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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
大奶奶?
还提到她当初掌家的时候?
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陆锦惜一则为她的脸皮厚度震惊,二则忽然有些怜悯她。
“我有没有苛待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你也是个有女儿的,就不怕报应到珠姐儿身上吗?”
她的声音,嘲弄极了。
“亏你还记得自己是府里的大奶奶,也知道你掌家,是‘昔日’的事了!”
最后这一句的讽刺,显得尤为辛辣!
世上最打脸的,往往都是事实。
“你好端端的提珠姐儿干什么?!”
贺氏气得身子发颤,脸色煞白,看不见半分的血色,伸出手来指着陆锦惜,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这么过了好半天,才低低笑了一声:“是,你是说得对,那也都是昔日的事了”
这语气,听着似乎不那么对劲。
陆锦惜只觉得贺氏之前的态度那么强硬,眨眼之间似乎不会就这么转性了,眉头一皱,目光凝在对方脸上没动。
果然,笑过后,贺氏脸上便出现了一种近乎刻毒,乃至于怨毒的表情!
“看来你还记得,昔日这家里是我掌着中馈!”
“如今你要这样逼着我孤儿寡母,不就是想赶尽杀绝吗?!”
“薛况死了,你运气好,留下个薛迟给你撑着。可我有什么?”
仿佛是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全都在这一刻爆发。
那声音,颤抖中带着一种哀戚,平日脸上的冷淡与幽怨,则全变成了厌恶与痛恨!
“你丈夫害死了我丈夫,如今你还要诅咒我女儿,逼我们娘儿俩上绝路!”
“”
陆锦惜听得愣住了,她想过与贺氏之间会发生冲突,但绝没有料到贺氏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大嫂这是何意?”
“何意?”
贺氏惨笑一声,牙关都紧咬了起来,眼底却泛上一层泪光,想起了噩耗传来的那一天
她的丈夫薛冷,薛况的大哥,薛家长房的嫡长。
就那样躺在那里。
于是她所有的依靠,就这样轰然倒塌。
“二弟妹的忘性可真大”
“我丈夫怎么死的,你是薛况的妻子,不该很清楚吗?”
“他们兄弟两个,一起上的战场。他死的时候,你那个百战不殆的丈夫薛况,不就在他身边吗?!”
薛冷。
陆锦惜眉头紧皱,想起了旁人对这一位薛家大爷的评价:天纵奇才,奈何英年早逝。
可以说,在薛况没出人头地之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薛家顶梁柱。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年轻就死在了战场上。也没有谁会想到,行二的薛况,会在后来超越其长兄,到达一个他已故的长兄无法到达的高度。
将门之中,葬身沙场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薛家兄弟的情况,只是惨烈了一些罢了
陆锦惜端坐在原地,只看见贺氏一脸凄然地坐在自己的对面,用那种看仇人的眼光看着她。
或者说,看着昔日的陆氏,看着陆氏的丈夫。
“那样的境地下,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他不是能耐吗?怎么连自己的兄长都救不了?”
一声反问,却偏偏带着无边的质疑。
贺氏恶狠狠地笑了一声,眼底却略过了一道微光。
“陆锦惜,我告诉你——”
“他才是薛家的嫡长,他才是薛家的顶梁柱!若非你那心狠手辣的丈夫对他痛下毒手——”
“哗啦!”
“啊!”
贺氏那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陆锦惜是抄了那茶盏就直接给满嘴喷粪的贺氏泼到了脸上!
顿时狼藉一片!
此刻的茶水,尚且有些温度。
贺氏脸上立刻红了,脸上涂着的微厚的脂粉,也一下有些散下来,整个脸看上去糟糕极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感,强忍着那种微烫的感觉睁开眼睛来,却只看见陆锦惜冷冰冰的目光。
不带有丝毫的感情,看得人头皮发麻。
“哐当。”
已经空了的茶盏,被随手扔在了桌上。
陆锦惜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站到了贺氏的近前。
看上去,贺氏似乎蒙了,也似乎吓住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锦帕。
陆锦惜伸出手去,将之抽了出来,笑得不很好意思:“都怪我太心急了,刚才见大嫂胡说八道了这么多,一直也没喝上一口茶,想给你端来着,不料竟然手滑。”
锦帕轻轻按在指尖,将之前沾上的茶水擦干净了。
她这次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貌似纯善地看着似乎被吓住的贺氏,唇角慢慢拉开了一抹微笑。
仁慈极了。
还是像尊菩萨。
可在贺氏看来,这简直像是妖魔鬼怪,咧开了嘴朝她一笑!
一股森冷的寒气,立刻从她身上冒了出来。
“你、你”
眼前这个陆锦惜,实在是太陌生了。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甚至在对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竟然忘了去反驳。
茶水挂在她的鬓发间,也挂在她的脸上,甚至滑下她的脖颈,透进她的衣领,让她忍不住地打着寒战。
陆锦惜却像是没看到,微微倾身,就靠近了她,居高临下地拿着那锦帕,就朝贺氏的脸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一擦,便是一道红痕!
但陆锦惜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好像自己正在关心贺氏一样。
“有一句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大爷跟二爷都去了这么多年,你都不想让他们睡个安稳。那弟妹就要好心提醒大嫂一句了,我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可请旨面圣。”
“你既然有这么大的冤屈,要不我带你去见皇上,一起讲讲道理?”
贺氏顿时一抖。
但注视着陆锦惜的目光,便越发痛恨起来,可这痛恨的深处,又藏着一点害怕,带着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陆锦惜早看出这是个什么货色了!
战场上那些事情的真假,她自然是不知道。但在谈府里内务的时候,她莫名其妙把这件事拖出来,想干什么?
