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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无数次给过自己希望,他以为她会回来,他以为他和她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时间留给了他什么呢,是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对背叛的不容忍不认输,是作为一个骄傲男人对感情特有的精神洁癖和未婚妻对他的不信任。
他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他也知道,但是他无法接受这个理由。
白梓卿哭得梨花带雨,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去排练室里看她演出的时候,她因为失误崴了脚,被舞团剥夺了领舞资格,那时候她也是在自己怀里这么哭着。
时过境迁,佳人易变。
纵然什么都不变,当初的那份青涩情怀也终是不在了的。
旁政无奈叹息,伸手去抹她脸上的眼泪。医院里人来人往,时有人侧目。
“梓卿,不要把时间放在一件无谓的事情上。”
白梓卿倔强地瞪他,慢慢又低下头,待平复了情绪,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和旁政的距离。
“好,那我们都成熟一点。”她深呼吸,“阿政,我希望有机会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次,跟别的没关系,我想把当初的事情跟你解释清楚,不让我心里留遗憾。”
旁政不置可否:“有机会吧。”
一楼的大门外好像有人在叫她,白梓卿看了一眼,匆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舞团的经纪人还在外面等我,回来后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在b市有公演,一共十场,每周周末在音乐厅,有空可以带着你太太来看。”
“等等。”旁政叫住她。
白梓卿略带希冀地回头:“怎么?”
他斟酌几秒:“莱昂,还在你那里吗?”
“哦,你说它啊。”白梓卿微笑了一下,“我留在北京的家里了,现在很健康,就是有点老了,很懒。”
旁政不动声『色』地点头。
待他看着白梓卿出了医院的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呼唤。
旁老爷子被护士推着,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旁政心里一紧,快步走去:“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弄好了我去接您吗?”
老爷子眼神不好,眯着眼睛往大门口看了半天:“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一个朋友。”旁政不愿多谈,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推着爷爷往里走,“您不认识。”
老头发火了,拿起拐杖就往旁政身上『乱』打一气:“你胡说八道!白梓卿我会不认识?跟你谈了好几年,往家里寄过照片的人,我能不认识?”
旁政想躲又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几下,疼得龇牙咧嘴。
“老头儿,您跟我说实话,您到底有没有后遗症。”他抓住爷爷的拐杖,抢到自己手里,“护士说您在那边记忆力不太好,总忘事儿,我看您这记『性』挺好的啊。”
老爷子气得哼哼两声,双眼炯炯有神:“别的我忘了,但是你小子的事儿,我就是躺棺材里都忘不了!”
“你三岁那年让你妈送到我家,第一天就把家里作了个天翻地覆,你『奶』『奶』抱着你哄了一宿都没好。你八岁上小学爬墙头打人家玻璃,让老师抓了现行,我正开着会呢,把我叫到学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还有你上初中,和宋方淮那帮小子打着我的名义偷着去研究院看模型……”老爷子越说越起劲儿,如数家珍,说着说着老人家才意识到自己偏题了,“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现在是老了记『性』不好,但是我不糊涂,谁是谁我能分出来。我问你,你怎么还和那姓白的姑娘有联系?你是结婚有媳『妇』的人了知不知道?”
老爷子一辈子作风正直,最见不得旁政这个德行:“我问你,顾衿那丫头不好?日子过得不顺心?”
旁政跟老爷子从来不撒谎,大方坦白:“您想哪儿去了,我和她无意碰上的,她爸得了癌症在这儿治病,我帮忙找的大夫,就这么简单。”
“癌症啊。”老爷子唏嘘,“也蛮可怜,但是人情这个东西有来就有往,你能保证以后和她就再也不联系?”
旁政不作声。
“所以啊,你更得洁身自好,已经娶媳『妇』的人了,不要在外面惹那些不痛快,刚才我瞧着那姑娘身子骨可薄,你要是敢对不起衿衿,我第一个收拾你!”
