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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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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来还真被她堵了个正着。

    其实“收编”二字已经概括了许多信息。在阿母的口中,古往今来流民之祸解决之道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套路,打散、入籍、收编,填饱他们的肚子再送上前线。一能消除祸患二可充沛军队,一举两得。

    没想到姐姐没能想通,这个反问让阿来怔了一怔,随即道:“姐姐忘了吗?去年谢公为姐姐请来的老师就有说过文帝亲征镇绥东的故事,故事里就提到了收编之法。当时你拉着我一块儿听了三个月,可惜阿来愚钝听完就忘了,也是看到光武帝本纪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条路可行。”

    “有吗?”阿熏记忆中的确有“文帝镇绥东”的典故,可是关于收编之法却是毫无印象,她微微瞥了一眼阿来,对她的好记性有些意外。不过这法子却是不错,跟阿来道:“也罢,明日我去跟父亲提一句吧,万一有用。”

    阿来陪着阿熏翻卷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房。

    打开房门,“吱嘎”声在空荡荡的屋内回荡。她没点灯,生怕打扰阿母睡眠,蹑手蹑脚轻轻爬上床。伸手一摸,竟是冰冷的被窝。

    阿母不在?

    阿来翻身下床把灯点着,环视屋内一圈,的确没见着阿母的身影。

    她不是提前回来了吗?这么迟了她会到哪里去?

    想起今日四姨惨死的样子,阿来着急往外走想去找骁氏的时候,正好跟进屋的骁氏撞了个正着。

    “阿母?你去哪儿了?”

    骁氏面带倦容,低垂着眼睛,连声音也都是轻轻的。她摸着阿来的后脑勺说:“没事,屋里太闷我出去走了走,透透气。睡吧。”

    屋外那么冷风那么大,别说透气了,倒是有可能被吹到窒息。

    阿母明显说了谎,阿来也不拆穿,扶着疲倦不堪的她上床歇息。

    帮阿母脱鞋的时候阿母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脑袋。阿来蹲在床下抬头对她乖巧地笑。

    烛火摇曳,阿母手背上有些经年累月颜色已变深的伤痕,掌间有些怎么都无法消去的老茧。这双手和别人的绝然不同,阿来小时候也曾问过她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阿母只是敷衍。

    阿母不愿意说,从此之后阿来也不再问,当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比什么都重要。

    像往常一样,帮阿母按摩完腿和膝盖后她靠着阿母的手臂睡了。

    更深露重,破陋的屋子寒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家奴住的房间临近府邸之外的大道,不时可以听见外面的惊叫声。那是流民在作乱。

    可只要在阿母身边,她就觉得安全无比。

    “什么?你跟阿熏提议收编流民?”

    昨夜相依入睡,今天一大早醒来聊起昨天的事。骁氏在琢磨谢家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策略,阿来一时说漏了嘴,把这件事给捅了出去。果然,被骁氏一顿好骂。

    “阿来,我平日里三令五申交待你什么?你给我说一遍!”

    阿来低着头:“阿母说,除非情非得已,不许暴露武功和经学。”

    “那你是怎么做的?”

    “可已经到了情非得已的时候了啊。流民都围城了,四姨都遭弥天横祸了。自小阿母就教导阿来,受人恩情应当寸草衔结,效犬马之报。谢府上下都当我是下人,只有姐姐认我,教我读书学字习武强身。除了阿母之外只有姐姐对我最好,我怎么能眼见她陷入危难而不管呢?”

    “你倒能狡辩。既然你记得寸草衔结犬马之报,也应当明白义不背亲的道理。我日日让你警觉,绝不是随口一句闲话。阿来,你是聪明,可惜有时候看事情眼皮子太浅。想着报答阿熏对你的恩义无可厚非,可阿熏也不愚笨。若是想帮她只需在旁提点一两句,点到即止,她自会明白。你侃侃而谈只怕会伤她自尊,更会引起怀疑。”

    “阿母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唉你不要怪阿母啰嗦。就算阿薰把你当成妹妹,你也不能真的当她是你的姐姐。我们只是谢府的下人,不该也不能有任何的图谋。你要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阿母教你学识武功只是怕有朝一日的万一罢了,并不想你出人头地。阿母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地活着,平安地活着,你懂吗?”

    阿来疑惑着点头:“阿来明白,可是阿母,有朝一日会怎样?万一又会怎样?”

