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连安十三年不曾回过家,第一日回来,便住在客栈。
兵部尚书郎连铭,对自己的大女儿,岂有一点慈父的做派。
对着千里之外的连安不闻不问,却将继室所生的小女儿连倾倾,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去娇宠。
只要想到这两人之间受到的差别待遇,梁迟玉对连倾倾的恶感便更深,也对身旁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连安更加心疼。
平时没什么影儿,忽然来找人定是没好事。
“你有何事?”连安声音平静,有些不解。
若不是看这丫头眼熟,认出来她是连府中人。对方喊自己大小姐,她是万万不会应的。
“大小姐!老爷不好了!”
丫环抓住连安袖子,急的落了泪。
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大小姐还能不能赶上最后一面。
连安似是没了分辨这些话的能力,被老爷不好了这句话,冲击得半晌没回过神。
梁迟玉在一旁,将连安的神情都看着,见她神思恍惚。便上前一步,将连安被丫鬟拽住的胳膊扯了回来。
“不好了是何意,将话说清。”
说话就说话,这人竟敢动手动脚到他媳『妇』儿身上。
秋菊目光下意识转向梁迟玉。
猝然见着众人谈论素有仙人之姿的小世子时,她看愣了神,连自己的舌头都找不到了。
难怪二小姐对世子总是这么念念不忘,原来天下真有生成这般玲珑剔透,却让人见之难忘想要以身相许的英俊少年郎。
秋菊的脸不禁红了。
这样的眼神,梁迟玉最是熟悉和厌恶。不自觉的沉下脸,他往连安身后站。
深深吸了几口连安身上隐约传来的香,他才压下了心里的暴怒。
好在秋菊并不是看不懂眼『色』的。对着梁迟玉花痴了一阵,想到了正事儿,便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
“昨夜老爷喝下了太医调制的解毒汤,当时还好好的。可回到府中,半夜就不行了。”
“夫人差我来找大小姐回去。”
连府中已是哭声一片,光线昏暗的正房中,连铭静静躺在床上,双目圆睁。
周氏正温柔小意的守在床边,不断用帕子去拭掉他眼角流下的泪。
“老爷,你打起精神。我已经让秋菊那丫头去找连安,想必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
周氏神情哀婉凄切,紧紧握着连铭垂在床边的一只手。抓的那么紧,让意识濒临模糊的连铭清醒了一些,心中稍稍安慰。
今日就算撑不过去,他这一辈子遇上荷儿,遇上阿媛,也值了。
“我,我等不到了…”连铭忽然一阵剧烈的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的同时,就连瞳孔都剧烈收缩。
周氏见状,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拿着帕子连手都在抖。
“老爷!你撑住!你不能就这么将阿媛丢下啊!老爷!”
周氏激动之余,声音都变得尖利。
“爹!”门外闯进来连倾倾。
她见到床上连铭的神态,似是被吓到了,向后倒退了半步。
可随即涌上心头的是说不清的恐慌与担忧。若是父亲就这么撒手离去,她与娘亲在西京不就成了孤儿寡女。
想到这里,连倾倾也急得落下泪来。跟周氏一样扑到床边,守着连铭不住唤他。
“爹!你不能有事!”
