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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机立断命令即刻进行人工呼吸,死马当活马医。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骑在我身上。他们用力拉起我一双胳膊,然后重重的向我胸口压。几个人轮流不停周而复始做,个个一身汗,精疲力竭。他们改用口对口对我呼气,我的躯体被吹的鼓胀胀的。我飘飘荡荡焦急的等待着,我等待只要我的躯体奇迹的出现第一口呼气,那怕是非常轻微的,我便可以迅速钻回躯体从而死里逃生。但是奇迹始终没有出现。医生抹着头上的汗珠悄然说还魂无术了,也就是说对我的枪救无效。我真正死了。
小翠比我小两岁,她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助手。她是高中毕业生而我是大专生。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不仅有相同的性格和志趣,同时我们都很热爱养殖场的工作。我们很喜爱美丽的受国家保护的飞禽,特别是丹顶鹤。我们视丹顶鹤是凌波仙子,因为它神态高雅而步姿仿若翩翩其舞,它轻脆的叫声俨如一首动听的歌曲。
初冬的天气已有寒意。
上午,我和小翠到养殖场附近的荒野和沼泽地巡走,这是我们不定时的工作。我们巡走是为寻觅受伤或有病的禽鸟。我们有说有笑地走着,倏尔,在沼泽地的干枯芦苇里隐隐听到飞禽拍打翅膀的挣扎声。我俩猫腰睁着大眼不停搜索,我们乍然发现一只年幼受伤的丹顶鹤在水中一沉一浮,淹淹一息。显然这年幼受伤的小鹤是没能跟上它们的群体飞到南方越冬的,它被遗弃在沼泽地的芦苇荡里了。
我毫不迟疑说必须马上救小鹤。
小翠说赶紧叫人吧。
我说不行,叫人来不及了,小鹤就快淹死了。
小翠说那怎办?
我说我下水救!
小翠说不行!我们不知水有多深,我们又不会游水并且水温很低,我们会溺死的。
我不理会小翠的一再拦阻,迅速脱了棉衣。我猛力甩开小翠拽着我的手并把她推倒在地。小翠在岸边死去活来呼喊我回来,但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信念,我一定要把可怜又可爱的年幼小鹤救上来。蓦地,我感到冰冻的水犹如针般刺扎我。我拼死拼活摆动四肢企图游近小鹤,但无论如何努力我却无法游近小鹤一步。我气喘吁吁不断呛水和小鹤遥遥相对。我听到小翠在岸上的哭叫声,但我已上气不接下气感到天眩地转。当我再次隐隐约约听到小翠的哭叫声,我和小鹤一沉一浮旋即沉溺在水中了。
在医生的指挥下,人们把我的躯体抬到医务所隔壁的房里,而我却荡荡悠悠紧跟我的驱体。我发现有人把死去的小鹤的尸体装进一个大袋子里拎走。他们并没有像对我那样对它进行长时间的人工呼吸。我叫喊把小鹤的尸体放在我的驱体旁,但他们没有理会。我沮丧万分,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将如何处置它。
人们用一幅大白布把我的躯体从头到脚覆盖上,我的躯体就这样安详的躺在大台上。突兀,我听到熟悉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那是我爹娘的哭喊声。我娘掀起覆在我脸上的白布呼天唤地嚎啕瞬即晕过去了。我爹抚摸我冰冷,犹如白纸的脸容,泪如雨下不断叫唤我。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我柔肠寸断。我荡荡悠悠,涕泪滂沱对爹娘哭喊,可是我的哭喊声他们听不到。我们已是阴阳相隔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一位男青年忽尔扑倒我身上放声大哭,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不断摇晃我的身躯,亲吻我冷若冰霜的面颊呼唤我。他泪水潸潸叨叨:“云鹤,我们过了年打算结婚,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他悲切对我哭喊:“你根本不习水性,你干嘛要跳进刺骨的冷水里去呢?你为什麽妄顾自已的生命?”他捶胸跺脚再次哭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吗?”我安抚他说,受伤的小鹤在水中已淹淹一息了,我不救它谁救它呢?我们曾立誓为抚育,繁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要贡献出我们的青春和一生甚至生命。我奋不顾身的行动,你应引以为荣。但是我说的话,他根本听不到。我惟有焦急的左右荡荡悠悠。
我父母是养殖场的职工,我从小就在养殖场长大的。我喜欢养殖场的生活和工作。我更加喜爱神态傲然,动作优雅,叫声清脆的丹顶鹤。因此当我中学毕业便考上大专的动物专业,并立志学成回到养殖场从事丹顶鹤的繁殖和保护工作。
