况,量力而行的。
就在他考虑怎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时,青年肩膀的肌肉重新绷紧了。泽维尔怀着满心的崇敬,反反复复亲吻他的神的眼眸,望着少爷在床上汗湿了头发、略略蹙起眉头,露出一个像是经受不住的难耐表情。
甚至连碧透的眼睛都是濡湿的,扬起了纤白的脖子。上头淡青色的血管因为绷紧的缘故凸显了出来,吐出的呼吸带着热意。
额头上一片凉薄的汗。
泽维尔把一滴挂在下巴的汗珠舔去了。
“少爷,”他低声说,“我的少爷。。。。。。”
他换了个位置,寇秋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见鬼了。
他还真把导…弹变成原…子…弹了。
作者有话要说:泽维尔:我想xx;再xxx,再xx,再xx!
寇秋:。。。。。。差评,差评!
我要退货!!!
…………………
谢谢阿怜亲的地雷,谢谢酱酱酱酱酱酱亲的手榴弹和地雷
渣攻其实有个伟大的梦想。
这个世界的攻和第一世的夏新霁有点像,因为出身的原因,很难说多么正直。
第61章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九)()
宅邸的尖端萦绕着终日不曾消散的晨雾;每一扇玻璃窗都映射出彩色的斑斓光芒,零星地映照在地上。门前迎接的两行仆人恭敬地冲他弯下腰;头发皆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像是准备迎接什么特别的日子。
“赫仑子爵,这边请。”
赫仑从马车中探出身来;瞧着眼前宏伟的伯爵府邸。他的手搭在男仆手上;从车中下来,若有所思打量着这座房子。
“老爷说,他将在会客厅等您,”仆人又冲着他弯了弯腰;彬彬有礼;“请您跟我来。”
赫仑于是将手中的手杖交与男仆,自己整了整衣襟;大步走了进去。
这的确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房中的花束都做了极其巧妙的安排;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赫仑昂贵的鞋子踩在这些同样昂贵的羊毛绣花地毯上,连半分声音都没有发出。他的眼睛淡淡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画作,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勾了勾唇角。
“伯爵小姐现在何处?”他问领路的仆人。
“小姐还在房里,”仆人回答道,“赫仑子爵;请。”
二楼的伯爵小姐就站在窗帘后,借着素色窗帘的遮掩,望着那个逐渐迈步走入这里的心上人。她的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了下,上头只留下一圈略微泛白的印记;早没了小小的订婚戒指的痕迹。
“小姐,小姐?”
门口处有女仆笃笃敲响了房门,低声道:“小姐,您是时候该下去了。。。。。。”
伯爵小姐依旧一动不动。她直视着被映在昏黄铜镜中的自己,那平整的镜面印出了她的脸——一张略平板的、完全不出彩的脸。她的美,不仅不能和以美貌而着称世间的布莱登家族相比,甚至连她的侍女也比不得。
她不过是个平庸的普通人。
微微苦笑了声,伯爵小姐的手指,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许久后,她才出声道:“走吧。”
下楼的伯爵小姐并没有盛装打扮,戴的不过是寻常的珠花,穿着家常半新不旧的裙子。伯爵夫妇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满含诧异,却又不好在赫仑的面前指责女儿,只好道:“索尼娅,你这样,是否有些失礼?”
赫仑微笑道:“无碍。”
他的黑眼睛沉沉凝视着伯爵小姐,像是出自真心般,带着笑意道:“真正的淑女,即使是这样不施粉黛,也是极美的。”
这本是用惯的一招,可这一次,伯爵小姐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笑。她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神态之中流露出了几分让赫仑觉得扎眼的傲气。
“是吗,”她望着赫仑的眼睛,不急不缓地问,“子爵是拿我与谁相比,与那位女仆艾芙吗?还是交易所的丽莎?”
。。。。。
赫仑唇角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伯爵夫妇不明所以,望着女儿的目光中满含茫然,问:“丽莎是谁?”
伯爵小姐并不答,只是冷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