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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添始终没有开口,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到了男人的手腕上。平时看着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才发现男人原来这样的瘦弱,手腕只要轻轻一握仿佛就能折断似的。而掌心底下的皮肤是细滑的,微凉的,让龚添觉得自己仿佛正把玩着一件上好的玉器。
他忍不住想要握得更紧一些。
旁人再说什么他都有些听不见耳里去了。
这种感觉对于龚添来说是极为玄妙的,他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滋味儿——让人本能地为之悸动,又本能地生出不该亵渎的感觉来。
杭清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低低的叫了一声:“龚先生?”
“嗯。”龚添微微松开了他的手腕,“别怕。”
黑暗之中,杭清看不见龚添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判定,为什么龚添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杭清只能将目光先移回到那些工作人员的身上。其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已经被他注意上了。
刚才在鬼屋外拿红包的时候,只有他的情绪表现得与众不同。
突然拿到红包,谁都是高兴激动的,但只有他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红包上,像是恨不得将那些钞票生吃下去一样。而当杭清将钱递给他的时候,他的手都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了。一个有着正当职业的人,好端端的非要掺合进拐卖孩子里去,那必然是为钱都发了疯,那么他的表现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此时,其他工作人员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杭清就注意到那个中年男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极为不满其他人抢了他说话的机会。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不耐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终于,杭清听见他大喊一声:“我知道有个地方!”
他的音量盖过了所有人,大家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了他。就连警察也都看向了他。他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害怕,杭清发现他的身体又颤抖了起来。
杭清低低地道:“是吗?什么地方?”
当他发现杭清在问他的时候,他骤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开心了起来:“鬼屋里有一个很小的休息间,里面是方便工作人员去换衣服的地方,休息间后边还有一个很小的厕所。平时里面都会守着人,一般都不会有人往那边去。但是”中年男子笑了笑说:“今天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也许就是在那边呢!”
其他人多多少少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叹息声。虽然他们是在后悔被男子抢了这个说话的机会。他们怎么就没能先一步想到呢?
杭清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温柔极了:“是吗?那我们过去看一看。”
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方带路。
龚添握着杭清的手,突然又紧了紧,他低声在杭清耳边道:“这个人有些问题。”
啊,原来龚添也看出来了啊。
杭清小声道:“我知道。”
龚添不自觉地笑了笑:“真聪明。”语气里像是带着满满的欣赏。
很快在那个男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休息室外,这里居然没有亮灯,负责人小声说:“这里的灯坏了很久了,因为对鬼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找人来修。”
中年男子双眼几乎都放着光,他激动地道:“也许就在里面。”
虽然他说了一个“也许”,但他的口吻分明是极其笃定的。他就确认是在里面。
杭清刚要迈出步子,却偏偏被龚添扯住了:“急什么?不要走在前面。”
杭清也很无奈。
他怎么觉得自己在龚添心中,就好似一尊琉璃一般,似乎随便的磕磕绊绊就能将他打碎。
那头的中年男子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几乎是冲上去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门,并且同时将手电刺眼的光芒朝着屋子里晃了过去:“别动!警察来了!”男子高声喊完,马上就退到了警察的身后。
而这一瞬间,所有人也都看清了里面的确有个人,那个人本能地抱住了头。
屋子的一角里则是窝了两个小小少年,他们被绑住了手脚,还被堵住了嘴,两人都睁大了眼,白皙的小脸上还沾染了灰尘污渍,看上去分外叫人心疼。
只有杭清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人第一眼就朝他看了过来。
眼力倒是不差。
怎么就蠢笨到差点被人贩子给拐了?
不过,要真是逃跑,那他们可就比被拐还要蠢了。
杭清挣脱了龚添的手,在警察将抱头那人制住以后,他也就走进了这间狭小的休息室。
大家都在打量那个绑架犯的时候,杭清走到了宋惩之和靳刖的跟前,他蹲下身去,问身旁的手下:“刀呢?”
一把刀递了过来,杭清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子。等还刀的时候,杭清才发觉不对。他转头一看,果然,递刀的是龚添。龚添也跟着蹲在了他的身边,还低声问:“这两个孩子是?”
杭清扯掉了宋惩之和靳刖嘴上的胶布,丝毫不带怜惜和温柔,宋惩之和靳刖都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杭清这才淡淡道:“家中子侄。”
龚添点头,笑道:“我想也是,边先生这样年轻,总不该这样快便有了孩子。”何况世上哪有女子配得上跟前的这个人呢?龚添觉得他是想象不能的。
宋惩之和靳刖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但两人一见了杭清,就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了。靳刖能想象得到男人会说什么,一定是说:“看来你们是白学了,竟然蠢笨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就算男人会这样骂他们,这一刻靳刖还是从心底感觉到了安心。
在他们被男人关在这个地方,只能听见外面传来阴森的声音和激烈的惨叫声时,他们的心就这样沉了下去。靳刖又一次想起了男人曾经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话。男人没有说错,他们离开了他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他们当时是绝望的。
固然男人总说他们是有趣的玩具,值得被留下的。但玩具终究只是玩具男人在发现他们不见之后,还会来寻找他们吗?
宋惩之和靳刖也都只能寄希望于,男人在发现他们不见了以后,第一反应是他们逃跑了,于是盛怒之下,为了维护脸面,就派人出来寻找他们他们也只能抱着这点儿希望了。
细细一数,他们是被父母亲手卖出来的,除了男人或许还会寻找他们以外,他们恐怕是在了那里,尸体臭了,都未必有人会发现。
仅仅只是这样想一想,靳刖都觉得难受极了。
他们这一辈子难道就要终结于此吗?