指望着用当年薛冷的死,激起陆氏的愧疚吗?
当年的陆氏,或许以薛况的妻子自居,听过后说不准真的会愧疚,由此将今日这一页揭过去。
她贺氏,就可以继续在这府里欺压着陆氏,作威作福!
陆锦惜心里笼罩着一片阴云,眼神也有些吓人,手中又用力一分,擦了下去。
“大嫂你可是在心里指望我愧疚?可我不妨明摆着告诉你——我陆锦惜,今儿就是要为难你!”
又是一道红痕。
贺氏脸颊顿时吃痛,在听过陆锦惜这句话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陆锦惜!你这个贱——”
她说着,立刻就要站起来。
可陆锦惜本来就站着,居高临下,听着她嘴里不干净,一时又想起琅姐儿的事情来。
好好一个姑娘,给误导成什么样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次将贺氏所有的言语打断!
陆锦惜终是没压住那一股火气,也没压住心里头一时的想法,狠狠甩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贺氏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身子不稳。
这一下,竟然摔回了座中,湿淋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红红的手掌印,头上原本完整的发髻更是散乱,就连簪子都掉了下来。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着,脑子里一片嗡鸣。
比之前被茶水泼还要蒙!
“若非记恨着琅姐儿那件事,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陆锦惜见着她这模样,只没来由地恶心,连带着方才动手的那一只手都不舒服起来。
“原是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知挑唆了琅姐儿什么,所以借着账册的事要试探你一试。还以为你有点斤两,没成想不过块废物点心!”
眼皮子浅得只能看到面前那一亩三分地儿,为着一点蝇头小利连将军府堂堂大奶奶的面子都不要了!
说跟她斗智都是抬举她侮辱了自己!
就这么一点脑子,也配来算计她?
陆锦惜真是觉得自己接触的聪明人太多了,面对着这忽然冒出来的蠢货,竟差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擦了一半才想起来这是贺氏的绣帕,一时竟不由得有些反胃,只朝地上扔去。
贺氏捂着自己的脸颊,眼神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已经变成了疯狂的嫉妒和怨毒。
她竟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妹,牙尖嘴利至此!
在看见她竟扔了自己绣帕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炸,差点就想要扑上去了。
可陆锦惜冰冷的目光,到底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她一下僵硬住了。
“我劝大嫂你想开些。”
“你一个儿子都没有的寡妇,女儿还待字闺中未曾定亲出嫁,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敢算计到我的头上?”
她眼底带着深刻的嘲讽,似乎在讥讽她连冲上来的胆气都没有,话里更是一片冻彻的寒意。
“戏台上的坏人,都喜欢说一句话,今天我也送给大嫂你——”
“聪明些的,你就夹着尾巴做人。”“
“不然,待走着瞧的时候,我怕我下手太狠,你吃不了兜着走!”
府里她早就料理得差不多了,赖昌那件事也给所有人敲过了警钟,更别说如今内外的形势了
当初她身为一个后进场的股东,架空起核心创始人的权力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如今即便贺氏天天往孙氏那边跑,她也有办法让她当一回吃黄连的哑巴!
这一番话说下来,贺氏已经听得颤抖不已。
她正是因为知道陆锦惜掌着中馈,且出身地位都比自己高,才会死撑着不松口,还要拉薛冷当年的事出来做挡箭牌。
可她没有想到,今天的发展,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娘,娘,我今天带二方来我们家吃饭了!”
还没等屋里的事情落锤定音,外面就忽然传来了高兴的声音。
伴随而起的,还有丫鬟们匆忙的阻拦声:“哎,哥儿,别——二奶奶跟大奶奶在屋里呢!”
但已经迟了。
薛迟的脚步,实在太快了,拉着隔壁英国公府的罗定方,就已经进了里屋,还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娘亲!”
接着,他才注意到屋里的情况。
上首位置,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大伯母捂着自己的脸颊,眼眶泛红,看上去身上很狼狈;而他的娘亲,就在旁边站着,脚边还落着一方锦帕,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头来看自己。
但这眼神,也不过是一错就没了。
陆锦惜的确有些错愕,但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算算时辰,薛迟的确下学了,这会儿临近晚上请安的时候,来也正常。
她笑起来:“你也不知道跑慢些,每回都要娘亲提醒。你是皮糙肉厚,摔着了罗二公子可怎么办?”
罗定方就站在薛迟的身边。
初来将军府做客,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行礼道安:“定方给夫人请安。还请夫人不要担心定方,我也是皮糙肉厚的,摔了也没事。”
薛迟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好奇地去看贺氏,问陆锦惜道:“娘,大伯母怎么了?”
“没事,你大伯母受了些委屈,正过来跟娘谈心呢,现在已经说完了。”
陆锦惜唇边的笑意很深。
目光一转,已经看到白鹭带着丫鬟进来了,便使了个眼色,若无其事地吩咐道:“白鹭,来送大奶奶回去吧。”
“是。”
白鹭看着,终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她带着丫鬟上来,其中还有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半扶半拽,便硬将贺氏从座中拉了起来,强往外扶去。
贺氏的目光,从薛迟的身上一扫而过,接着才落到陆锦惜的身上。
陆锦惜只含着毫无破绽的笑意,一手搭着薛迟的肩膀,笑道:“大嫂路上当心,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要多想。人一想太多,就容易多烦恼。这里有客,就请恕弟妹不送了。”
婆子们更不敢耽搁,终于还是把贺氏“请”了出去。
她走时候也没闹腾。
陆锦惜看见了,心里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薛冷到底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她并不关心。只是回头得让人好好看着贺氏
至于处理
且看看她到底没脑子到什么程度吧。若还要执迷不悟,为着那一点执念跟她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