    骁氏看着女儿肖似自己的脸,仿佛承诺似的:“有阿母在,不会有万一的。”

    姚氏这边费了些工夫才劝得谢太行消了气,知道他今夜要宿在别的院子里,也没多留,带着人往祠堂去看儿子。四姨一事谢太行虽明面儿上没怪罪于她,但心里定是不痛快的。只不过碍着自己南崖姚家的家世和为他生育了一子一女的功劳,不好对自己发作,只能拿着儿子撒气。承屹这事儿虽然做得没脑子,但也算歪打正着除掉她心头上一根扎了许多年的刺。

    谢太行的不痛快倒让她生出几丝快意,走在路上也忍不住的翘起了唇角。

    她和谢太行昔日曾有过的浓情爱意如今只剩下了利益牵扯。她从前曾有四方之志,如今在这后院里为了几房侧室姬妾,竟熬掉了她半生心血。

    好在她还有儿子。

    就算不成器,只要她这个谢家主母不倒,承屹谢家继承人的位子就会稳如泰山。

    独自跪在冰冷祠堂的谢随山看到母亲来了,忙跪行至她身前,十分委屈地唤道:“母亲!”

    姚氏这一整天没能休息好,在家中奔波,冷风吹了脑袋有些头疼:“你父亲只是罚你来跪祠堂,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此次是儿子鲁莽,儿子认罚。可是母亲,明明是阿来那贱奴舍了四姨逃走,致使她命丧流民之手,父亲却将这笔帐算在了我的头上,对贱奴母女没有丝毫处罚!还有阿薰,她与我才是一母同胞,整日里跟贱奴为伍不说,今天还拿鞭子抽我!没有半分对哥哥的尊敬!看,这道鞭痕到现在还没退。”

    姚氏眉头轻蹙:“你父亲不让你过问阿来母女的事情,你就好好在这里思过不要再生事端。阿薰我自会说她,你若是要她对你尊敬,自己就该先立起兄长的威严才是。”

    谢随山见姚氏对阿来母女毫不在意,不免心急道:“母亲,父亲这些年里明明对阿来母女不闻不问,甚至纵容府中下人对她们肆意欺凌。可今日不但阻止儿子杀她们,甚至罚都不罚,此事难道不蹊跷?当年父亲是醉酒误事,可看阿来的姿色也可知当年骁氏之颜色。难保骁氏不会成为第二个四姨,母亲还要早做打算啊!断不可留这母女存活于世!”

    姚氏本以为谢随山经此一事能有些长进,却不想他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说了多少次都不开窍,依旧挂念内宅纷争,恨声骂道:

    “你常埋怨你父亲更看重阿薰,可你看你自己!男儿丈夫饱读诗书应志存高远!你呢?可有些别的大事惦记?你父亲真是罚你罚得轻了!”

    谢随山没想到自己又说错话,慌忙赔罪,心里却不忿。

    他才是谢府嫡子,怎么做什么都不入父母的眼?阿薰只是个女儿,最大的作用不过是用来与巽家联姻,以巩固他谢家的权势而已。他刚才所说也都是为了母亲着想却换来一通臭骂。

    真是年老糊涂,脑子不好使了。

    骁氏将女儿衣服整理好,叫她坐下,并不着急,在等待着什么。

    将阿来母女关了起来,谢随山坐立难安。见姚氏还没回屋,只好硬着头皮上去赔罪:“儿子无能,让母亲操心了。”

    婢女已经将方才未吃完的乳酪拿了过来,姚氏用银制的小勺将乳酪切成一块块:“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父亲两日之内就要回来了,横竖人已经死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流民之患,不然恐怕功未邀来祸先临头。我听人说贺州牧和刺史今日去了东郊,你可曾派人跟着?”

    谢随山一惊:“州牧和刺史来了?!”

    姚氏暗暗叹一声,早就猜到了儿子会这样回答:“你父亲临走前再三叮嘱你,做事要三思而行,你倒好,偷了他的传符不说连长官来了你都不知道。当日你信誓旦旦的要开城门放流民,如今你要如何收场?”

