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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
与其说,这是连安对郑流盈的回答。不如说,这是一个扪心自问,正视心意的机会。
郑流盈眼睛亮起来,站起来又狠狠拍桌。
“还是连妹妹懂我。”
“就是,老娘又不是非他不可,不嫁也过的滋润着呢。我得去想法子了,妹妹,你得空了来府里找我。”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诶?
连安看看被流盈拍过一掌的桌子,吸了一口气。
她亲自动手,用新砍的木头做成的桌子,竟然有了几丝缝。
是…是被流盈一掌拍碎的么。
第七十七章()
密室都建好了; 还晾了几日。却好些天不见严叶那小子,连安开始思量起那些放在严府的嫁妆。
等将娘亲的嫁妆都搬到密室。她就能收拾收拾走了。
西京。终究不是长留之地。
想到走; 心底竟不知为何; 有些难以形容的不舍。像在这里生了几缕细细的根; 连根拔起也能走; 却会疼。
而关于连府; 自己的身世,如今成了心底的一根刺。她不愿意多想; 可偏又『迷』惘。
想起先前房梁上的柳三,便走到外屋。
“在我这儿多久了。”
柳三乖乖的跳下来,端端正正的在连安跟前站好。声音平平板板。
“赏花宴第二日来的。”
连安怔了一下。那便是…有三日了。
“你一直在这房里?”
柳三毫不迟疑的供出同伴。“不; 还有柳四。我们二人交替守着。”
想到自己房中有两个陌生人,还是男子,不声不响的待了三日; 连安便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她的警惕差到这种程度了; 竟到现在才发现屋中有人。
柳三见她神『色』不好看,已经暴『露』,索『性』老老实实将世子的吩咐都说出来。
反正看这样子,以后也是连姑娘做主。
“世子令我与柳四,暗中护着姑娘。但不许进姑娘厢房; 也不许别的男子进姑娘厢房。但凡连姑娘沐浴更衣歇息,我们都不许在近处。”
柳三毫无情绪声音; 像在背书; 将梁迟玉的一连串不许; 头头是道的罗列。
连安赶紧挥手,让他停住。她真怕这柳三下一句,将如厕二字蹦出来。
想到这些都是梁迟玉的话,连安心头失笑。这人倒是好大的气『性』,这不许那不许的。
连自己屋里来什么人,都要影卫筛选一遍再放进来。怎么当面就怂了。
心底里默默接受了,梁迟玉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思。她再想起昨夜的那人,心头便隐隐觉出了味儿。
这人,夜半翻墙,找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么。
真傻,真傻。
却也不知道,她这傻字是说的谁。
晌午时分,连安去严府门前转了一圈,没见着严叶。
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没有证明身份的令牌,和主人家的请帖,这般直接上门拜访是不妥的。
而从前听严叶念叨的多,知道他爹和祖父是极讲规矩的人。按照严叶的话讲,就是“泥古不化的两个老古董。”若是直接登门拜访,不太妥当。
好多年的同门之谊了,几天没见,她还怪想严叶的。
她顾忌着严叶一家的家风,便没贸然去府门处打听。而是绕到严府后方的一棵大香樟树上,踩在树枝上眺望了一番严府中的地形。
严叶这一辈,他是根独苗。若按规矩,该是住在正房的两边耳房。
她心中有了计较,重新选了一颗最靠近耳房的树。
绿叶在手,放到唇边试了下调子。吹了几下,慢慢找到了点感觉。
成调的欢快小曲,在树下悠扬响起。
严府中,严叶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两旁是高矮不一,却都有几分姿『色』的丫鬟。
“小少爷,你尝尝奴婢熬的粥。可香了。”
绿衣粉腮的小丫鬟,手中端着碧梗粥,用汤匙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吹,作势要喂给严叶。
“少爷,落梅给你炖的荷叶莲蓬汤才好喝呢。你尝一口,要是嫌烫,奴婢喂你。”
另一个紫衣的丫鬟,略微年长一些,容貌也算出挑。围在严叶身旁,不甘示弱。
“还有我做的火腿炖肘子,刚出锅,闻着就香。”