许是女儿与妻子的呼唤,起了作用。连铭在剧烈抽搐过后,终于平静下来。
他一身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看起来狼狈至极,脸『色』苍白的同时还透出一股灰暗。
动了动嘴唇,他目光转向周氏,闪过一丝温柔,再转向连倾倾,费劲的开口道。
“我就将不久于世,这京中…不可久留…”
周氏低着头,捏着手中帕子并不做声。
看样子,老爷是撑不过今日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她也该好好想想,日后她与倾倾的去处。
“听到…没有…西京不可…久留。”见周氏与连倾倾都面容悲切,并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连铭着急的想坐起来。
“爹!我不许你死!你死了我和娘怎么办!”连倾倾情绪激动。
“哎…”连铭长叹一声,脸『色』已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难看。却还强撑着一口气,将自己记挂于心的最后一件事情,交代出来。
“在我枕下…有一封信,给…连…”
从来没有这么一瞬间,连安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可又希望快一点。
连府已经近在眼前,她心中的情绪复杂至极。悲痛,质疑,乃至苦涩。
怎么会,怎么会呢。
能在她回西京第一日,就指着鼻子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的爹,可是朝廷大臣。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人世。
不会的。
连安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好几次在路上差点被石子绊倒。
梁迟玉看着心中担忧,想开口去宽慰她,却被杨震拉住。
“这是连姑娘的私事,于情于理,世子也不该『插』手。”
如今世子与连姑娘尚未定亲,虽然王爷与王妃都早已默许这桩婚事的存在,可婚约不曾定下,也不算准数。
明知道连姑娘的爹将不久于世,已是临终时刻,世子在这个时候还陪着心爱的姑娘回府,并不妥当。
这其中道理,杨震虽不曾明白说出,梁迟玉顿了片刻也想了明白。
他长到如今,还不曾失去过什么至亲,并不懂其中的哀痛到底是何滋味。
可若只是想一想,这么单纯的想一想连安伤心时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痛了。
“你…我就在这里等你。”他忍不住拉住连安的手,短暂而有力的一握后,轻轻放开。
连安有些失魂落魄,在抬头看见梁迟玉坚定的神情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此刻已经冰凉,而小世子却很温暖。
对方的眼,那么的专注,只看着自己。有那么片刻。连安很想扑到他怀里,想放声倾诉。
——我不想进去。不想看到爹爹真的有事。
可这瞬间的脆弱过后,勇气与冷静,重新回到身体中。
连安长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加坚强起来。
进门吧,进了这道门,就知道一切如何了。
终于到了府门处,连安正要迈进门槛。
却见两个家丁从门里出来,神『色』沉郁,将门边悬着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色』。
她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其中一个家丁,似乎是见过连安的。他看到了连安身后默默跟着的秋菊,心中了然。
第七十章()
连倾倾忽然冲了出来; 神情激动的拦在连安跟前。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双双停住了步子。
连安的身形要高一些,若是寻常时候,气势定是胜过连倾倾的。
可此时此刻,连安被刚才那句近乎噩耗的消息砸中; 她已然模糊了自己身在何处; 神情都有些恍惚。
“你不能进来!”连倾倾壮着胆子喝住连安。
见连安冷眼看过来,林倾倾心里已经是怕了几分,但想到刚才周氏的叮嘱; 心中一横。
“昨夜若不是你; 爹爹也不会中那毒!他是被你害死的!你是杀人凶手!”
越说越激动; 连倾倾彻底忘了对连安的害怕。
若不是因为连安带头吃那些酒菜,爹爹也不会跟着动筷子。更不会在一夜之间就气息衰落下来; 乃至撒手离开。
被娇宠到如今; 连倾倾是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以后没了父亲作为遮风挡雨; 她无法想象自己与娘会在西京遭到怎样的待遇。
再也不是朝廷命官之女了。娘又没有什么诰命夫人的封号。往后那些姐妹们的宴席; 又让她凭什么去参加。
这般想来; 新仇旧恨都加在一起,让她对连安更加痛恨,眉眼里皆散发着浓浓的恨意与怨毒。
连安自诩不是什么圣人,是非对错,在心底也总是有自己的一番判断的。
面对连倾倾的指责; 她此时心中一片混『乱』; 并不想说什么。
