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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脚去追他。他心中疼痛,把她抱了回去,哄道,“我不走。”旋即扬声,“进来。”
门外的竹茹应了声是,端着安神汤进来递给他。
窦宪道一声“出去吧”,开始哄履霜喝药。
她侧头避过,眼里都是泪,攥着他的袖子道,“你别走。”
窦宪低低道,“我不走,哪里也不去。”
如此她才肯服安神汤。被窦宪扶着睡下。
窦宪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履霜。
她长长的睫毛本不安地抖动着,但在他轻柔的拍抚中,慢慢也停了下来,如一只驯顺栖息的蝶。
渐渐地,窦宪的手停了。他小心给履霜掖了掖被子后,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了。
门一打开,便见竹茹在外焦急地在踱步。见他出来,迎上来问,“姑娘可好些了么?”
窦宪疲倦点头,“好不容易睡下的,仔细别吵醒她。”
竹茹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他眼底寒意渐升,大踏步地离开了。
她心里暗叫不好,追上去道,“二公子,这事闹出来终归不好。。。二公子。。。”
窦宪恍若未闻地推开她,只吩咐说,“你现在去侯爷那儿,叫他来看姑娘。有什么说什么,有多惨哭多惨。快去!”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径自往窦笃所住的景丰楼去了。
一进到那里,便闻得各色脂粉香气。
窦笃房中的丫鬟,多有承他宠幸的,大约就是这些女人身上的味道。窦宪皱眉猜想。果然,一进到他楼内,一个个穿金戴银、妖妖调调的丫鬟,聚在一起磕着瓜子,一面随意地拌着嘴。
见窦宪满面寒霜地闯了进来,她们吓坏了,慌忙都站起了身,往内室去躲避。
窦宪也不管,只是随手抓住一个,逼问,“窦笃呢?”
丫鬟发着抖道,“公子不在这儿。。。从早上出去,就没回来。。。”
“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
“别叫我知道你说谎骗我。”
“奴婢不敢,三公子真的不在这儿,要不咱们也不敢出来嗑瓜子儿。”
窦宪仔细想了想,窦笃那样欺软怕硬的性子,的确不像会在自己的住处坐以待毙的。怕是早已滚去他娘那里寻庇护了。冷冷地放开了那丫鬟,大踏步地往尚夫人所居的明絮楼去。
还没进去,便见尚夫人的心腹潋秋姑姑带着十来个小丫鬟守在门口,一个个如临大敌。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猜想不错,加快脚步往那儿走。
潋秋远远瞧见他过来,福了一福,勉强笑道,“难得二公子今儿个有空,来给夫人请安。。。不巧我们夫人在歇中觉,少不得请公子下次再来了。”
窦宪冷冷地看着她,“让开。”
潋秋只作未闻,仍旧陪笑道,“公子。。。二夫人是您的伯母,又是亲表姑。这样闯进去,怕是不好吧?再则,再则,我们夫人睡前,已经巴巴地把陪嫁都搬了出来,挑了满满一箱,说要亲自送去,给四姑娘将来添妆呢。。。”
她一番话里又提到了亲戚情分,又婉转提到了尚夫人会亲自去赔罪,自觉已经很妥当。然而这所谓面面俱到的安排,不过是在窦宪心上又添了一根刺罢了——履霜所受的肮脏惊吓,难道可以仅用一箱子首饰就平复吗?他们母子把她当成了什么?这样想着,脸色更难看了,“少拿那点子东西来恶心人。”
他拒绝的毫不留情,显见的是要为姓谢的孤女和二房结仇了,潋秋不由地面色微变,心头涌起气。但见他手掌紧攥,骨节咯咯作响,一时也不敢多话。
第46章 处置()
僵持间,一个浅碧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下了楼,福身唤,“二哥。”
窦宪见到她,语态缓和了一些,“阿芷,你怎么来了?”
窦芷恳切道,“来代阿笃给二哥、四妹妹赔罪。”说着,后退一步,咬牙跪了下来。
窦宪忙扶起她,“这不干你的事,快起来。”
窦芷沉下身子不肯站起,“我和阿笃是一母同胞,他做事不光彩,我心里也愧疚。只盼二哥代四妹受我这份歉意。”说着,流起泪来,在地上砰砰地磕了几个头。
窦宪见了,不由地在心里惋惜。
二房的三个儿女里,窦萤因是头胎,窦笃则是最小的、唯一的儿子,两人很得尚夫人钟爱。唯有窦芷,排行不上不下的,性情又文静,一向和她母亲、兄姐处不来,几次被他们说是“不像我们这里的人”。
倒是窦宪很欣赏她,有时候给履霜买东西,也会随手给她准备一份。所以如今见她出来替窦笃赔罪,心中不由地有些软,“你这又是何苦?”