“您倒是向着她。”
提起顾衿,老爷子就呵呵笑:“喜欢,怎么不喜欢,那丫头『性』子爽利,不扭捏,对你也不错,你俩最近过得还挺好?”
一想起顾衿那张没心没肺的脸,旁政嘴边也不自觉带了笑意:“好。特别好。”
第25章 新年(1)()
这回顾衿看见了。不仅仅是漫天的烟花,还有院外那一片人间灯火,车流涌动。在这个一年只此一次的夜晚,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对她说,新年快乐。
今年b市的冬天意外地冷,下过了两场暴雪,立春以后气温还没有回暖的趋势,空气寒冷而凛冽。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办公室的白领们都没什么心思上班,整个格子间每天谈论的除了年终奖以外净是些家长里短。
“哎,咱放假到初七还是初六?你二姨给你介绍那个男朋友还有戏没戏?”
“哎,过年你老公带着你去哪儿玩啊?塞班岛还是日本?”
“哎,你过年买了新衣服没有?听说芭莎打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哎,今年三十怎么过?是去你妈妈那里还是你婆婆那儿?”
这些问题以往顾衿在格子间的时候也会跟着同事八卦,可是今年她搬到了独立的办公室,和大家的交流明显变得少了。自她升职以后,曾经一起吃员工食堂交好的朋友也因为工作日渐疏远,每天关在那一方小天地里,马不停蹄地处理各种各样的业务,弄得她非常烦躁。
今天只上半天班,大家上午来走个过场,从会计那里领了钱就欢天喜地地放假了。尹白『露』这厮被总部抓壮丁,外派去海南谈一个很大的案子,每天沙滩海浪度假村,不停地给顾衿发照片拉仇恨。
看起来是一个家家团聚的节日,只有顾衿明白,加班对尹白『露』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一个重组家庭,继父重病在床,与继姐关系也不怎么样,和母亲长久以来就有的生疏和埋怨,这对一个从小就被父母的婚姻深深伤害过的女儿来说,应该是最不愿意面对的。
快中午了,顾衿又翻了翻尹白『露』的几张自拍,关掉电脑,打算出去和同事们一一道别提前说声新年快乐。
她刚站起来,就有人敲门。
傅安常站在门口,穿着灰『色』羽绒服,运动衫,提着一小包行李,和平常工作穿正装的形象有点反差。
两个人自顾衿担任副总监以后交流甚少,一直这么生分着,虽然顾衿上任以后傅安常明里暗里没少帮她,可除了每周一起开例会以外,在电梯里或者办公室里碰到,两人再也不像往常一样熟稔了。说顾衿故意的也行,刻意的也罢,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对傅安常生了几分隔阂出来。
“还生气呢?”傅安常率先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笑着看顾衿,“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着,还真因为那几句话打算跟我血战到底杀个你死我活?”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顾衿有点小心眼儿了。
“没有。”她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看着傅安常提的小行李包,“要回家了吗?”
“是,下午的火车。”
傅安常的老家离b市很远,坐飞机也得五六个小时,那个行李包还是他大学时候用的没有牌子的灰蓝『色』帆布包,边角都磨旧了,顾衿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好像见过几次。
其实扔开工作,生活中的傅安常非常节俭,除了工作必要的昂贵行头之外,他几乎很少花销,每个月的工资、奖金、外快除了还房贷以外大都寄给了老家病重的父亲,连回家的交通都选择最经济的火车。
她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酸酸的。
和傅安常怎么也认识五六年了,他对于顾衿来说,不仅仅是熟识的学长,一个帮助过她的上司,更是她曾经青春时光的一个标志『性』人物,除了同是外地来打拼的惺惺相惜以外,还有同样对一件事情不服输的热忱。
之前因为一个职位和他闹得这样僵,实在不该。
顾衿无措地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发:“那个,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给叔叔带个好儿。”
傅安常问她:“你过年去哪里?不回去看看你妈?”
