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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祈帝心里不舒畅,但也不好流于表面,则笑道:“确有此事。”
“哦?”成王浓眉一挑,“传言,得‘天眼’者得天下!既然天降如此异象,莫非这世上果有‘天眼’不成?”
“成王都说了那是传言,到底有没有‘天眼’这一事,朕也不好说。”天祈帝眼中犀利锋芒一闪而过,各国来使借着他寿辰之际齐聚洛城,他岂会不知他们来意。
“本王倒认为,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成王端坐于位,声音洪亮,自有一番踌躇满志的神态,“‘开启天眼,皇图再现,执掌乾坤,天下大统’,这几句话天下无人不知。如今天祈上空所现的异象与‘天眼’极为吻合,说不定,那‘天眼’正在洛城或者天祈某一处也未知。”
“成王说笑了。”天祈帝眼底深沉,淡淡说道,“此次异象与天祈断然无关。‘天眼’是神物,即使有,也不可能在天祈,否则朕早已将它拥为己有,哪里还会连它在哪里都不知?”
就算真的有,他也不可能实话实说。
这么多国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天下,哪个不想一统江山,若是‘天眼’被按在天祈头上,只怕天祈再无安宁之日。
成王被天祈帝一句话堵死,不好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只得暂时作罢,只是面色上有些不太好看。
其他坐等结果的使节见此,更不会开口自讨没趣,都收起了耳朵,只当刚才成王未提。
场面一时冷清。
“时辰不早,朕看,今日寿宴便到此散了吧。”天祈帝觉得倍感疲惫,病体装到现在也实在虚耗得厉害,便站起身来说道,“太子,这里交由你来安排吧。”
赵匡连忙起身应下,天祈帝又略略与各使节应付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当即,唱礼太监宣布宴毕,各人起身退席。
郁瑾风在太监唱礼时便暗中朝宁天歌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外头,这意思分明是想与他们在外面一叙。
按照规定,宴后没有皇帝允许任何人不得在宫中逗留,这叙旧,当然是指在宫外了。
宁天歌点了下头,弯着嘴角答应了。
各国来使是贵客,自然要先行,墨离三人不紧不慢地落后于其他使节之后,于最后出了宫,行至人迹僻静之处停了车,未等多久,便见一辆马车追了上来。
车未停稳,郁瑾风已一把掀开帘子跃下了车,兴冲冲地直奔倚靠着车椽笑望着他的墨离与宁天歌。
“殿下,宁主簿,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刚好有事外出,今日才回,以至不能及时去驿馆探访。”未至跟前,他已忙不迭地解释。
“世子客气了。”墨离微笑着与他寒暄。
“哪里,本就说好了的,殿下与宁主簿若来天祈,我定要尽地主之谊。”郁瑾风笑着说道,却左右相顾了一下,又有些欲言又止。
宁天歌抿住嘴角,故意当作没看见他那样子。
郁瑾风到底忍不住,问道:“阿七姑娘她咳,宁主簿,怎么没带你表妹一起来?”
“扑哧”一声,她转过头与墨离相视而笑。
墨离果然猜得丝毫不错。
郁瑾风很是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宁天歌忙忍住笑,摆手道,“阿七她本来是想跟着来长长见识的,只是有事来不了。不过,世子你看,我与殿下此行如此凶险,险些丧命于天祈,她也幸好没有来。”
郁瑾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很快恢复如常,点头道:“宁主簿说的是,幸好你与殿下吉人天相,安然无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说这些了。”墨离一拍他肩膀,望着他那辆马车说道,“令尊可是在车内?作为小辈,我该去拜会一下安定侯。”
“家父已经另乘回府,不过家父已嘱咐我带口信给殿下,改日请殿下与宁主簿到舍下作客。”郁瑾风微微一笑,之后面带正色低声道,“有些事,瑾风想与两位面谈,不知可否方便?”
“自然。”墨离微笑应答,转而朝墨迹使了个眼色。
墨迹立即领会,将车夫赶到了一边,自己则立于车椽上,行起了放哨之职。
三人依次入了车内,暖黄的灯光自鹤嘴铜灯里晕出,顿时隔绝了外面沉沉的夜色。
“世子有话但说无妨。”墨离斜斜地倚靠着软枕,比进宫时更为懒散。
郁瑾风端坐一旁,沉吟了一下问道:“二位可还记得年初我遭到贵国太子墨承暗杀,后来又被阿七姑娘所救一事?”