我第一次见到我未婚夫是我临毕业的那年暑假。虽然在学校念书时,我不乏男生的追求,但我对他们没有冲动的感觉,惟有见到我的未婚夫时,我才感到有触电的感觉。我的未婚夫是某大学的毕业生,现在养殖场从事科研工作。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颇有成绩并得到上上下下的好评。我们有相同的志趣和共同的理想而走到一起,这是天意也是缘份。我曾问他为什么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有苗条玲珑的身段?白澈幼滑的肌肤?清眉秀目的脸容?他呵呵笑说那只是一方面。他又说,他其实最喜欢的是我开朗的性格,对工作的敬敬业业和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夜了。我的躯体在小房里用白布覆盖着。房里只有我的未婚夫默默坐在我躯体旁。我安慰他,拥搂他,但他完全没有知觉。他头伏在台沿,右胳膊紧紧搂着我冰凉的躯体不断抽泣,喃喃自语。我知道,他是因为失去了我而凄怆悲切,毕竟我俩曾经一起度过非常美好的时辰。
我们常在夕阳西下相拥眺望天空灿烂的一片火烧云和青青葱葱的密林。我们常倾听嘤嘤的雀鸟声,涓涓的水流声和观赏湖水荡漾的涟漪。我们常在月光下,双双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唧唧哦哦,热烈拥抱。他说,为了事业和理想,我们将在养殖场贡献出我们宝贵的青春和一生并在这土地上生儿育女。我说,我们将恩恩爱爱,白头皆老,永不分离。天上的星星为我们作证。在他的拥搂下我感到无穷的温暖和快慰。他给我带来的快乐,温馨和快感无时无刻在我心灵中回荡。但是,我俩一幕幕激荡人心,酣畅淋漓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满足现在已完结了,就像一首美丽,动听的情歌唱完了。一切已成过去不再覆还而只能铭刻在记忆中。
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挂着‘王云鹤烈士追悼会’的横幅,周围摆放着很多很多的白色花圈。我的追悼会既庄严又隆重。在荡荡悠悠中,我看见在显眼的地方挂着‘王云鹤同志死的光荣’,‘王云鹤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王云鹤同志精神不死’,等条幅。我心安理得,因为我死的其所。我还听到各级领导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他们的讲话都是高度赞扬我发扬了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一位领导振臂高声说:“王云鹤同志在平凡的工作中做出了不平凡的事迹!”我听了很受落。领导又说:“王云鹤同志没有虚度年华,她度过了极之光辉的二十三年!”我听了很自豪。虽然天色阴阴沉沉,天气干冷干冷的,但参加追悼会的人们热气腾腾,情绪高涨。一阵又一阵的‘向王云鹤学习/,向‘王云鹤致敬/,‘王云鹤是党和人民的好儿女/的口号声响彻云霄,久不停息。我抿嘴而笑,热泪盈眶。但是当我看到生我养我的爹娘低头饮泣,默默不语,顿然令我心如刀绞。其实我是多么不愿意死,多么不愿意离开我爹娘。当我看见我的未婚夫双眼红肿,精神恍恍惚惚,我的心都碎了。我万分惆怅而没能实现和他恩恩爱爱,白头皆老的诺言。小翠一直在低头抽泣,她是因为没能拦阻我而感到内疚万分。
追悼会结束了,我的躯体即刻被送去火化。人们散了,惟有我的未婚夫和小翠陪伴着我孤零零依然正在发愣的爹娘。我未婚夫对我爹娘说,他就是我爹娘的儿子。小翠说,她就是我爹娘的女儿。他俩还说,他们一定会让爹娘生活愉快,无忧无虑有个安逸的晚年。我感动的热泪涟涟,缄默无语。倏尔,我感到浑身火辣辣的。我顿然感到阳气逼的我蹒蹒跚跚,而人间的烟火让我感到极度难受。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的未婚夫,我熟悉的养殖场和所有的人包括小翠,但是我不能久留,我必须迅速离开,否则我的魂魄将化为灰烬散掉了。我凄惨的泛着泪花荡荡悠悠远离他们而去。我没有躯体了,我不知该往何处去。我已是个孤魂寡鬼惟有漫无边际的荡荡悠悠,不停飘游。我感到奇怪,在这迷离的世界里也有山山水水,草草木木,只是模模糊糊,色调怪异。我不知飘荡了多久便在大树下歇一会儿并打了个盹儿。
我感到有什么的又推又叫我。我蒙蒙胧胧睁开惺松的双眼,只见两个瘦小老头站在我跟前令我毛骨悚然。我惊讶,这两个瘦老头怎么长的那么古怪?他们个子不高,都是光头但是头不圆却带棱角。更滑稽的是头上还留着一撮金黄色的头发,就像现在很多男女喜欢染的金黄色头发。更令我惊奇的是他们的衣着好像古装电视剧中的人物,讲话很阴阳怪气的。我害怕他们是强盗,我怕被他们打劫或遭非礼。
一个瘦老头问我叫什么名?我反问他们是什么人?我还说只有对警察我才愿意说出我的名字,但是他们不是警察。
另个瘦老头生气了。他把挂在颈脖上的名牌给我看并直言不讳说他是小鬼乙,另个是小鬼甲。还说他们虽不是警察却相当于武警。此地是阎王管辖的地方,他们是奉阎王之命专门缉拿阳寿已尽的游鬼。还明确说此地是阴阳交界的禁区,阎王不准游鬼闲荡,影响治安。
我大吃一惊,原来我已来到阴界了惟有对小鬼实话实说。
小鬼甲翻开手中的名册查我的名字。他由头页翻到未页,又由未页翻到头页,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他很无奈喃喃自语,怎么没有阳寿二十三岁叫王云鹤的名字?
