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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这儿猫哭耗子了,你们都是大统领身边儿的人,这事儿你们一个逃不掉。待会儿证物搜出来了,你们再哭也不迟。”
萧寂没开口,身边儿跟着的小太监却是先开了口。这话虽然不好听,倒是也没错。可不是吗,一个个儿都是大统领身边儿的人,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跑不掉。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得福才一路小跑的回来,在萧寂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萧寂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福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的说道,“这大统领生前吃过的食物基本上都找到了,待会儿便呈上来,你们也好相互指认指认。这事儿是谁做的,现在要是自己站出来,或许皇上还能免你些罪。”
人群之中没有人动。
得福大抵是料到这个情况,也没多做强求,只是拍了拍手让人把东西呈上来。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虽然是精致,但看起来不像是宫里头的手艺。里面躺着的点心少了一块儿,想必是早些时候被大统领吃了。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锦盒,但是在楚长安眼里看来却是刺眼的很。
这个盒子,正是那日苏言明来看他时一道送进来的。当时楚长安见着大统领似乎要发作了,便顺手当成了献礼转手了出去。
也正是这么一个举动,酿就了今日这桩事情。
说是好事儿,楚长安的确是因为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逃过了一劫,可也是此举,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替他承受了这遭罪。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有没有楚长安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瞒不下去,自己这个罪名是当定了,过不了几天怕是也得陪大统领下去喝茶了。
“有人认识这个锦盒吗?”得福见着人群没动静,又一次用着那个高八度的声音说道,“人都死了,这会儿就别包庇着他了。要是不说,这件事儿的责任就分担到你们每个人头上。”
人群依旧是没动静。
整个宫里头难得这么安静,静的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正当楚长安以为自己已经平安逃过一劫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来了一个少年颤颤巍巍的声音:
第十八章()
少年此语一出,一时间谁都没有接话。
虽然没人说话,但大家的目光却是齐刷刷的看向了楚长安。哪怕只是空口无凭的一句话,似乎都足以让他成了天理难容的罪人。
过了大半晌,人群依旧是没有动静,有的私下里跟楚长安关系近的已经按耐不住了,带着哭腔求他说句话,说一句跟自己没关系也好。
“楚卿,此事当真?”
楚长安没有作答。
他想过干脆死咬着说定了跟自己没关系,毕竟差一点儿地上躺着的这个就是他了。但是转念一想,当时献礼的时候可是在屋子里头,若不是有心之人,怎么可能看得见。这会儿既然能将他指认出来,想必就等着自己一口否认,接下来的证据多半要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楚卿?”萧寂又重复了一遍道,声音虽然依旧是不愠不怒的,但能听得出比方才多了些许无奈。
说来也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可塑之才,却是遇见了这种事儿。
“盒子是臣给的,但是里面的东西……与臣无关,还请陛下明鉴。而且锦盒里头的东西还未验过,现在就盖棺定论或许太早了些,还请陛下明察。”
哪怕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周围一双双厌恶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自己身上。以前万人唾骂这种事儿,楚长安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毕竟纵使再多的唾骂,那个人总归都是信他的。
然而现下,哪怕是不去迎上对方的眼眸,也知道里头应是尽数写满了失望。
“还想抵赖,大统领不就是你给害死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楚长安话音刚落,身边儿就有一个少年耐不住了,攥紧的拳头似乎随时要发起攻击。
然而这一拳还没出来,却是被眼疾手快的得福一把按在了地上。
“御前如此失礼,奴才看您也好不到哪儿去。”
“朕自会明察,但是这段时间里还请楚卿委屈着些,暂居在天牢之中罢。”萧寂只是瞥了一眼一旁冲动的少年和叠在他身上的得福,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楚长安身上。
少年的身躯蜷的死死地,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地里去。能察觉的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儿并未感到恐惧,这么做多半只是出于羞愧,无颜面对罢了。
然而萧寂越是这么盯着他,他越是把头垂的更低。沉默了须臾,最终还是低声说出了四个字,“臣知道了。”
萧寂到是给他面子,一路上也只是让人看着他前往,并未带上镣铐。
直到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萧寂才转过身来在仵作耳边低声了两句,最后让公公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算是让这群少年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
回到永昌宫的时候本已是到了就寝的时辰,但是萧寂却没有半点儿要休息的意思,只是干坐着对着面前的奏折,也没有碰笔,就这么坐了半天。外头杵着的得福催了好几次让他就寝,他也只当是没听见。
今天的事情对于萧寂而言,并不算是坏事儿。毕竟这些宫里头的人,总归都得一个个换上自己最得心应手的。这个大统领在宫里头待的时间长,又是过来人,总是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当时先皇在世的时候很是重用他,奈何他自己愿意屈身在宫闱之中。
但光是受先皇重用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成为萧寂想要换掉他的理由了。
本来萧寂还思量着该不会又是他擅自揣度圣意捅出来的岔子,但是方才看情况又觉得不像。这么多年来见得人也多,很多时候对方是否撒谎一眼就能看得穿,尤其是这种年纪不大的,哪怕心智再是成熟,也是有迹象可觅的。
琢磨了半晌,萧寂也没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响起了得福那尖声尖气的声音,更是吵得人心烦。