就在他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开了外面站满了人。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音乐和惨叫的人声都停下了。而他们想了很久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外,男人的身边还围满了人。很显然,这些人都是来这里寻他们的。
那一瞬间,靳刖感觉到自己心尖都在颤动。
靳刖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了杭清的眼底,杭清都惊讶极了,这样容易就软化了主角受?杭清不由得看向了宋惩之。宋惩之低着头,脸色冰冷,一言不发。要不是在这时候杭清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反派好感度增加五点。”杭清都以为宋惩之是个白眼狼,丝毫没有打动到他了。
“站起来。”杭清冷声道。
一旁的龚添微微一愣,他还没见过杭清的这个样子。
宋惩之扶了一把地,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只是他的小腿肚仍旧不自觉地在打颤。靳刖则表现得更加勉强了。
杭清却没有伸手去扶他们,不仅如此,他还厉声道:“站直了。”
刚才他们是被绑起来的,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四肢血液流通变慢,这会儿突然站起来,血液重新恢复正常流速,整个身体都顿时洋溢起了酥麻的感觉,难受极了。但他们半点痛呼声都没有发出来,站直以后很快就适应了。
其他人早已经呆住了,根本不敢插声。
“对不起。”宋惩之突然出声了,他低哑地道:“让你担心了。”
杭清没说话,转身就先往外走。
龚添看着这一幕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龚家就是信奉铁血教育,这样的呵斥在他眼中还真不算什么。他一心只当杭清不愿让家中子侄性情软弱,所以才扮起了黑脸。
找到了孩子,一行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杭清扫了一眼那群工作人员。
中年男子夹在其中脸上喜色最浓厚,其他人则多少带着遗憾之色。他们没想到人真的在里面,如果他们早些想到的话,那么最后的重金就会落到他们身上了。
杭清收回了目光,暗自冷笑一声。
便让他再多得意一会儿。
身后有女警察见宋惩之和靳刖瞧上去特别惹人心疼,不由主动伸出手想要扶他们:“是不是腿软?阿姨扶你们一把?”
宋惩之却躲开了:“不用了,谢谢。我们自己能走的。”
女警察看了一眼他绷紧的脸,忍不住笑了笑:“你们真厉害。”
厉害吗?宋惩之的心这时候却跌进了谷底,他半点没有被救的喜悦。他再一次从这次的事中看见了自己的渺小。
他和靳刖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的他们还能做什么?
宋惩之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杭清的背影。
杭清当然注意到了宋惩之从背后投射而来的目光,杭清并没有放在心上。
阳光就在前方。
他们很快走了出去,龚城邶几乎同时扑了上来,差点撞到了杭清的身上:“怎么样?找到了吗?”
龚添脸色一沉,伸手将龚城邶扔到了一旁去。
“找到了。”杭清难得对龚城邶露出了丁点儿笑容。
龚城邶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宋惩之和靳刖也走了出来,他们俩看上去个子明显比周围的人矮了许多,加上形容狼狈,围观群众很快就猜出了他们就是丢失的孩子。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了阵阵叫好声。
“找到了就好!”
“是啊,太不容易了,这年头丢个孩子,找回来的几率太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自己跑丢了吗?”
他们话音刚落下,后头警察就一脚将人贩子踹倒在了地上:“说,为什么要将小孩儿藏起来?”
那是个畏畏缩缩的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廉价,并且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男人抱着头,蜷着身子,就这么倒在地上,不知道的还当是个流浪汉。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不会是个疯子?”
杭清却在心底肯定地道,不是疯子。
疯子才不会是他这样的表现。
这人应该文化程度不高,专门走在农村、城市之间抓小孩儿。骨子里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属于又凶恶却又胆小的那一类人。所以在被警察抓住之后,立刻就怂了。
这时候,工作人员里的中年男子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来钱的诱。惑的确大。
“边先生。”那个中年男子缩着脖子走了出来,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
杭清故意将音量提高了一些,好让那个人贩子也能听见:“哦,对,差点忘记了。”杭清微微一笑,对身旁的手下道:“把卡拿过来。”
手下忙恭敬地递上了银。行。卡。
“今天多谢你了。里面有二十万,拿着。”
“二十万?!”围观群众都惊得声音变了调。
“我的妈这是遇上有钱人家丢了孩子啊”
地上的人贩子被这个动静惊动,都立刻跟着抬起了头,这一看,人贩子就变了脸色,同时急躁地挣扎了起来。警察们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一下就暴。动了起来,而且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他们都没能将人按得住。
那个人贩子猛地冲了上去,将中年男子摁在了地上,一手卡着他的脖子,一手拼命地挥舞着,他的脸色涨成了紫红色,喉中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
哦,原来是个哑巴啊。
难怪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他。
毕竟人贩子被抓住以后,想要供出他都很难。
杭清隐隐从中年男子脸上瞥见了一丝暗藏的笑意,哪怕他被卡住了脖子,哪怕他面带怒色,口中大吼“救命”,杭清也还是瞥见了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警察们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龚添站在一旁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憎恶之色。
人贩子被分开以后都还很激动地冲着中年男子的方向拳打脚踢。杭清低声道:“他怎么情绪这么激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围观群众也喊了出来:“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