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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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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履霜想起这个就发愁,但还是勉强安慰着她,也安慰自己,“爹不是说明天再讲么,那咱们今夜好好歇一觉,有什么等明天再说。”

    竹茹点头“嗯”了声,拉了拉被子,“姑娘快睡吧。”

    履霜嘱咐,“你也是,手臂上有伤呢。”

    如此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大约是心里积压着事,影响心态,次日履霜天不亮的就醒了,躺在床上阖眼假寐。但始终没有再睡着,索性披了衣服起身,拿了一卷书在窗下读。

    过了一个时辰,竹茹悄悄来报,“侯爷来了”。稍后果听房外脚步声渐近,门上传来轻叩声,“霜儿,你起来了吗?”

    履霜想起他昨晚冷冰冰的固执模样,心中便又是委屈又是恼怒的,一言不发。竹茹推了她一把,“姑娘怎么不回侯爷的话?这可不像话啊。”扬声地替她答,“姑娘起了,请侯爷进来吧。”

    成息侯便推开门进来了。竹茹瞧见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履霜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夜过去,成息侯竟样貌大改。原本他是很爱洁净的一个人,虽日复一日地沉郁着,但也不忘每日里青衫翩翩。如今却头发微蓬,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一根一根的惹人注目。行动间又有酒气,衣襟上亦带着痕渍,俨然是个酒鬼了。履霜问,“您昨夜喝酒了?”

    成息侯疲倦地点了一点头。

    履霜攥着袖子,难过地说,“您的病才好。医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食辛辣之物、饮烈酒的。您便是气我,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身子。”

    成息侯摆了摆手说没事,一面坐了下来。

    竹茹忖度着他们稍后可能有话要说,自己一个婢女待在这儿不合适,便借口说,“奴婢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痛,求侯爷、姑娘宽容则个,容我回自己房里去换一下药。”

    成息侯随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履霜一眼,退出去了。

    她一出去,房里便陷入了死寂。

    成息侯呆呆地坐着,也不问履霜话,也不喝茶,只看着她桌上点的线香上的冉冉白烟发怔。一直到那支香烧完,堆积在上头的白烟灰倒塌下来。他才略有些醒过来的样子,眉睫微微一跳。

    履霜勉强打着圆场,“怪道大家都说您喜静。看一支香在烧,也看了这许多时候。”

    成息侯看着那截残香,声音轻轻的,似是梦呓一样,“你母亲从前,也爱调香。。。她常常就坐在窗边的榻上,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地看书。在大桌子上,搁一支在燃的香。那时,我每次见了,都觉得像画一样。”

    履霜默然无声,隔了好一会儿方轻轻接话,“其实我并不记得她。。。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又一个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没有。连她是什么模样,都想象不到。”

    成息侯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其实你是有手足的。”

    履霜狐疑道,“我。。。那边谢府的爹爹并没有旁出的子女。”

    成息侯固执道,“不,你曾有过一个哥哥和姐姐。。。他们曾经来过这世上,只是你不知道。。。”

    “。。。谢府的爹爹,在迎娶我母亲前,曾经另有生养?”

    成息侯摇头,似有无法负担的痛楚横亘在心间,以致心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艰涩道,“去年拜家庙前,阳明同你说过吧,在宪儿之前,我另有一子一女。”

    履霜恍然地明白了过来。原来他说的兄姐,并非她父母所生,而是指他的孩子。

    她如今被过继给了他,那一兄一姐,可不是成了她的手足么?

