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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衿知道,尹白『露』说得都对。她不能,就这样被旁政所诱『惑』。
这次到了顾衿家楼下的时候,顾衿意外地没有下车。
旁政也坐在位置上没动,两个人像是说好了一样,对峙般,谁也没先开口。已经是盛夏,车里开着空调,顾衿无端感觉有点冷。
“旁政。”
他侧脸看她,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顾衿抿了抿唇,斟酌着接下来该说的话:“我知道旁妈妈的意思。所以,所以你不必这样。”
最难说出口的话都说了,顾衿一下子豁然起来。她也转头看着旁政,和他对视,眼神很坦诚:“现在挺别扭的,每次去你家的时候看到你我也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让旁妈妈失望。”
她牙一咬心一横,硬生生挤出句话:“其实咱俩……不太合适。”
顾衿如何不知旁政的心思呢,每次看上去他都没有拒绝旁妈妈提出让他送她回家的要求,但是她也明白,那最多就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绅士举动,出于一个长辈的要求,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儿想法。
旁政这个人,看似礼貌、热情,不会让你冷场,但是隐藏在其表象下的,是他的不宜靠近,是他的寡淡,是他任谁也无法窥探到其内心的真实情绪。既然如此,自己直接把话说开了不是更好。
“有男朋友吗?”察觉到顾衿冷了,旁政把空调关掉,降下车里的窗子,似乎并没有过多关注她刚才说的话。
顾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了。顿了片刻,她反问他:“那你有女朋友吗?”
旁政轻轻地笑,不接她的话,车内气氛好像一下变得轻松多了。
“我不太喜欢把感情建立在某种不得已的关系上。”
“我也是。”顾衿点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住,“那我走了?”
旁政下车给她开门:“好,注意安全。”
两个人就像就这件事达成了某种默契,关系似乎也从某种尴尬的地步一下子变得坦然起来。
两个人达成一致,以后旁夫人再打电话来的时候,为了不让长辈失望,顾衿通常会硬着头皮应付。偶尔家里『逼』着旁政和顾衿出去见面约会什么的,两个人也心照不宣,嘴上答应,却从来不曾在私下里见过一面,就算联系过一两次,也都是像接头似的圆谎。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却是已从盛夏到了隆冬。
那是茂柏公司一年一度的公司年会,为了欢迎顾衿这帮新入职的员工,会餐特地选在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能容纳数百人的宴会厅里不分部门职能,大家随意坐。为了活跃气氛,成箱成箱的酒码了一面墙那么高。
顾衿是新人,被客户部的同事欺负着一连灌了几杯酒,要不是傅安常拦着,估计早就歇菜了。她趁『乱』去洗手间躲避大家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情,想着一会儿回去碰碰手气争取抽个奖,正走神,咣一声撞上个人。
本来那人没当回事儿都走过去了,可是没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旁政回头,顾衿也回头。
她喝了酒,脸颊红红的,穿着黑『色』的小礼服,头发也松松地绾了起来,险些让旁政不认识。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冷气,原本紧绷的神『色』在看到顾衿以后缓和了些。
顾衿大方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也点头:“来吃饭?”
“公司年会。”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对面的包厢忽然探出个人头,朝着这边喊:“旁政!你干吗呢?就等你了还磨叽什么?”
陈湛北好奇地走出来看,嘴里絮絮叨叨的:“嘿!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姑娘搭讪啊!”
身后那人还想出来看看旁政在和谁说话,顾衿觉得不自在,忙跟他道别:“你忙吧,我走了。”
还没等旁政留她,顾衿已经走远了。
第9章 初识(4)()
身后的陈湛北正好上前来搭着旁政的肩膀,眯眼看着顾衿走远的方向:“艳福不浅呢,刚走个白梓卿这么快就又找上门来一个?”
旁政不悦,踢了他一脚:“滚。”
那天旁政喝了很多,心情也是近一年中最差的一次。几个朋友都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谁也没劝他,甚至有人为了讨好他,特地找来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坐在他身边,旁政一个都没搭理,整晚除了喝酒以外,就是低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等散了以后,陈湛北提出去开二茬接着闹,旁政也淡淡拒绝了,明明没有一点醉酒的意思,还是一人抛下他们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老爷子又不大好了?”
“少乌鸦嘴啊!回头听见了没你好果子吃。”陈湛北了解旁政,招呼着众人,“别管他,谁知道抽了什么风,走走走玩儿咱的去。”
顾衿接到旁政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她已经收拾好睡下了。
她从睡梦中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到手机时迅速清醒了。那串号码,是她背过无数次早就烂熟于心却还是在通讯录里没有任何显示的。
“喂?”顾衿迟疑着接起来,感觉紧张到话都不会说了。
对方的呼吸声在听筒中清晰可闻,接着是持续静默。顾衿拿着手机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打错了。
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我是旁政。”
“我知道。”顾衿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好像比以往粗重了些,应该是喝了酒。
又是一阵沉默。
“我在你楼下。”
顾衿从床上起来,她小小的卧室里有一扇窗正对着楼下大门,透过窗帘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路灯下站着的人。
在顾衿近乎一片空白的感情世界里,“我在你楼下”这样的话是足以让她遐想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暗示,但是顾衿知道,在这样的夜晚,她一直强装着对旁政的冷漠与生疏终于在这一秒,分崩离析。
她顾不得什么女人的矜持,抓起床边的外套,为了不吵醒母亲,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
旁政就站在单元门前的感应灯下,顾衿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两个人隔着几步,旁政打量着她。
应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脚上还穿着卡通的棉拖鞋,一身浅『色』睡衣外罩着厚厚的外套,她卸了妆,和几个小时前在酒店里见到时不太一样,浓密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未施粉黛,很干净。
他上前一步,斜斜的影子笼住她。顾衿望着他,并没有后退:“你喝酒了?”
