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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担心他的消化系统，跟他说，不用来得这么勤，就算他不来，我也会自己练字，只要有字帖就行。他却不同意，说我是他徒弟，他必须要严格监督我，及时指正我，以免我将来给师父丢脸。要么就是说，他是个称职的师父，只有他严格要求自己，不在教我写字上偷懒，做好了榜样，我才会严格要求自己。
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只好让步，随便他什么时候要来。
然而，我却能感觉到，十三阿哥的语气和目光，都变得越来越危险，我总是要想办法转移话题。好在，他也总是会随着我说的新话题继续，从来没有明确地，深入地说些什么。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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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天都在勤学苦练，几乎把自己浸在了墨汁里。我进度还算快，不久以后就开始写诸如“手”、“风”、“文”这类结构比较简单的字了。
这天十三阿哥好像没什么事，从辰时坐到了未时。我一开始还跟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后来我觉得这样没法专心练字，就不理他了。再到后来，我又渐渐忘记了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了
直到门外一个声音忽地响起，惊得我的手一颤，一个捺就写成了点。
“十三弟，太子来问江南石场的事了，咱们什么时候抽空去一趟吧。”四阿哥的声音仿佛平地惊雷，虽然仍是平静淡漠，像他往常一样，但却让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自从那回给我送了伤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也再没有去过养心殿，上回的那些书被我收了起来，自从开始学书法，我就更加想不起来去看书了。
我似乎还是在逃避，我就是不太想看见四阿哥。见了面，我怕会出现我控制不了的事情。
可是我没去养心殿，他却来了偏殿，虽然说，是来找十三阿哥的。
唉，也罢，紫禁城说大也很大，说小却也很小。总有一天，都会有避无可避之时吧。
“很着急吗？”十三阿哥起身迎上去。
四阿哥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也不是那么急，明天下了朝再过去吧。”
“那行，咱们俩也能把情况先整合一遍。”十三阿哥笑笑，“不如就在这儿吧，也省了再到处走。”
四阿哥却是淡淡看着我，漠然问道：“行吗？”
啊？他这是在问我吗？但我身后没有人，看来也只能是我了。可是，他这种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觉得，我会为了之前养心殿里的事，把他赶出去？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呃，四阿哥，当然可以，那个，我给你们泡茶。”我嘿嘿笑了笑，控制住双手的颤抖，放下手中的笔去拿茶叶和茶壶。
十三阿哥却笑着对四阿哥说：“放心吧，四哥，小若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知道吗？她不会往外乱说的。”
我听了险些跌倒，不是吧，难道是我会错了意？这个四阿哥，不管是谁都要先怀疑一下吗？算了算了，鬼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不管了。
我给他俩上了茶，拿了一些点心，看他俩说得专注，就没出声说话，自己走回桌前接着写字。
其实他们真的没必要顾忌我，我不感兴趣的事，通常左耳听了，就从右耳出去了。而且我一专心做事，简直就是忘我，能把他们两个活人都忽略掉，更别提他们说话的内容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十三阿哥走过来：“小若，我们要走了。”
我讶然抬头：“哎？你们怎么还没走？”
十三阿哥无奈地看我：“你啊，又是这样。我明天得了空再过来吧，你自己好好练字。”
“哦，好吧，你们慢走啊。”我点点头，十三阿哥朝我挥挥手，而四阿哥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没做什么表示。接着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了。
我去收拾残茶，却听见四阿哥远远地在问十三阿哥：“她最近在干什么？在练字？我看你这几天总来。”
然后是十三阿哥带笑的声音响起：“是啊，她让我做她的老师，教她写字。这回小若可真是劲头十足，学得很认真。”
四阿哥停顿了一下，才说：“可我看她”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两人也渐渐走远。
我端着茶杯，心里窃笑。四阿哥果然还是老样子，在我面前装得一本正经，可是一走，还是忍不住去问十三阿哥。
这么想着，我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担心害怕了。不过我这心态，倒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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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十三阿哥没来，估计是跟四阿哥找太子去了。再转天他又来了，可这回不是他一个人，四阿哥也跟着来了。
我本来要跟十三阿哥打招呼的笑脸，僵在了半截，然后瞅瞅十三阿哥，又瞅瞅四阿哥，等着他们谁先来开口给我说明一下。
“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是在一旁看书。”四阿哥面无表情，也没等我们回答，就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开始看书。
我和十三阿哥对视了一下，我去给四阿哥倒茶，他则走过来查看我昨天的成果。
“不错，你昨天练了不少。我觉得，这几个字练到这里就可以了。”十三阿哥肯定了我昨天的努力成果。
我面有得意地笑：“当然，都说了，我这回是动真格的，当然要勤学苦练啊。”
“你啊，这才坚持多久？怎么也得写个一两年呢。”
“知道啦，你早就说过了，一两年不算什么，很快就过去了。”我拉着他的袖子过来，“师父啊，今天要练什么啊？”
十三阿哥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我再给你写几个新字吧。”
他今天待了小半天，就和四阿哥走了。四阿哥从始自终就只说了那一句话，一直都是平淡漠然的。要不是我知道他的本性，我真要怀疑，之前在养心殿中发生的事，是不是根本就是我在做梦。
虽然说，我倒宁愿，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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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四阿哥时常会跟着十三阿哥一起来，他来了也不说话，就只是自己看书。没过多久，他搬了一大摞书，放在偏殿里，俨然一副把这里改造成养心殿的架势。
