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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就不吃!
被拍了一下那瞬间,陆锦惜脑子里就蹦出了“冷酷无情”四个大字,并且将其顺势按在了顾觉非脑门上。
同时暗骂他不给自己吃就不要这么早端上来。
当然,面上的表情是淡定又寻常的,好像刚才习惯性伸手去拿蜜饯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语气也淡淡。
“今天遇到的事情还不少,统共三件吧。”
顾觉非微微一挑眉,笑着道:“那我不妨猜猜,第一件肯定是与盛隆昌有关。眼见着没几日就要过年,明年的计划也早该落定。可匈奴近来的局势不明朗,他一定有所犹豫。”
“”
该怎么夸顾觉非这脑瓜呢?
陆锦惜不由直起身来且前倾了身子,将两手手掌交叠在一起,手肘则搁在了小方几上,凑近了看他:“这么说,情况还真有点棘手了?”
“冒稚老单于的身体,早两年就不大行,这些年眼见着下面儿子女儿争权夺利,心情郁结,当然死得就会更快。”
对本朝的皇帝都未必有尊敬,对匈奴的单于,顾觉非的口吻就更稀松平常了,笑得平静又冷漠。
“近日来边关传报频繁,半个月前就传了消息,说老单于已病危了。”
“半个月前?”
陆锦惜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心底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年盛隆昌可都在跟匈奴打交道,她不会不清楚,从匈奴到京城,消息的传递都靠快马,一个来回就能花上个把月!
“你的意思是”
“现在老单于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
顾觉非搭下了眼帘,伸出手指来,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案上已经凉了的茶盏,声音却比这茶盏更冷。
“朝廷文武现在都是一片兵荒马乱”
老单于还在时,是匈奴名副其实的掌权者,加之他积威深重,所有子女间的争斗都在水面下。
这些年大夏都是暗中支持着匈奴伊显王子。
兰渠公主颇有孝心,且因为老单于喜爱,越发不敢在其面前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不曾在明面上与伊显相斗。
可老单于一旦身殁
兰渠公主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一切的争斗都将会被摆上台面。既有野心又有手段的兰渠公主,在这一场争斗中的赢面,实在算不上是小。
而大夏,因与匈奴相隔实在太远,即便要调兵遣将都鞭长莫及,所以并不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占据主动。
“所以,等匈奴那边传来下一次消息的时候,可能不仅老单于死了,匈奴新的单于也将诞生”
风铃端了一小碗药进来,顾觉非接了过来。
话虽说着,手上却不耽误,只用勺在碗中搅拌了一下,又尝了一下温度,才递给陆锦惜:“不烫。”
经他这一番分析,陆锦惜算是彻底明白,也不抱什么幻想了——因为她从顾觉非这里了解到的局势,竟然比先前盛宣所忧虑的还要严重!
匈奴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她微微拧了眉头,将药碗接了过来,也不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要喝药。
暖炕临窗,小筑临湖。
糊着的窗纸雪白,又向晚时呜咽的风声从外面吹过来,摇动着那一层窗纸,也将天际明亮的天光渐渐摇下。
陆锦惜坐在其旁,肌肤也暗雪似的莹润。
顾觉非自然注意到了她微拧着的眉头,眼底划过了一分不显见的心疼,面上却笑起来,用自己的手握了她的手,笑着道:“该喝的药可得喝,蜜饯我都给你备好了。张大夫说了,再调理得一阵就该差不多了。”
调理身子的方子,都是鬼手张开的。
毕竟当年陆锦惜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还是鬼手张拉回来的。要说她这身体状况,自然还是他更了解。
成婚三年半,未有子嗣。
这件事在顾觉非看来其实没有什么,毕竟宫里面有那么多女人,也不见萧彻有几个孩子。
只是陆锦惜的身子,该调理还得调理。
陆锦惜自己也知道。
早些年陆氏心情郁结,常有病痛在身,更不用说她刚来时那一场大病,虽奇迹般地痊愈,却也留下了病根。
鬼手张诊断后便说,她体虚宫寒,没调理好之前要怀个孩子颇有难度。
但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
一则顾觉非在这件事上淡定无比;二则在这偌大的太师府里,她公公也就是老太师顾承谦无条件站在她这边,对子嗣之事竟是只字未提,更不用说婆婆唐氏了,既不是顾觉非的生母,当然从不过问这些;三么
这不还有个鬼手张吗?