提到阿七,他的眼神便明显变得柔和起来。
宁天歌微微一笑,“当然记得。”
墨离亦点了点头。
郁瑾风神情肃然,道:“目前虽无证据可以表明,但我可以肯定那件事与太子赵匡脱不了干系,而两位遭到赵匡追杀,定然也是与墨承有关。”
宁天歌与墨离互相一眼,郁瑾风所说的,他们早已知道,只是他又是如何能猜到这些。
“世子怎会如此猜测?”墨离支着额头问。
“这就要从我去年前往东陵说起。”郁瑾风微拧着眉头,表情很不轻松,“我没有告诉过两位我去东陵的原因,其实,我是奉了父命与皇命去东陵调查两件事。”
“什么事?”墨离略直起上身,收起懒散模样。
宁天歌没有开口询问,只表现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对于郁瑾风要说的两件事,她再清楚不过。
郁瑾风说道:“一件,是要查清当年的兰若公主,也就是兰妃娘娘暴病身亡的真正原因。另一件,则是调查宁相的大夫人,也就是宁主簿母亲的真实身份。”
“我母妃?”墨离噙着淡淡笑意,眸中已有了猜度之意。
未等郁瑾风作答,宁天歌已问道:“敢问世子,这两件事,哪件是奉的皇命,哪件又是奉的父命?”
“调查宁夫人身份是奉的皇命,调查兰若公主的死因则是奉的父命。”
不等宁天歌再问,墨离又问:“安定侯为何要调查我母妃的死因?”
郁瑾风本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两人轮番提问,此时却面露豫色,颇有些踌躇,“不瞒两位,其实家父在兰若公主待字闺中时便已深爱上公主,只等着公主及笄之后便请先帝赐婚。未想先帝下旨让兰若公主远嫁东陵和亲,为此家父曾与先帝大闹一场,却依旧无法改变公主和亲的命运。”
竟然还有这样一场往事?
宁天歌看向墨离,却见他眸光转为幽深,在跳跃的灯光下看不分明。
“没奈何,家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若公主嫁到东陵,成为东陵皇帝的兰妃,他当时心想,如果兰若公主能在东陵过得幸福,能被好好珍爱,他便是远远地看着,便也欣慰了。”说到这里,郁瑾风顿了顿,似乎对其父的这份感情亦深有所感。“未想后来竟传出兰若公主不治身亡的消息,家父心中哀痛,很是消沉了几年,但近两年他却又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兰若公主向来身康体健,不该去了东陵便身染恶疾,如此轻易撒手西去,因此才命我趁着陛下下达命令之际一并深查。”
墨离许久不语,眸中有隐痛之色。
“想不到,安定侯也是个深情之人。”宁天歌喟然轻叹。
郁瑾风点头称是,“家父对兰若公主的感情,从未隐瞒过家母,因此我也十分了解。”
“那宁夫人之事又是怎么回事?”墨离没有再往下深问,望了眼宁天歌,淡然问道。
宁天歌避开他的眸光,微侧了脸,密长的羽睫遮去眸中神色。
“此事还需追溯到十八年前。”郁瑾风突然叹了口气,目光悠远,看着那淡青色的车帘子说道,“当时宁相出使天祈,身边曾带着一名女子,据说是在途中救过宁相,宁相念她有救命之恩,又因她孤身一人,便将她带在身边一同入了宫。”
女子
墨离若有所思。
“入宫后,那女子被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看中,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有了陛下的骨血,陛下对她倒是真心喜欢,本欲将她收房,那女子却几度自杀,后来又无故失了踪,据说宁相为此还与陛下生了很大一场气。”
“可见那女子并不喜欢陛下,而是被强要了去。”墨离手指一叩桌几,唇含冷诮。
宁天歌冷笑一声,“于是,你们陛下便认为这名女子的失踪与我父亲有关,然后派你来查?”