不过，反正他不说话，于是我也不理他。我每天只是多了上茶和收拾茶具的工作，别的都没受什么影响，所以也就随他去了。
有时我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四阿哥，偶尔也会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但我们每次都是很有默契地转移开视线，他接着看书，我接着写字。仿佛刚才的对视，根本就不存在。
我承认，我的确是在逃避，可四阿哥呢？
我发现，即使比起一开始，我已经算是了解他很多了，却仍然不清楚他的想法。
十三阿哥还是和往常一样教我书法，也几乎处于无视他四哥的状态。我不禁深深地纳闷，四阿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还有十三阿哥，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就这么无所谓吗？
有时我也会想，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八阿哥能够放手，那么其他人，也没理由不能。那么，我自己好好生活就好，不要去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然而有一天，他们两人离开之后，我去收拾四阿哥留下来的书和茶，却发现他一口茶都没有喝，也一页书都没有翻。
茶水早已变得很浓，已成棕黄色的茶水，漂浮着几片无精打采的茶叶。而那本书，只有第二页，已经发皱，可能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被他手心的汗水浸湿，又干涸。
我愣怔在桌边，动不了手脚。他不说话，我也理所应当般地忽略他，只和十三阿哥在一起笑，一起说这说那。可我是不是，就这样伤害了他？是不是我，和他最亲的弟弟，每一句笑语，都会化作刺向他心头的利剑？
而不久后的一天，四阿哥有事先走了，我和十三阿哥目送着他离去。我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却狠狠怔住了。
我无法确切地形容他的眼神。
那里面，似乎有着愧疚，有着担忧，有着悲伤，有着挣扎，有着微薄的愤怒。
他是知道的，他那么聪明，自然是早就知道了的。说不定，要比我知道得还早。可是，那是他用一生去辅佐，去尊敬，去拥护的四哥，不是吗？
会吗？他们两个人，会因为我，变得不再像从前一样了吗？而我，在他们的世界里，真的有那样重要吗？
十三阿哥回过身来，看见了面色苍白的我。他也怔了怔，却还是笑着问我：“怎么了？不舒服吗？你最近写得很辛苦，不然休息几天？”
他明明是笑着，为什么，还是那么忧伤？
“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练字可要持之以恒。”我也只能笑，来掩盖我心底真实的情绪。我不敢再去看十三阿哥的眼睛，无声地收拾好了茶盏，又走回桌旁继续写字。
他也不再说什么，我低头写字，仍能感觉到他正在一旁看着我。
我几乎快要停止呼吸，用尽全部心神，才稳住我的手不颤抖。
是不是，我从最开始就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
第十九章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十三阿哥走的时候，我们像往常一样地告别。可是转天，他却是自己一个人来了。
“哎？只有你？”我冲着他空荡荡的身后探头探脑，“四阿哥不见了？”
“四哥今天有事不能来。”十三阿哥的语气让我一怔，我不由得看向他，他也正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目光中，似乎正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就像他的语气一样。
但是我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把昨天晚上写的几张字拿给他看：“好吧，十三，那你看看，这几个字写得还可以吧？什么时候能再学新字啊？”
十三阿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有些无奈道：“这几个字你练烦了？我给你再写几个字吧，但之前的，还是再练几天比较好。”
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有活力，显得有些精神不振。我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但我仍只是不动声色，看着他拿过纸笔。
“我知道了，之前的字还会再写的。就是偶尔，还是会有些腻嘛，稍微转换一下心情，也不过分吧？”我答应着，他又给我写了三个新字。
“嗯，没关系。”他简短地应着，我接过他写的字，继续练习。
过了大约一刻钟，十三阿哥有些犹豫地开口叫我：“小若”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但他这忽然一出声，我的手仍然不禁一抖，笔下的竖也写歪了。
“怎么了？我写的没什么问题吧？我感觉还可以啊。”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我正在写的字，“你要是饿了，自己去找吃的啊，你都知道放在哪里。”
他顿了顿，才叹道：“算了，你接着写吧。”
于是我接着写字，十三阿哥则开始在屋里走动。我本以为今天的危机，好歹算是过去了，可过了半个时辰，他又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不得不抬头看他，他的眼中闪着不明的光。我装作不知，讶异地问他：“怎么了？我写错了？还是你有事要走了？”
他牢牢地看住我，眼中的神色渐渐变得炽热，却又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忧伤。
我手中的笔“当”地落到桌上，滚了几圈，又落在了地上。我一时无措起来，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我的动作，那眼中的绝望和忧伤更胜：“小若，你还是要逃避吗？你要一直逃到什么时候？”
“十三”我怔在原地，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你都知道的，不是吗？可你总是装作不知道，你总是找些理由去逃开。小若，你从来不会在乎我怎么想吗？”他始终看着我的双眼，一秒也不曾移开。
“十三，你，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心里又惊又痛，却仍在下意识地反问。十三阿哥，今天他竟是什么都不顾了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他的眼中一片忧伤，将我紧紧围住，难以挣脱。终于，他凝视着我，悲伤却坚定地开口：“我是这样的喜欢你，喜欢你，甚至已经是爱着你。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要，小若，我的心里，这一生，都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仿佛巨浪迎面拍来，而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我费尽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十三”
他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迎向他的目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