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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张砚的话来讲,就是对方早有蓄谋要压制住他,如果这么阴毒的招都没能成功,接下来的方式怕是更令人吃不消。还不如装着顺着对方的意思,能少一事是一事。
张砚并非懦弱之辈,而是为人过于隐忍。做事都会权衡再三,只有十成十的把握了之后才会去行动。这么一个人若是本来就处于一个佳境,到真的是能将才能展现到最大。但若是一开始就处于逆境,还一直不得机遇,怕是后半生可能都处于一个被打压的状态。
这一次楚长安一来,行事张扬不羁。但毕竟是圣上身边的人,再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然而这些人的怒火并不会消退,而是尽数转移到了张砚身上。
每一次张砚见着他做事都怕,只想求着他收敛点儿,万一真不成,以后自己在这片怕是难做人了。
但是这一次越是往后,张砚发现事态还真有那么一点儿转机。
晚上寻访过各家之后,楚、张二人坐在一处大概整合了一下。
张砚还是做事求稳,但是楚长安却是希望将人一举拿下,毕竟事到如今,铁证如山,没什么好辩解的了。他的意思就是下一步就是看是将人扣住在抄府查账目,还是直接压回京交由圣上决断。
张砚本是主张先把太守府上的账目以及其中的种种势力理清楚了,再分析该不该动手,或者该如何动手,整个过程繁琐到令人头大,至少也得有个半载一年的才能整理清楚。
说完的结果便是被楚长安先后嫌弃了:怂,做事儿温吞,没效率,要是在沙场上绝对第一个死等等种种。到最后张砚也不想跟他争辩了,索『性』照着他的意思去做。
反正这么多日以来,楚长安的点子虽然算不上是多高明。但好歹是没做错过事儿。再说张砚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主谋不是自己,天塌下来也砸不到自己头上。而且楚长安横竖有人给他兜着,行事再怎么猖狂也是有这个资本,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张砚本来还想问他自己需要做什么,结果还没开口,先被对方抢了先。
“别的不用,把你府上的牢房收拾出来就行。狱卒挑几个力气大能镇得住事儿的,以防万一。”
“哦。”张砚心想随他造吧,反正以后自己这人横竖得做,真是事败了就败了,最多活的憋屈点儿,死不了。
张府看起来就巴掌大块儿地方,但其实里面别有洞天。虽然是别有洞天,但看着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但这太守府却是修建的不比那些京城世家的宅子差。完全看不出江南这边建筑特有的婉约内敛,狂放不羁到令人咂舌。
既然是去府上拜访,楚长安自然是不会像往日那般随意。特意换了身以前在京城里头未进宫前的款式,俨然一个文弱公子的样子,就是腰间的佩剑是把沾过无数鲜血的真家伙,实在是显得突兀。楚长安想了想,还是换了把能藏隐于袖内的短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目的『性』不是那么强。
趁着夜『色』,楚长安一路翻墙而入。本来想着直接悄悄潜入一气呵成,没想到走到门口却是撞见了个刚从里头出来的侍女。
方才还恨不得飞檐走壁的楚长安立马规矩了起来,“下官求见刘大人,还请姑娘进去通传一声。”
那侍女愣了半天,大概是还没明白过来楚长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毕竟大晚上的,楚长安又不是从正门的方向走来的,但看着装也不像做些苟且之事的人。
第二十八章()
“这么晚来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好让下人也给您准备准备。”
刘太守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来端热水的侍女,想都没想就让人进来了。结果来的并非是什么侍女,而是汴梁来的那个安抚使。
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持住了,然而又很快舒展了开来,从容不迫的笑道。
“此次过来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该启程回京了,本是想着明日一早动身,所以今夜便来和您道声别。”楚长安说着将那只绑的有些夸张的右臂往外伸了伸,正好能让对方看见,却又不显得刻意。
“不小心摔得。”楚长安见着他脸上的警惕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往身后缩了缩,轻声道了一句。
楚长安刚进来时刘太守还有些迟疑,见着他手上的伤,才算是放下了些心,笑道:“既然是告别,本应是有美酒相赠的。来人——”
刘太守后半句还没喊完,只见着眼前的人方才还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样儿,突然猛地爆起,同时左手从袖中反手抽出一支短匕。鲜血混着铁锈味儿一同倒灌进了喉咙里,随着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一块儿咽回了肚子里。
楚长安出手还算是有分寸,这一下子虽然是能让人疼的钻心剜骨,但最多也就是一时间说不出话。哪怕是不管这伤,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不致命。
“看样子明日下官怕是走不了了,美酒就不劳烦您了。”楚长安一面说着一面用牙扯下右臂上的纱布与木板,将这个不省人事的一把抗上了肩,从后门绕了出去,借着屋顶的弧度作为遮蔽,顺着原路潜出。
次日一清早太阳还未冒头,随着张砚一同驻扎在当地的兵马便破开了太守府上的大门。里面的丫鬟和小厮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想着去禀报刘太守,结果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子已经空了。只有平日里头太守的贴身丫头倒在一旁的草丛中不省人事。
这些人虽然来得横蛮,但却也并未碰多余的东西,只是把书房里所有的账本都卷走了,真正值钱的金银玉器连瞧都不瞧一眼的。
府里的丫鬟和小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这帮人已经离开了,唯一被破坏的便是院前的朱红『色』漆门。
张府上,两个人对着堆积如山的账本一本接着一本的翻阅着有异样的堆在左边,没问题的堆在右边。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右手边都堆满了,左手边还是空的。
“不对。”楚长安突然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望着张砚,“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张砚虽是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做好了听他讲话的准备。