“没错。”郁瑾风点头,“宁相返回东陵之际,那女子也失去了踪迹,陛下便怀疑是宁相带走了她。”
“既然怀疑,为何不追?”宁天歌冷然相问。
“陛下率人追过,可并未在使节队伍中发现那名女子。”
“既然未发现,便是我父亲并未带她走,现在又为何还要来怀疑,还要追查这么多年之前的旧事?”
郁瑾风被她这一连声的质问问得有些尴尬,这些本就是宫廷秘事,说出来并不光彩。
“近年来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太子与二殿下斗得不可开交,彼此结党营私,大搞党争,置陛下与朝政于不顾,陛下一气之下便命家父查访当年失踪女子。”他沉然回答,“陛下认为,那女子失踪的时间与宁相回朝的时间相符,且宁相一回东陵之后便娶妻,后又打听到宁夫人是因早产而亡,从时间推算,那女子倒更象是在与宁相成亲之前便已怀孕咳,宁主簿,我没有污辱先母的意思。”
“我明白。”宁天歌吸了口气,平复心中郁抑。
“且不说宁夫人并不是那位怀了陛下骨血的女子,宁主簿也不可能是陛下之子,就算是,陛下这样做又想如何?难不成还想与这流落在外的孩子来个父子相认,让他认祖归宗?”墨离眸中透出凉寒之意,更不乏嘲讽,“更甚者,想让这个孩子来继承大统?”
“殿下或许不信,但陛下确有此意。”郁瑾风并无玩笑之色,郑重道,“陛下的意思是,若那名女子果真生下了孩子,且那孩子是儿子,便将他带回天祈看看那孩子的资质禀性如何,若天赋过人,足可担当重任,便极有可能重立太子。”
“重立太子?”墨离复又歪进软垫里,慵懒一笑,“这又岂是件容易之事。”
“是不容易。”郁瑾风轻叹一声,“只是赵匡与赵焕二人已让陛下深恶痛绝,若有好的人选,陛下恐怕再难也会去做。再者,陛下对那女子的感情,应该也是很深的吧。”
“再深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懂得感情是需要尊重的,这种强要了人家的手段跟强盗又有何异?”宁天歌淡淡说道,“若那名女子还健在,恐怕也不会将孩子送回来。”
郁瑾风认同地点头,遂道:“去年底,家父命我前往东陵查访这两件事,我到东陵之后便委托了搜罗情报第一的无觅阁,但宁夫人的身份一直没有查到。本来此事极为隐秘,不知为何被赵匡得知,之后不久我便遭到了墨承的暗杀,我当时便已隐隐猜到两人的关系,如今见殿下与宁主簿无缘无故惹来赵匡的追杀,更加确定这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来往。只可惜陛下刻意压下此事,否则赵匡哪里能够全身而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已经接近暮春的天气,夜依然那样凉,铜灯拉出深长的灯影,无声地映着静默不语的三人。
沁凉的夜风从车窗缝隙中透入,带着一丝草木青涩之气,似甜,实苦。
不知过了多久,宁天歌抬起眸,眸光清明澄澈,“世子能够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我与殿下,可见世子待我二人之真心,这番心意,我们领了。”
“宁主簿无需挂怀,我的命是阿七姑娘救的,以你们与阿七姑娘的关系,我早已未将你们当作外人。”郁瑾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顿了一下,终究还是看着她迟疑地问道,“宁主簿果真与陛下没有关系么?”
“世子认为呢?”宁天歌微笑反问,“我是东陵宁相之子,我母亲不过是东陵普通人家的女子,又怎会与陛下有关系。”
“可是,我曾打听过,宁夫人有个小名也叫阿原,与那名女子的名字相同。”郁瑾风仍是不能完全相信。
他虽将他二人当成好友,但有些事情存在那么明显的疑点,若说巧合,未免太巧。
“阿原这个名字再平常不过,不管东陵还是天祈,想必用这个名字的女子都数不胜数,又能证明什么。”宁天歌将眸光转向暖黄的灯光,唇边一抹浅笑若有似无,“世子,既然那么多年前陛下人亲自追赶都未发现那位名叫阿原的女子随家父离开,便证明与此事与家父绝无关联,还望世子禀明陛下,莫要再来扰乱宁家的平静了。”
郁瑾风沉默了片刻,最终应道:“好,我会与陛下去说,让陛下另寻线索,只是这些年来陛下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