小鬼乙说不可能,所有要缉拿的游鬼的名字一定都在名册里。他急问我从那里来的?我如实说是从养殖场,但他却不耐烦嚷嚷说我问非所答。
小鬼甲问我是经东门,还是经西门,还是经南门,还是经北门来的?我茫然,我怎知道我是从那个门来的?我就知道迷迷糊糊飘荡来到这里的。
小鬼乙很威严问我有没有介绍信或批文?我摇头,我压根就没想过要介绍信或批文。我嘀咕,难道死也要拿介绍信?申请批文?该向谁申请?
小鬼甲又问我有没有护照?就是passport?咦,小鬼还懂英文。我再次摇头。
小鬼乙扯高嗓门,声色俱厉说我一定是偷渡客,是从阳间偷渡来的。
我对着小鬼乙昂首笑道,阳间的人宁愿躲在货柜里偷渡到美国或欧洲,他们怎会偷渡到阴间?这不是寻死吗?
由于我没有任何证明文件,名册上又没有我的名字,两个小鬼无可奈何惟有直接带我到阎王处,由阎王亲自处理。
我跟着两个小鬼走,感觉上好像腾云驾雾颇轻松的。蓦地,我看见有其他小鬼押送着众多的男女老少鬼魂。有的鬼魂和我一样轻轻松松走着,但更多的是身上带着枷锁甚至五花大绑被小鬼拉着。他们稍走慢些,小鬼就用鞭子抽打他们。小鬼告诉我,带上枷锁和五花大绑的鬼魂都是因为在阳间做尽了坏事,而我因为名册上没有名字又没证明文件,为谨慎和不冤枉我,所以没给我带枷锁。我告诉他们,我在阳间时没做过任何坏事,就知道做好事,我还是烈士呢。但他们不回应我。
我们走到一条河边,准备过桥的鬼魂众多。小鬼又告诉我,这河叫奈河,那桥叫奈河桥。只有过了桥才到地府,但是绝大部份的鬼魂都到不了彼岸便掉到河里去了,他们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我霍地感到心惊胆战。小鬼又告诉我,他们曾押送过在阳间的世纪大盗张子强和腐化堕落的大贪官成克杰以及形形色色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这些鬼魂现在都在十八层地狱里。但是押送像我这样文质彬彬的女鬼魂却是首次。
我战战兢兢跟着小鬼和其他众鬼魂鱼贯过奈河桥。桥又窄又滑,十有八九的鬼魂都掉进污黑又腥臭的奈河里不断发出撕裂的嚎啕。我心惊胆战一步步走,但是我感到我的脚步很稳健,不发颤,极之踏实。我轻松安然过了奈河桥来到地府。地府一片好景色,有山有水,有大马路也有高楼大厦,还有众多的地府的人熙熙攘攘,一片欣欣向荣。
小鬼领我到阎王殿报到。小鬼不时警戒我别惹怒阎王和他的助手崔判官。轻者罚掌嘴,重者打一百大板。另外看见阎王必须下跪。我一一记住了。
我和众多的鬼魂在偌大的厅里待着,就像在阳间看病时需要轮筹排队一样。由于我的情况特殊,所以排在最后。原来到这里的众多鬼魂是等待阎王发落,轮回转世投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