    那两个孩子。。。履霜的确有一点印象。据说他们是由自幼伺候成息侯的丫鬟所生。在长公主嫁进窦府之前。

    当年成息侯对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宠爱异常,几乎要把她扶正。因此同老侯爷夫妇闹的几乎决裂。

    可惜那婢女福小命薄,过了没多久,生育的两个孩子便先后地得了急病去世。她本人经此重创,也恹恹地得了病,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听闻成息侯当年几乎发狂,直闹着要出家去做和尚。老侯夫人本就有心疾的,被他这一气,没过几天也跟着去了。饶是如此,成息侯也没改掉心意。老侯爷只得顶着所有人的不赞同,做主将他早夭的一子一女记到了宗谱里,又老泪纵横地苦劝他。他这才回转来。只是在感情上却是歇了心思,之后好几年别说娶妻了,连妾也不曾再纳。

    一直到先帝为他赐婚。不得不尚泌阳长公主。

    但娶是娶了,终究他是伤了心的人,同长公主半生婚姻不睦。

    履霜不意他突然提起这个,茫然问,“您怎么突然说起大哥哥和大姐姐来?这,这同我。。。”

    “他们不是旁人啊!”成息侯忽然以手掩面,“那是你的亲哥哥、亲姐姐啊!”

    亲兄姐?

    可他们对她而言,明明只是姑表兄姐啊。

    履霜全然不懂他要表达什么,只得道,“。。。您说的是。不要说大哥哥、大姐姐,便是芷姐姐、萤姐姐,履霜也都当同胞看待的。”

    成息侯从手掌中升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是你的亲哥哥,亲姐姐——和你,是同父同母所生。”

    履霜一下子站了起来,恼怒道,“您喝了一夜的酒,糊涂了吧?谁不知道我母亲嫁到茂陵,不上一年便有了我?后来生我的时候又去世了。。。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

    成息侯的声音透着绝望,“你从来没有想过么?为什么谢璧待你这样的坏?”

    履霜心里一惊,直觉地猜到他接下来要说出一个恐怖的真相,转过脸不想听,只道,“听说谢府的爹爹从前极爱我母亲,而母亲又因生我而死。所以他才。。。”

    成息侯苦笑了一声,打断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只有更疼你的。”他看着履霜,目光变的慈蔼起来,“你知道么?从前你刚出生,我就想把你接回来。。。可一直到你这样大,长的这样高,我才终于,终于见了你第一面。。。我的女儿,我的履霜。。。”

    他说的动情无比,可履霜只觉得滑稽,僵硬地回答,“您不愿意我留在窦府,直说便是了。何必编这样的谎话呢?”

    成息侯眼眶红透,但神情却是认真的,“我只说两点,一,你在谢府,是七月而生的。我问过接生的嬷嬷,你并不是早产。”

    履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指责他,“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这事谢璧也知道,否则他为什么那样对你?再则履霜,你自己对着镜子照照,你长的是像他,还是像我?”

    “外甥像舅,这有什么?你胡说!胡说!”履霜的后背密密地泛上冷汗,同时脑中像有一把火在轰然作烧。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想不起,只知道一味地骂他胡说。

    成息侯也不阻止,只疲倦道,“你是聪明孩子,有些事你细想就能知道。”

    履霜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看着她时偶然的恍惚,他说起母亲时的怀念和怅惘,他和长公主成婚二十年来不睦的原因。。。

    一切都拼凑在了一起。□□无缝,找不到任何假装的痕迹。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骗人的,是他不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才这样的骗她。如此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这么大的侯府,若你果然和我娘有私情,又生养了两个孩子,难道没有人谈论么?祖父祖母不拦着你们么?

    “那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妾生的!别推到我娘身上!

    “我是我爹的孩子,我是茂陵人,我姓谢,我是谢履霜!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从不知道一向文弱的自己,有一天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成息侯似是不忍卒看,转过了脸躲避她的视线,等她吼的没有了力气,才轻声开了口,“你母亲。。。和我并不是同胞所出。因着这个原因,她自幼被送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一直到她十四岁那年,我才终于第一次见到她。。。”他闭上眼睛,那个死去多年的人的面容逐渐在眼前浮现。

第53章 往事上() 
那一年窦勋十八岁。因再过两年便要及冠、受封成息侯府世子,父母都把他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但他自己始终淡淡的,不当一回事。

    当时窦阳明也十七八岁,远不是如今沉稳可靠的模样,反而同窦顺有些像,颇伶俐精怪。见他总是躲避着相亲,哈哈地笑问,“大公子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他说的是玩笑话,可窦勋居然一口承认了下来。他不由地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使得?叫侯爷、夫人知道。。。”