窦芷哀求道,“不敢求二哥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谅阿笃。只求二哥细想,打杀了他事小,事情闹大,坏了四妹妹的名声就不值当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亲自扭了他去给四妹认错赔礼。”说着,又在地上碰起头来。
窦宪一面是不忍,一面是也晓得厉害。诚如她所说,履霜的名声要紧。但心里总咽不下那口气,所以迟迟没有回她。窦芷也不敢催,仍旧流着泪叩首。
而在房内听了半晌的尚夫人见这状况,再也忍不住,推门出来骂道,“你这个不要脸子的蹄子!好好的侯府姑娘,跪着给小娘养的赔什么罪?!”
窦芷的脸一下子白了,攥着窦宪的袍角求道,“二哥,我娘魔怔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话还没说完,尚夫人便劈面给了她一个嘴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东西!”回身也给了潋秋一下,“幸而我贴着门听了,不然还不知道呢!居然两个人合起伙来,把我的东西胡乱许人。这也就罢了。竟敢打着你弟弟的名号跪着求人。。。”絮絮地骂了许多。直把窦芷臊的满面通红,伏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
窦宪看不过眼,随手拉起窦芷,扯到一旁,对尚夫人道,“婶婶不必骂阿芷来臊我。她为人正派的很。婶婶有功夫,不如留着多教导窦笃吧!”
尚夫人几乎气的仰倒。心中原还存着一份怯弱之心,听了这话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让我去教导笃儿?哼,我知道你,今儿来是为那小娘养的抱不平。怎么,亲她几下很大的事么?她本就是谢府里不要,甩给我们家的。笃儿看得上她,那是她的造化!”
窦宪听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打断道,“窦笃什么样东西?居然敢说造化?婶婶快别往他脸上贴金了。我也不愿和您吵,您只说今日愿不愿还履霜公道吧!”
他逼迫甚急,惹的尚夫人心头之火燃烧更烈,“公道?阿萤的事,我又跟谁去讨公道呢?”
窦宪厌恶她胡搅蛮缠,拂袖道,“窦萤自作自受,婶婶别说自己不清楚。”再也不耐烦与她多话了,使了力气推开她,便往内走。
尚夫人半是气半是惊慌,跟在后面骂他,“你这个天雷劈脑子的!正经的弟弟不帮着,倒为个外人来闹。你叔叔死了的阴灵在天上看着你呢!”
窦宪不听,只是一间一间地翻找。终于,在最里头的一间房内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窦笃。
他见窦宪进来,吓的屁滚尿流,瘫在地上求,“哥,我一时灌了黄汤,再不敢了。”
窦宪也不同他多说,只是上前去,把随身的短剑抛给他,“哪只手碰的她,自己剁了,别叫我动手。”
窦笃吓的只是喊哥,跟进来的窦芷在一旁嘤嘤地哭着,尚夫人在旁厉声大骂,“你哥早就叫那小娼妇灌了**汤了,你还求他?”
一句话令窦笃振奋了精神。转了脸色,恐吓窦宪道,“我劝你,别把我逼太急。”
窦宪气极反笑,“哦?”
窦笃强撑着道,“反正有这一场闹,你也够了,我也不想再提旧事。。。大家各自放下为好!若你还放不下,少不得我要挣个鱼死网破了!”
窦宪“哦?”了声,问,“你倒说说,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窦笃指着快雪楼的方向道,“你再敢闹,我便同大家讲是她勾引我,我们早有了私情。这次不过是碰巧被人看到,她脸嫩,这才扯谎说是我强她。到时你且看大伯怎么处?少不得把她给了我。窦宪你要想看她在我手里挨苦,今天只管再。。。”
他的话骤然停止了。
窦宪毫无预兆地蹲下了身,伸指点住了他的穴道。
尚夫人冲上来问,“你干什么。。。”
窦宪看也不看她地捏住了窦笃的下颔,伸手把他舌头拖了出来。旋即随手捡起地上短剑,将那根舌头齐根斩断,“。。。我等着你说。”
伴随着他这句话,窦笃嘴中的鲜血混着唾液喷涌而出。尚夫人眼睛一翻,昏了过去。窦芷和门外的丫鬟们尖声大叫。
窦宪丝毫不理会,只是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啧,好脏。”
内室不断传来咿咿呀呀的沉闷呼痛声。伴随着医师们焦急的大喊,“三公子别挣,在上药呢!”“去换水!”“再拿止血散来!”