虽然嘴上抱怨着自己一个“救死扶伤”的“杏林圣手”平白成了妇科圣手,但真要他为陆锦惜开调理方子的时候,他也没推拒,相反还留下了详尽的医嘱。
别的事,顾觉非不知道,但这两年陆锦惜的变化他看在眼底。
别说什么变老了
他这一位夫人如今有了鬼手张,简直像是脱离了岁月的影响,气色越来越好,肌肤吹弹可破,连点小小的皱纹都找不见。
若非她沉静冷淡,只怕换一身打扮出去说自己是双十妙龄,也有人信。
当然,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
旁人倒不知道陆锦惜是在调理身子,只当她是找了高人学了什么驻颜之术,于是辗转打听之下,终于得知背后是鬼手张。
得,鬼手张在贵妇淑女们的圈子里一下就火了。
求药的,求调理的,带着重金踏破了回生堂的门槛。
可没用。
鬼手张忙着治病救人呢,哪里有功夫搭理她们?于是来多少轰走多少,一个不留。
这可给陆锦惜拉了好一波仇恨,旁人都道是她小肚鸡肠,也有人拈酸讥讽鬼手张趋炎附势。
但这些都是流言了。
鬼手张不在乎,顾觉非与陆锦惜也不在乎。
这会儿他只盯着陆锦惜一点点把药老老实实地喝完,接着才把她手里空了的药碗接过来,顺便奖励似的送过去一瓣蜜饯。
“越是这冬日里越得注意着,千万别受了凉。”
“你话比鬼手张还多。”
那蜜饯压到她唇瓣上,陆锦惜轻轻地张了嘴,贝齿轻咬,但分开的唇瓣却是不小心地碰着了他的手指。
顾觉非指尖轻轻颤了一下,眸光便暗了些许,但也只是老神在在地盘坐在她对面没动。
心里兴许是惊涛骇浪,但面上总风平浪静。
这些年陆锦惜早领教了他的本事,不仅是才华和智谋方面,也包括某些并不应该为人道的事
咳。
总之吧,勾引顾觉非的代价,绝对是极其诱人又极其惨重的。
所以她现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脑子里现在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还没入夜,所以只道貌岸然地坐着。
看着就是一谦谦君子。
不管从那个角度,都无法将他与斯文禽兽、床笫爱欲联系起来。
但陆锦惜就是知道。
她舌尖一卷,已在口中咬着那甜中带着些酸的蜜饯了,只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道:“盛隆昌的事情,尤其是与匈奴那边的,看来是得暂停了。”
“不错。”顾觉非点了点头,淡淡地一下,接下来却问,“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色便不很对,还有两件事是什么?”
“一件是我去金泥轩的时候,听见太傅府那个卫倨在背后出言不逊,而且还遇到了薛廷之。”陆锦惜没隐瞒,但念及薛廷之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抬眸凝视着顾觉非,“这本没什么稀奇,本来京城就这么大。但就在他走之后,我无巧不巧,撞见了老太师”
“”
顾觉非为她挑拣蜜饯的手指轻轻一顿,低垂着的眼帘静止了片刻,而后才掀了起来,长眉一挑已带了几分隐约的锋利之感。
“他也在?”