萧寂本是想让他安静些,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殿里便多出来了一个人影。
“查出来了吗。”萧寂本来是以为何人如此不懂规矩,但是一见着是方才那仵作,又是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仵作沉默了良久,道:“楚侍卫的嫌疑怕是逃不掉了,食物里头的确是含有砒/霜。这种东西无『色』无味,混在糕点之中很难察觉。方才楚侍卫自己也认了,锦盒是他亲手递过去的。”
仵作见着萧寂没接话,又接着说道,“皇上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您以前可是能杀的绝对不能留着。”
这个仵作虽然打小生在中原,但是当时萧寂一路打过来的时候也是四处流窜着来到了汴梁,这一路上大抵是鲜血也见得多了,战『乱』平复了以后也便给自己谋了个这么的差职,也算是有口饭吃。
可不是能杀的绝对不留着吗,当时外头死命抵抗的男丁一个都没留下,之所以他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仗着身形瘦削,藏在枯井里头才躲过了一劫。
仵作说完了以后,虽然见着对方没有发作的意思,但还是赶忙道了声歉,“抱歉,臣多言了。”
“这件事情除了朕你可还告诉了别人?”萧寂没去理会这些挑衅之言,只是继续问道。
“未曾。”
“证物全部扔了,换成新做的糕点,总之把这件事儿给朕瞒下来。”萧寂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然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但是自古以来哪儿真有跟庶民同罪的,还不是各自私下里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事已至此,按理说楚长安死罪是逃不掉了,但是萧寂打心底还是愿意信他几分,愿意听他解释,毕竟不能让这么好一块儿料子就这么死了。再一个也是心里头还图些别的,至于是些什么,大抵也只有萧寂自己心里头清楚。
自打登基以来萧寂就没睡安稳过,外头一点儿风吹草都足以将他惊醒。虽然不至于彻夜难眠,但是也足够他受的了。
本来前一段儿时间已经有所好转了,今日却是像被打回原形了似得,怎么翻身都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有些睡意了,梦境之中又浮现出来了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笑的比外头的春风还暖,丝毫看不出临走前的痛苦。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大些,却是在面容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岁月留下的痕迹。长得虽然并不是那么出挑,但是在萧寂眼里看来却是比那些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都要顺眼百倍。
看着熟悉的身影一面笑着,一面走来。两个人的距离愈来愈近,近到甚至没了以往的隔阂。
萧寂刚想开口唤他的名字,对方却是先一步凑近,合上了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纠缠了大半晌,两俱身躯才算是分了开来。虽然身子是分开了,但是唇上的殷红足以证明了方才事态的激烈。
明明是梦境,明明知道不真实,却是愿意沉溺其中,盼着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萧寂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绮梦,然而好景不长,梦境一晃,又是回到了临走之前那副火光漫天的景象。
哪有什么堪比春风的笑容,哪儿有什么旖旎的氛围,有的只是满身的箭矢和气若游丝的声音,还有拼死也要塞到他手里的那块儿玉佩。
本来睡的就浅,梦里又是见着里心里头最不愿触及的回忆,自然是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倚在床上喘了半天气依旧是心有余悸。
不管多少次梦见这个场景,依旧是清晰如昨。
从一……该回来了啊……
萧寂从来不是那种会在床/上蹉跎时光的人,既然是醒了,多半不会再倒回去睡了。毕竟每日的政务堆积如山,死后有的是时间让他长眠。
从内殿里出来的时候值夜的宫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赶忙一个哆嗦从门槛儿上爬了起来。心想着怕是自己睡过时辰了,但是抬头一看,月亮还挂在天上,回头又看了看已经穿戴完毕的皇上,脑子里头还是一头雾水。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天还早着,您要不再睡会儿?”
“知道今夜值夜的侍卫去哪儿了吗?”虽然知道那个把一个月值夜都要来的人现在在天牢里头待着,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出不来,但是萧寂还是这么故意问了一句。
“不清楚……”说是不清楚,其实心里头明亮的很。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一个时辰,昔日的武状元锒铛入狱的事儿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了。要是搁别人身上或许转眼就忘了,可是这些个小宫女们对楚长安印象都比较深刻,即便是没什么交集,光是看着那张脸都足够记着好久了。
今天这件事儿,估计很长时间也够作为她们饭后闲谈的话题了。
第十九章()
外面的桃花已经开过一轮了,哪怕是夜里头穿着单衣也并不觉得冷。但是天牢里头常年不见光,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数九严寒似得。
说是入狱,最多也就是晾一晚上,毕竟萧寂打心底还是愿意信他的,而且以他的身手若是真的想跑,这么大点儿个天牢多半也是困不住他的。
越是往里头走越是阴冷,从寝殿出来的时候虽然穿戴的还算厚实,现下竟是有些不抵用了。
萧寂本以为楚长安至少会在牢狱之中反省反省,然而看见他的时候觉得还是再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好。
不仅没有忏悔,反而一脸从容的卧在草席上睡的正香,听见动静了倒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就是看了一眼。看完照样转过身去继续睡,丝毫没有把来者放在眼里。
萧寂觉得等到他醒怕是太阳都得落山了,便俯下身子碰了碰他,示意他起来。毕竟这边儿问完话也差不多到了早朝的时辰了,能不耽误正事儿是最好。
“怎么,这么急着送我上路吗。”声音里头还带着几分慵懒,说罢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大抵也是知道这一回自己的罪名当定了,索『性』也忘了以往那些礼节,哪怕面前站着的人是皇上,也懒得抬一下眼皮子。
“朕是来问你话的。”萧寂倒是没有因此恼怒,只是实在是有些看不惯他这幅样子。
楚长安闻言一面笑着一面从草席上爬了起来,身上单薄的囚服根本耐不住天牢里的寒冷,“得了吧,皇上压根就不信我。”
“信不信另说,但是现在朕想听你解释。”
要是遇见别的囚犯有这个条件亲口在圣上面前为自己洗冤,哪个不是能多辩解几句是几句,像楚长安现在这样儿漫不经心的,实在是少见的很。
萧寂本身也并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