丫鬟们叽叽喳喳,像皇帝后宫争风吃醋的妃子。围着严叶你一句,我一句。硬是让他双目呆滞,翻了无数个白眼。
“姐姐们,求求姐姐们了,给我一条生路。放我出去,行不行。”
罕见的,严叶这根倔骨头,没了脾气。他声音有气无力,两眼发黑。
那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蜀山弟子的威风,说是个红粉窝里爬出来被榨干的恩客还差不多。
紫衣的丫鬟,落梅开口。
“少爷,你在我们姐妹里选一个,将东西吃了。我们再来说放不放的事情。”
严叶无力的叹气,闭上了眼。
哪里敢选,这五个丫鬟,无论做了什么捧给他吃,碗里都放了助兴的『药』。
祖父真是丧心病狂,竟然将他亲孙子往女人堆里推。
他选了哪碗东西,就是收下了哪个姑娘当通房。
饿了两天,只喝了一些水。再加上又被下了软骨散的后遗症,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大猴子的『性』子他最明白,他这么洁身自好,送到她面前,她都不一定开窍愿意收。
要是今儿在府里沾了哪个丫鬟,往后他与连安更是没有缘分了。
悲从中来,他心里苦的冒泡。
这时,顺着风从屋外隐约飘来清脆的曲声。似笛音,声音却更加单薄。
这声音一入耳,严叶惊喜的欲从床上跳起来。奈何身板儿已饿晕了,只是刚坐起来就两眼发黑。
——这是大猴子才会吹的曲子。
从前他与连安在蜀山,闲来无事,连安便会拿叶子对着嘴,『摸』索的吹小曲。
一开始不连贯,什么调子都没有,却没想到后来也能像模像样。
几个丫鬟被他的举动唬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疑心严叶是被老太爷『逼』疯了。
“小少爷,你两日不曾进食了。就是千里马这样,也活不长啊。”
被挤在角落的香罗,望着严叶即使无精打采着,也极为耐看的俊容,脸蛋发红。
“我这碗里,什么『药』都没有放。吃了不碍事的。”
说着,将瓷碗拿的离严叶更近了一点。
严叶似有所动,他这样子,别说去见连安了。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门,都是另外一说。
香罗这话一说,余下四个丫鬟,都变了脸『色』。
明明是老太爷的吩咐,让她们在吃食里放『药』。但香罗在少爷面前,把好人做了。不就是给她们四个没脸,让小少爷对她们心里有意见?
香罗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酡红的脸蛋,满是她对严叶的小女儿心。
这些姐妹才不懂呢,老太爷那么重视小少爷,就连挑通房,也是少爷自己选。
只有先在少爷心里有了一席之地,才有机会脱颖而出。
眼见严叶在犹豫了,香罗趁热打铁的俏生生解释。
“只是一碗白米粥,若是少爷不信,奴婢可以先尝一口。”
然后作势用汤匙舀了往嘴边送。
“等等。给我。”
严叶信了。在香罗欣喜的目光中,接过碎花瓷碗,也不用汤匙,狼吞虎咽的倒入嘴里。
心里的念头便是,快吃快吃,有力气了就能见大猴子去了。
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下肚,就连四肢百骸都开始恢复力气。
“行了,粥我也吃了。姐姐们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
对着床边围着丫鬟做了个揖,严叶心里后怕。
让家丁按着自己看书习字就算了,这一次祖父竟然将人都换成了女子。
可怜严叶几乎没与除了连安以外的女子相处过,陡然多了这么多姑娘,个个殷勤的往他跟前凑,实在是招架不了,吃不消。
五人中,只有香罗笑眯眯的说可以。
“少爷既然已经吃了粥,我们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其余四人皆神『色』难看,不情不愿的扭身离开。心中却记恨起了香罗的心计。
“小少爷,我也不想与人为妾的。可是老太爷的吩咐不能不听,你别怪我啊。”
临走前,香罗还天真娇俏的朝严叶吐了吐舌头。
严叶点点头,心中隐约对香罗有了几分谢意。
“你叫什么。”
“奴婢是香罗。”
等这些人都走了,严叶激动起来。穿上鞋子,便往曲音传来的地方去。
“大猴子!大猴子!你在吗。”
屋前屋后都没人,严叶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