本来进门时心中还抱着的一丝希翼; 彻底的碎了。
爹,真的已经没了…
她心里空空的,找不到实处。只能漠然的张口。“让开。”
是生是死,她都要进去看个明白。
连倾倾瞪着她,还要再拦。周氏忽从里屋出来,呵斥道。“还不让你姐姐进来。”
这母女两人都是素衣装扮,周氏拿手绢抹着眼,对连安垂泪感叹。
“你爹临走前说还有遗愿未了,我想着一会儿让家丁去请高僧出来替他超度一番,也好让你爹能安心的去。你快进来。”
悲伤的情绪做不得假,连安真真切切的在周氏脸上看到了泪痕。心中更加沉郁。
一切原来竟都是真的。
房中,连安不发一言,细细端详着床上的人。
她以为自己会哭,却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心里像被人用什么东西挖了个大孔,有风吹过就凉飕飕的。
此时此刻,她无比冷静,冷静到房中的一景一物都能印在心中一辈子。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见到爹了。
她知道爹生前喜欢舞文弄墨,就连书房都要摆上许多名家画作,没事写些诗文。在年轻时,爹也是西京有名的才子。
很可惜,她从来没有见过爹对她『露』出过任何笑容。也就更没机会去一睹他『吟』诗作对,才思敏捷的风采了。
伤感中,连安很快发现了一个疑点。
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她身为当事人,还是清醒着的人,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也有一定的了解。
且不说那些在膳食中下了□□的人是谁,经太医诊断,百官中的毒都是一种『迷』『药』,对身体造成的危害微乎其微。
所有人都醒了,为何只有爹爹回到府中之后就不治而亡,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猫腻?
还有她自己,吃了这么多酒菜,却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事发突然,到现在周氏都没差人将连铭的尸首,装殓进棺木。
只是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任其躺在床上。
屋里光线昏暗,连安挪动步伐间,惊骇的发现躺在床上,已经失去气息的爹爹嘴唇竟是深紫『色』。
脸『色』不仅灰败,其面颊上居然浮起了几颗尸斑。
“你见到了,只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身体已经变成这样。我猜想着这毒很是厉害,恐怕是你爹有什么仇家,特意借这次机会加害于他。”
周氏用帕子掩着鼻子,微微皱眉,才一会儿的功夫,房里的异味竟然如此之重。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间屋子,让下人将它彻底锁起来。
可见连安站着不动,似是没闻到味道。她也不好将神『色』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陪连安在厢房站着。
——戏还没开始上演,她还不能退场。
连安沉默了一阵,轻声问道。“仇家?”
周氏闻言一愣,但低头想了一阵,心思活络起来。
她小心走到连安身旁,轻声道。
“昨日回来,你爹便与我提起。说此次陛下所中之毒,恐怕是大皇子有关。你爹是大皇子的亲信,据说在二皇子回来之前,大皇子便与心腹计划着谋一桩大事…”
周氏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半截话只让连安自己去体会。
连安不觉转脸凝视她,似是在考虑周氏这番话的真假。
她眸中若有所思,若是说爹爹的死,与皇室中人扯到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她眼神清明,除了眉间隐着的一丝疲惫与伤感,面上依然清清冷冷的。
猛的一转头望向周氏时,倒将后者吓得心中一跳。
周氏低下头,掩住心虚,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继续说道。
“你爹这么去了,日后我与倾倾在西京,也无人照应。此事若真的是大皇子出手想要灭口,也不知我们母女二人还能否在此地立足。”
连安听着这些话,再望见床上连铭的惨样。心底莫名情绪震动。
话说到这里又有家丁过来传消息。
“夫人,老宗长过来了!”
这话说完没多久,从前院闯进来一个声若洪钟的老汉。
他满头银发,可身板却很直。一进来见着连安,便皱起眉指着她大骂。
“你这个煞星,当年已经捡回一命,为何还要再回来!回西京就是来害你爹的吧?”
“如今将你爹克死了,你还留在这里是想继续克我们连氏一族么!”
这一长串突如其来的痛骂,句句朝着自己,连安已被骂懵了。
老宗长三个字,她虽然觉得陌生,但也能猜想到对方该是爹爹的长辈。只是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便也是自己的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