“不回,我妈前几天去新西兰旅游了,有一个远房姨妈在那边,说想散散心。”
顾妈妈辛苦半辈子,几乎都在为顾衿的爸爸和顾衿『操』劳,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想法,顾衿当然全力支持。
妈妈不在,那当然是在婆家了。
傅安常没继续问下去,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印有公司公章的信封,装得很鼓:“这是财务一直拖着没给你的薪差还有一些相对应的职位补贴。”
顾衿惊讶:“不是说从下个月开始吗?”
她记得去财务签调动关系的确认书时自己提过这个,财务经理郁桦当时特地当着一屋子会计的面儿嘲讽她心急,但是几千块钱她又抹不开面子去申诉,只好算了。
傅安常冷笑出声:“郁桦仗着关系在公司欺负人不是一天两天了,欺负人可以,但是不能拿客户部开刀,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当总监护着你们?”
顾衿心头一热,下意识地把信封推回去:“你拿着吧,上学的时候叔叔总让你给我们带特产吃,这回当我代他们几个孝敬他的。”
傅安常不悦:“怎么?当了总监这么大方?”
他有自尊心,顾衿知道这是他的雷区,只好悻悻地收回来。
傅安常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递给她:“过年了,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说完他怕顾衿不要,又特地追加了一句,“部里女同胞都有。”
拿了钱又收礼物,顾衿觉得自己有点心亏,狗腿地拉开办公室大门,送傅安常下楼。
路过外面的办公间,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跟两位上司起哄互相道新年快乐,气氛轻松温馨。
站在大楼下,傅安常拦车,趁着这会儿工夫,顾衿怕尴尬,赶紧找机会跟他把话说开:“前一阵儿我情绪不太好,您傅大总监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傅安常叹口气:“等你跟别人服软,还真少见。”
“行了吧你,差不多得了,别装了。”顾衿厚脸皮,迅速不耐烦起来。
傅安常笑了起来:“这就走了?大过节的,你也没点表示?”
顾衿一愣:“啊?”
刚才给他的红包他也没要啊。
不能让出租车司机久等,顾衿愣神的空当傅安常迅速伸手抱了她一下,时间很短很短,短到顾衿都没来得及反应。
后面有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传来。
傅安常拉开车门坐进去,隔着车窗跟她挥手,扬着大大的笑容:“就当过年礼物了。”
顾衿喊他:“喂!”
出租车迅速开走了。
顾衿站在原地无奈地发笑,注视着那辆出租车,心里一下轻松了很多。
嘀嘀两声,依然有汽车在路边鸣笛,而且一下比一下急促,似乎是带着情绪的。
顾衿奇怪地回头,发现旁政坐在车里,正拧着眉『毛』看着她,隔得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跟神经病一样不停在动,那表情,愤天愤地的。
约好了他来接她下班,顾衿差点给忘了。
她小跑几步蹿上他的车,车门还没关严实,他就劈头盖脸地问:“干吗呢?干吗呢?我问你,刚才你跟他干吗呢?”
旁政这人有个习惯,在跟顾衿吵架或者讲理的时候,从来不好好说话,总是用京城根儿里小祖宗那一套来对付她,就乐意跟她甩京片子。有些生僻词顾衿听不懂,他讲得又顺溜又得意,常常能把顾衿气得半死。
他刚才一着急,京片子说得有点儿走音,顾衿笑嘻嘻的:“哟,您还会说天津话呢?”
旁政抓了把头发,气急败坏:“不是,大白天的,就这么在路边抱一块儿?啊?我是不是来早了,再晚点儿来兴许还能看见你俩吻别啊?”
顾衿故意气他:“对啊,你再来晚点儿,我就跟他私奔回老家了。”
满大街挂的都是红灯笼,顾衿讨喜庆,斜背了一个很流行的红『色』小猪包,戴了顶红『色』贝雷帽,她歪着头,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俏皮。
看着她那模样儿,旁政心里的不痛快散了几分,板着脸发动车子走人。
一路上他心里怎么琢磨都不对,明明上回给她那个案子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