“嗯,喝了很多。”他很诚实,“但是我接下来说的话,是清醒的。”
旁政微微低下头,迎着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再问你最后一次,有男朋友吗?”
在寂静无声的凌晨,一个男人来一个女人的楼下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顾衿就是再傻,也明白旁政的意思了。
“没有。”顾衿清透的一双眸子映出旁政的身影,她毫不躲闪,“你呢,你有女朋友吗?过去,现在,都算。”
他看着她,目光渐深。顾衿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一眼就能见到底,可是对于她来说,旁政就像是一个黑洞,深不可测,一旦踏进去,会万劫不复的。
顾衿在这样的眼神中心跳加快,冻得脸『色』发白,她在等。
“没有。”
然后在顾衿的期待中,在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抱有一丝紧张和忐忑的时候,旁政忽然伸出手,轻轻压在她的脑后,让顾衿靠近他。
她额头刚好抵在他肩膀往下一点的地方,旁政『摸』着她浓密的头发,似在安抚,又似乎是宠爱。
他抱着她,一把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这个夜晚让顾衿猝不及防:“考虑一下,和我试试。”
那是顾衿和旁政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也是迄今唯一一个。
不管是结婚之前两个人的交往,还是结婚之后两个人的同居,那么温情那么悸动的怀抱也只有那一次,顾衿甚至一度怀疑,旁政那天晚上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如果说在答应和旁政交往之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生疏的,偶有暧昧,那么在和他交往之后,完全就是变了一个画风。
顾衿以为的旁政,脱去那层风度翩翩的外表,实际上毒舌又讨人厌。
他带她出去吃饭,在服务员面前,他可以一边慢条斯理地签单一边体贴地问顾衿:“真的不需要再加什么了吗?”等服务员走了以后,他又可以跷着二郎腿注视着满桌的盘子悠悠调侃道:“你一个女的怎么能吃这么多?”
偶有一次兴致来了,他陪着她去逛商场,当顾衿纠结鞋子是买黑『色』还是蓝『色』的时候,他可以给出两双都买的建设『性』意见并且去付账,又可以在顾衿拎着纸袋满心欣喜的时候不疾不徐地打击她:“这么难看的款式你竟然能同时喜欢上两个,真是太可怕了。”
望着他傲娇离开的背影,顾衿觉得似乎没什么是能让这个男人提起兴趣的。她也问过他:“旁政,你觉得生活里有什么是让你觉得特别感兴趣,或者值得你去付出心血和注意力的东西吗?”
他当时皱眉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了两个字:“没有。”
顾衿不死心:“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吗?”他把车子倒进车库,只专注于后面玻璃上倒映出的那一方天地。顾衿挫败。
就连求婚的时候,他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那一年的清明,旁政的爷爷在医院住了已经有半个月了,参与会诊的医生专家都说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好,康复的希望也不大。顾衿陪着他从医院出来,不管是天气还是旁政的神情,气压低得让顾衿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旁政从小是由老人家一手带大的,祖孙两个感情很深,那种相依为命的情感顾衿深有体会,而且旁爷爷是个很乐观和善的人,每次在医院时对着医院的大夫护士愁眉苦脸的,可是一见到她和旁政总是笑眯眯的,从来不说自己不舒服,瘦瘦的老人躺在那里,谁看了都难过。
晚上旁政开车送她回家,顾衿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只能恳切地安慰他:“爷爷一定会好的,上了年纪的人有血栓梗塞也是正常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他开着车,对顾衿的话恍若未闻,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句话:“等这个月过去,五一结婚吧。”
顾衿蒙了。
旁政把车停在路边,『摸』出一支烟来抽:“爷爷早年出海中过弹,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弹片有一半儿留在脑子里,这次复查情况很糟糕,而且也不单单是脑梗的问题。所以,我想趁着他还清醒的时候亲眼看到我结婚。”
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成家立业,是旁爷爷几十年前就有的愿望。
他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顾衿,第一次觉得有点束手无策:“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公平,但是顾衿,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当然,这不是强迫你。”
他狭长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压迫感很强,似乎急于要一个答案。
顾衿对他应该是有感觉的,这是旁政一开始就能确定的。但是这也是顾衿在两个人开始的这段恋情里一直顾忌的,旁政知道自己投入的情感有多少,可是自始至终,主导权都在他那里,就连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做了决定。
顾衿知道,那不是他不够重视自己,而是太过于自信。
顾衿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旁政心里那个最理想的能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包括在那个夜晚他对她提出试试。可能自己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在家里的重压之下,在亲情的胁迫之际,他身边正好站着的那个人。
顾衿知道这不公平,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可是感情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所以对于旁政提出的这个请求,顾衿最后选择了孤注一掷。
两个人要结婚,旁家自然是欣喜若狂的,旁爷爷在听说婚讯以后病情一度好转,甚至主动配合医生治疗在两次大手术下成功取出遗留在脑中的弹片。
当所有人都热情地准备两个人的婚礼的时候,婚礼前夕,顾衿曾经和旁政有过这样一次对话。
在茂柏一楼的咖啡厅里,中午午休的时候,旁政来找她,顾衿捧着一杯热咖啡窝在窗边发呆,脖子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来的工作卡。
“什么事儿这么急?”旁政对着她坐下,十分仓促。最近刚把爷爷送到海南的疗养院去做康复,家里、公司里需要旁政处理的事情很多。
顾衿坐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