    谢随山赶紧道:“儿子知错了,此事是儿子思虑不周,儿子已经让人去收拢管制那些流民了。县衙的人也一并出动,据说临县已经调了些先行兵卒过来了。”

    “现在才收拢管制恐怕是晚了。州牧和刺史现在就在岐县,难保孙明义不会将此祸事扣在我们谢家头上。且不说外头,就是四姨之死你父亲明日回来你都难以交代。他疼爱四姨,你我都是知道的。”

    谢随山面如死水,“这”了半天,小声道:“四姨之死归根结底也是她到处乱跑引来的大祸,流民入城她还去祈什么福,还不是为了讨好父亲!那阿来也不知跟着护主,诚心让我倒霉!”

    姚氏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没再说下去,找了一圈没见到云孟先生的影子。

    “母亲,儿子去找云孟先生拿些主意。”

    姚氏道:“去吧。”

    谢随山立刻往云孟先生的书房去,姚氏身边的婢女道:“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今日那四姨出门夫人可是劝过了她的,是四姨执意要去王家,府君也不好怪罪夫人。要我说,阎王要她三更死岂会留她到五更,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和大公子也没什么关系。”

    姚氏含了一片乳酪,待化干净之后才缓缓道:“便是命里注定的,也不该死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瞧见了这些污秽的东西夜里不好睡。你让人煮点柏子汤发下去。”

    “是。”

    谢随山走了一半越想越心虚。

    云孟先生虽然是他老师,可说到底是谢府幕僚,拿的是他父亲谢太行给的薪俸,四姨这件事上云孟先生肯定站在他父亲那边,指不定会劝他去跟父亲认错。当初他跟着女先生学得好好的,父亲非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把女先生赶走,塞了个糟老头来当他老师,其实就是来管着他,时不时到父亲耳边吹风的。

    不能去找云孟先生。

    谢随山在回廊里待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找个替死鬼。

    阿来是最合适的人选。身为奴仆居然不管主子死活独自溜了,事后懊悔以死谢罪也能说得过去。这样四姨之死有人伏罪,他不过就是年轻气盛无心之失而已。

    行,就这么干。

    “来人!”

    家奴们闻声而至。

    “花匠母女关在何处?”

    “回公子,按照公子的吩咐锁在柴房,等待公子发落。”

    “好。”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刀刃白森森的光一晃,谢随山已是面露杀意。

    带着家奴冲进柴房,将阿来拎了出来压在地上,刀抵在她细细的脖子之后:

    “你这贪生怕死的不忠贱奴,拿我谢家薪俸却害死主子!今日我便替谢家清理门户,送你去向四姨赔罪!”

    阿来拼命挣扎,力气居然出奇的大,两个成年家奴用力压着她居然有些镇压不住。

    谢随山见她还敢反抗,长刀高举就要斩下,骁氏挡在阿来身前:

    “阿来年幼,要杀就杀我吧!我愿意为四姨偿命!”

第201章 诏武四年() 
,为您提供精彩阅读刘绍亲自倒了酒;将酒坛放到空着的着作郎案几上,转身指着那酒坛字字咬得用力:

    “足下可知这蒲桃酒费了我多大心思才去了烈劲留下酒香?可说回来;酒这东西没了烈劲儿还能叫酒么?就因为女官不能饮烈酒却要出席桂兰宴;折腾得我几宿没睡个好觉。现如今都说男女不论官官平等;却总是要人多出心思考虑女官喜恶;照顾女官妥怗;生怕落下个偏颇恶名;倒是哪儿公平了?”

    项勖赔了个笑脸也不多说。这刘侍郎每每提到“女官”便像揪了他最敏感的神经,谁都知道他成日挂在嘴上嘲讽的是谁;绝对不是所有女官;只是那么一个令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教整个大聿都不舒坦的女人。

    刘侍郎仗着是少年皇帝身旁红人指桑骂槐;说话没个遮拦就算了;没人搭腔还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这时若是接了他的话茬;恐怕太阳西落之时都无法抽身。项勖可不愿意惹这麻烦。

    不过刘绍对女官的偏见并非特例,大聿女子能入仕为官说起来时间并不长,对此仍有偏见的大有人在。

    自先帝诏武元年破陈规、提女官、赐女爵之后,越来越多女性高官开府征辟属官,甚至坐镇北伐大军,屡立战功。大聿的民间女子受此鼓舞开始读书习字的不在少数。不止中央太学院陆续招收到不少女学生;连乡间各大书堂都渐渐能看见女性身影。她们大胆走出深闺;和男子一道读儒家经典;议老庄、入仕途;更是在诏武二年品举出了本朝二百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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