窦宪沉静地等在房门外。
尚夫人则在一旁哭的死去活来,揪着他直骂,“你这个五鬼分尸的东西!这么对你亲堂弟!成息侯府要被你毁掉啊。你叔叔死掉的阴灵容不得你!祖宗也容不得你!”一边哭骂,一边扬手打他。
窦宪不耐烦地把她掼在了地上,对窦顺道,“把她拉走。”
窦顺战战兢兢地应了声,走过去搀扶。没想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抬头一看,是成息侯。动作不由地停滞了。尚夫人趁机哭着奔了过去,披头散发道,“表哥!你要为笃儿做主啊!”
成息侯一反常态地沉下了脸色,没有扶她,也没有看窦宪,只让窦阳明去叫医师出来,问怎么样?
医师抖抖索索地回,“血暂且还没止住。。。但,但稍后可以止住!只是舌头,舌头。。。将来怕是和天哑无疑了。。。”
尚夫人悲呼一声,抢地大哭,“二爷!二爷!你年轻轻的没了,抛下我们母子几个。一个两个都被人算计没了。二爷!二爷!”又去拉扯成息侯,求他做主。
成息侯略面无表情,“我只问你,窦笃非礼履霜,可是真的?”
尚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嚎啕大哭,“这都什么时候了,表哥你还问这个!那个小娘养的,碰她几下怎么了?”口中辱骂不绝。
成息侯忽然劈面一个耳光打了下去。
他一向是最温和的,别说动手,狠话都很少说。尚夫人一下子被吓坏了,捂住脸抽抽噎噎地住了哭声。
成息侯淡淡对窦阳明道,“她疯了。”
窦阳明惊了一下,随即默然称是,捂着尚夫人的嘴拖了她下去。她半是惊疑半是不死心,咿咿呀呀地在叫,胡乱挥舞地想要挣脱桎梏。而一门之隔的窦笃也在发着类似的声音。
窦宪心头不由地浮上诡异的感觉,他打了个寒战,看向他父亲。但见对方恍若未闻,冷冷只道,“阿芷呢?”
窦宪刚想说“在里面”,便反应过来他父亲为什么要这么问。忍着心头寒意,结结巴巴道,“爹,阿芷和窦萤窦笃他们不一样。”
“可他们是一母同胞。”成息侯漠然道,“难保日后不会危害履霜。”
窦宪心中一震,勉强笑道,“爹,履霜现在被吓病了。爹只当为她积福吧,别再见血了。把阿芷好好看起来,也就是了。”
成息侯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窦阳明欠身,“三姑娘得了痴病,在下回去会派医女好好伺候她的。”
成息侯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又缓缓说了四个字,“。。。人多口杂。。。”
窦宪上前一步,低声迟疑问,“。。。杀?”
成息侯眉睫不抬,“交给你。”
他轻轻的几句话,便是尚夫人母子几个尊荣的终结,几十个丫鬟的鲜血。
窦宪倒不可惜她们,只是觉得父亲今日大异往常。从前因二叔早逝,他一向是最包容二房的。又生性温和,对府中婢女从来宽待。今天却。。。他忍不住低声说,“我本以为,今日这样私自做主,伤了窦笃,一顿打是逃不掉的。。。”
成息侯淡淡道,“他死有余辜。你只剁了他的舌头,这还是轻的。”面上泛起嫌恶神色,也不耐烦多呆了,拂袖出去了——大约还是回快雪楼去看履霜了。
留下窦宪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好半晌抬袖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流言一向是世上最快的东西——何况有人有意散布。很快京师便都知道了成息侯府三公子失掉舌头一事。
一些好事者不由地关注起成息侯府的动态:
听说府内大开杀戒,把三公子、他胞姐和母亲身边的妙龄婢女尽数打死。。。
那个温和的成息侯,这次居然对受了伤的侄子不闻不问,只是派了医师去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