曲音一顿,停了。
“你怎么这幅模样。”
严叶顺着声音抬头,便见连安跃上了围墙。正坐在墙上,托腮朝他看。
他差点哇的哭出来。
还是大猴子好,见他第一面,就关心他。
“别提了。我家那老爷子,是要我命。”
连安打量他,一时拿不准自己是跳下来,还是就这么坐墙上。
连严叶这家伙,都被整治成这样。看起来他的祖父,比蜀山上的师父还要厉害啊。
“不多废话了。我的东西呢。”连安问起娘亲的那些嫁妆。
爹是换了一个,不知道谁才是亲爹。娘却是亲娘,在她心中地位依然无法撼动。
严叶出奇的委屈,就差咬着小帕子控诉了。
“大猴子,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么些个死物?亏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
他满心满眼的盼着连安来,结果人家是来拿东西,压根不是探望他。
这感觉怎么一个凄楚二字能概括。
心头苦涩,还不方便将实情说出。严叶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去门口倒座那,找一个姓邹的老头儿。他那儿有库房钥匙,你报上来意,他便能给你将东西送出来。”
诶,看着同门这么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这么拍屁股走人,连安也有些做不出来。
“严叶。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过几日,我就回蜀山了。日后,你回师门,咱们再见。”
说起来,严叶便同她弟弟一般。虽然调皮,还爱她取乐。但做的事情,每一桩都是实打实的为她好。
她嘴笨,最不擅长应对煽情离别的气氛。话说出口,便像例行公事一样。
让下方仰着脑袋看她的严叶,心中一阵无力。
没有日后了,祖父的打算,他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被看的有多紧。
再回蜀山,再要过从前那样恣情放肆的日子,只会在梦里才有了。
他并不想要离别。
“连安。西京也是你的家,只要你想。不是一定要回蜀山才行的。”
知道若是放连安离开,来日相见,会是遥遥无期。严叶下了狠心,收起了自己一贯的嬉皮笑脸。
半吐出自己的心意,壮着胆子。
少年严肃起来的模样,倒真是让连安看愣了。
若有若无的情愫,总是被严叶极力隐藏。藏在那些嬉笑怒骂,和连安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里。
如今释放出来了,这般浓烈,只有严叶才明白,自己心中有多紧张。
“你留下来,留在西京不好么。难道这里没有让你不舍牵挂,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不愿分开的那个人么。”
“想一想那个人。他总是惦记着你,满心都是你。他,你明白我说的是谁么。”
袖子下的手,隐隐发颤。严叶很想也跳上院墙,与连安坐在一处。
若是可以,在这样的时刻,握起她的手,叫他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真心。
可他不行,浑身松软无力,就是连站在这里都是强撑了。
有那么一刹那,连安心中像被什么带刺的东西,扎了一下。像是,像是隐约的要窥破什么东西。
但不还待她多想,严叶这些话的意思。便见从暗处里,缓缓踱出一个人,站到严叶身后。
“有贵客前来,是老夫失礼了。竟让贵客不走正门走院墙。姑娘,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一坐。”
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稍有些佝偻,声音却洪亮。他一开口,严叶便一哆嗦,腿软的差点坐在地上。
第七十八章()
严府正厅; 严松坐于上首,待连安就像个真正的贵客一般,让家丁斟茶。
用词也是极其客气,可连安却如坐针毡,很是不自在。
终于见着严叶口中念叨过许久的祖父了; 她心头纳闷的同时; 不禁暗暗点头,果然确实严肃。
“连姑娘。我孙儿无礼,这些年叨扰姑娘了。”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