“不对不对,有问题,方才有些异常我们怕是忽略了。”
这么一说张砚大约也是回忆起来了,毕竟这么多本,每一本都是草草的翻一遍,大致没问题了就搁置在一边了。
可能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楚长安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先把去年圣上没登基之前的给翻出来吧,对照一下”
先皇在的时候,农税还是照交的,不过是每年每月固定的数额,而不是按收成分的。这么一来,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每个月的账本都会这笔固定的收支。
旧账本和新账本一比对,很多东西就一目了然了。不得不说这个太守人不傻,估计早就料到了这一日,自从新规下来以后,本来应是农税都收支就记在了府上的苏绣生意收入上了。大眼一瞧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至少稍稍用心看一下,就能看的出两笔数据一模一样,一两都不带少的。
毕竟做生意这种事儿看运气,哪儿可能每个月都那么固定。
还好萧寂登基尚不足一载,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并不算难。但是将这些异常的账务圈出来之后,楚长安又发现了一处不妥。
要是按照这个收入的数目,支出占得比例实在是犹如沧海一粟,估计不是府上藏得有私银就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
不过楚长安更多希望是前者,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充公也能挽救一下当下的财政情况,怕的就是后者,或者流向不明。
担心的事儿总归是更有几率发生,太守府上又让人给搜了一轮。
地上地下都搜了,就差没把房子给拆了。然而不仅没有藏私银,甚至连那些看上去值钱的古玩字画和金银玉器,也大多都是仿出来的赝品,到还真像个身家清白的官员。但说他无辜吧,这些账本和农民口中的事情都摆在眼前。
若是真能搜到点儿东西还好,哪怕明日午时直接问斩都不是问题。
关键就是证据太过隐晦,搬出台面不足以当诛,但咽回去等于默许他在这一片横行作妖。
“去牢里头看看他,带上这些账本一起。”虽然萧寂的意思是让他自作决断,但是楚长安也不敢真的如此大意。
以往虽然手上没怎么干净过,但是杀得也都是证据确凿的该杀之人,再或者是萧寂亲口点出的或者阻碍道路的屏障。然而今日这个归为哪一类都有些不妥当,想到这儿楚长安上剑柄的手又只能硬生生放了下去。
开府的时候大抵也是修建的匆忙,尤其是平日里头不常去的地方更是照顾不到。比如这地牢,楚长安心想也亏得那刘太守不是习武出身,不然就这点儿地方想关条狗都难。
大约是心里头还残留着阴影,见着昏暗的牢房楚长安心里头就咯噔一声。哪怕是外头已经热的可以穿单衣了,身上还是下意识的一阵哆嗦。
“刘大人。”楚长安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抱了拳,哪怕是对方到了这种境地了,神『色』上仍看不出有半分怠慢,仿佛早上的事儿不是他做的似得。
“你……你们……”早上那一下子楚长安到底还是有分寸,现在人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虽然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但好歹能听懂。
张砚没说话,只是把那摞账本搁在了地上,大约也是知道楚长安比自己能说,这种事情他一般不会跟着瞎掺和。能看的出刘太守想要伸手去拿,但是奈何手抻不了那么远,身子就被牢狱给拦着了。
“私收农税,占为己有,按理说,其罪当诛,明日即可问斩。”楚长安说罢又将那摞账本向外挪了挪,让里面的人更是够不着,“不过刘太守是聪明人,差点儿把下官和张大人一并唬过去了。”
“你们有什么证据?”
“自从圣上登基以来,刘大人开始做苏绣生意了啊。”“这生意做得倒是稳定,先皇没死的时候刘大人怎么没想到这个发财致富的道路?”
“荒谬至极。”刘太守没去正面回答理会他。
“说罢,这些银钱的流向。”楚长安见着他不说,也不着急,跟着他一道席地而坐,“现在肯认错的话这件事情只当我眼瞎,什么都没看见,在圣上面前只报你的好。”
然而两个人僵持了大半晌,刘太守也没有半点儿要开口的意思。
“得,不跟我说,留着过几日在圣上面前说罢。”到了最后楚长安还是没动手,只是找了几个信的过得将士押着他随自己一起回京城交由萧寂处理。
如果那个时候萧寂再说此人留不得,那才到了楚长安动刀子的时候。再一个也是想看看,口口相传刘太守在京城的靠山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有一件事情楚长安刚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但又怕一上来就问,跟张砚闹僵就难办了。
不过现下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也到了临走之际,便无须顾虑那么多了。
晚上的时候楚长安本来还想再骗他喝些酒,也好开口去问,然而这一次张砚可不上他的当了,顾左右而言他,一滴都不肯沾。
“有什么话直说,这酒我是不会喝的。”最后张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点破了楚长安这点儿不入流的小手段。
上次在第一楼的时候,大概还是小半年前。天寒地冻的,两个人杵在黑漆漆的街道上,一个是装醉想借钱的,一个是心里头时刻戒备着的。
当时张砚那句不知所云的话楚长安可是一直记着,没事儿就拿出来琢磨,但死活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记得你离京之前说过,你原本不是姓张的,是生在京城的。而且……还说苏家本是有三个兄弟的。”
张砚姓什么楚长安不关心,哪怕再往上数几代是国姓跟楚长安都没半分钱关系。关键在于后半句,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张砚明显的愣了一下,脸『色』和平时有了点儿微妙差别,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楚长安可是记得当时张砚清醒的很,这会儿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脑子真的不好使,“说过,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平日里头那个喜欢板着个脸,恨不得把人吓跑完的,听了这句话却是难得的展『露』出来了笑容,
第二十九章()
再次回到汴梁的时候已经入夏了,一路上走的还算顺利,没走多少弯路。
即便再是顺利,也难免会出些小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