“老太师就在旁边,也看到了薛廷之,还向我问起他身份来。”
陆锦惜知道他与顾承谦关系不很好,所以对他这般的神情也见怪不怪。只是将那蜜饯从他掐紧的手指尖上解救下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而后莫名地一笑,但幽暗的眸光里有几分困惑且莫测的闪烁。
“我觉着,他神情似乎不大好”
第168章 喜事()
薛廷之;薛况在边关上与一胡姬所生的庶子;甚至身有残疾。说习武;他不能;说学文;他也不过就是个进士出身。在这人才济济的大夏朝中;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里;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惹人注目的天才之辈。
唯一有存在感的;还是当年科举改制。
这样的一个薛廷之,缘何会引起太师府老太师的注意呢?
而且陆锦惜忘不掉当时的情景。
老迈的顾承谦就那么看着薛廷之离去时的背影,话里问着;身子还有轻微的颤抖,那沧桑的一双眼底近乎含泪。
她可不是什么异常放到眼前都注意不到的蠢人,更何况老太师表现得还如此明显;如此地压抑不住、控制不住。
太师府里面一直是有谜团在的。
陆锦惜与顾觉非之间也一直相互怀有自己的秘密;只是他们也相互尊重。这三年多来,顾觉非不多问她一句;她也不曾多问顾觉非一句。
可对他和老太师之间的事;她一直是好奇的。
顾承谦先前在街旁的情态;陆锦惜不明白;但她觉得顾觉非未必不明白。所以为防万一;她会选择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这里面;是有什么内情在吗?”
说完了之后,她便直接看向了顾觉非;以为他应当知道一点什么。
没想到,在半晌的沉默之后;他竟然摇了摇头;眉头也拧了起来,面色不很好看:“我也以为我应该知道一点内情,但事实是——对此,我也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这怎么可能?
陆锦惜眼睛微微瞪大,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顾觉非的口中说出来。
顾觉非不由一笑,颇有些无奈,道:“你真当我是神算吗?”
“是啊。”陆锦惜半点也不心虚地眨眨眼,“这两年我一直觉得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千年,后算五百年。可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去查查的。”
眸光微微地一闪,顾觉非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略略冷淡了一些,只这般说道。
陆锦惜便也不问了。
其实这些年下来,她隐约能察觉到涌动在顾觉非与将军府之间一些微妙的暗流。
薛廷之的事,他未必真的一无所知。
当下,她只懒洋洋地靠了过去,将自己的头搁在了顾觉非的腿上,轻巧地闭上了眼,道:“今早宫里来了圣旨,封了我一品诰命,还赐了除夕宫宴。你该听说了吧?”
“嗯。”
那圣旨还是他看着萧彻命人拟定的呢,顾觉非不由垂眸来看她,手指却落下来轻轻将她散下来的一缕发撇到一旁,接着便开始极其自然地抚触着她柔软而白皙的肌肤。
“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
这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只不过比预计的快了不少罢了。陆锦惜唇边挂了笑,蜷在他身边像一只猫似的,半点也不抵触他的亲近。
“只是太监来传旨的时候,我打听了一句,宫里似乎是有大喜事了?”
“”
那刚划到她唇畔的手指忽然就停了一停,陆锦惜搭着眼皮也看不见顾觉非是什么神情,只能听到他那温温然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盖了雪的远山。
“算是喜事吧。”
第169章 温存()
算是?
这样的回答可就耐人寻味了。
陆锦惜虽闭着眼;可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顾觉非说出这话时候那没有波动的神态;完美得像是一尊玉雕;不带半点凡俗气。
甚至;没点人味儿。
她莫名完了弯唇;只“嗯”了一声;便轻轻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腿上,竟是一副要这么睡过去的架势。
顾觉非看得一笑。
他其实觉得有些意外:“你不继续往下问了?”
“还有什么可问的吗?”陆锦惜奇怪地反问,声音里已有些困意涌了上来;笑意也模模糊糊,“还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和古怪,但你没告诉我?”
“倒没有。”
顾觉非忽然觉出了几分挫败。
陆锦惜便“哦”一声;道:“那不就好了吗?”
那不就好了吗
顾觉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她这样没心没肺地睡在自己眼前,竟忍不住想要掐她一把;有些生气。
“届时除夕宫宴;你”
话到这里;忽然就止住了。
既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