    窦宪拍着他的肩笑,“骗你的。我只是不喜欢娘看中的那些姑娘。”

    这样说着,他的神色寂寂了下来。

    他父亲是开国的武将,爽朗豪放,性情再好没有的,只是有着男人的通病,常常在外拈花惹草。而母亲又是个外表大方,内心嫉妒的女子,虽顺着父亲的意思纳了不少女子在府,却暗自掌控着她们,不许任何人产下孩子。

    从小到大的十八年,他所眼见的女人要不是像母亲那样外宽内厉的,要不就是几位姨娘那样,看着娇怯怯,实则满身心眼的——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烦闷。

    而母亲替他挑选的世子夫人,那些人选又同她年轻时那样像。

    窦阳明见他叹气,悄声问,“那,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窦勋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安安静静,不惹是生非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在世家里是很少有的吧。”

    沮丧只在一瞬,很快他又振奋了精神,禀了父母,带着人去郊外的猎场打猎。

    飞鹰逐马,少年意气,一晃便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窦阳明见天色逐渐沉了下来,上前去提醒,“公子打了这许久的猎,也累了,不如回府去吧。”他指了指天,“天似乎要变了,咱们不如趁着雨没落,赶回去。”

    正好窦勋觉得尽兴了,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雨落的那样急,他们才走到半路,天空就开始电闪雷鸣,随即下起瓢泼大雨。窦勋不由地责怪起窦阳明,“这可怎么着?前不挨猎场,后不着家的。附近也没个什么亭子房子避避雨。”

    窦阳明也觉得懊恼,但灵机一动,忽想起窦府在这附近还有个小庄子,便提出去那儿避雨。

    窦勋答应了。

    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窦嫣。那个他父亲庶出子女里的漏网之鱼。深受他母亲厌恶,才生下来便被她构陷成克父,被迫长在庄子上的异母妹妹。

    那天得知他来,她吃惊下二话没问,马上安排了温热的浴水。

    他便也欣然接受,只让人传话说待会儿相见。

    和侯府的富贵不同,这里的沐浴是很简陋的。只有一只木桶,一色香物也无。可窦勋喜欢这种朴实清新,连带着对那还没见过面的妹妹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身体慢慢地浸泡到了热水里,浑身的汗水和雨水都被洗净了。窦勋神清气爽地换过了干净的衣服,走出去与窦嫣会面。

    她大约没想到他会散着半干的头发,随意披一件宽大的白衣就来。脸红着行了个礼,“大哥。”

    窦勋一怔,再想不到她是这个模样。

    从小到大的听过母亲无数次地咒骂过眼前的女孩。什么“青楼里的小□□生的”、“她母亲是府里第一个狐媚的”,他总以为这个妹妹是艳俗的。却没想到是那样清丽的长相,眉若远山,眼似新月。安安静静的很少言语,如同一支独自开放的莲花。

    窦嫣见他不说话,惴惴道,“庄子上简陋,委屈大哥了。”

    他“啊”的惊醒了过来,自觉失礼,连声说不委屈。

    “那就好。”她低着头笑了一笑,起身给他倒茶。

    她生的恬静,倒茶的姿势也轻柔。窦勋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女孩子,忍不住想亲近她。便问,“妹妹在这儿过得还好么?丫鬟婆子们尽心么?”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堂堂的侯府姑娘,被孤零零地扔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上,哪里会好呢?且这地方又没有几个人伺候。

    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仍旧微笑着同他说话,“很好。这里风很干净,花也很香。大家又都照顾我。”说着,把茶递给他。

    窦勋告了声谢,拿过茶要喝,忽然鼻间闻到一股姜味。

    窦嫣柔声解释,“听从人说大哥刚打完猎,路上又淋了雨。为免受寒,喝些姜汤驱一驱吧。”

    窦勋心中不由地为难,他一向是很讨厌姜蒜等辛辣的东西的,偶然侯府里的厨房不留神做了,他都要发怒。但见她恬静注视着自己的模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轰然地倒塌了。毫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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