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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谢,就真往后妃玩赏的花苑去了,全不知,一圈人等着看他笑话。
花苑之大,也是超乎想象,层峦叠嶂,假山林阴,连小瀑布都做得逼真。司马迁在一路绿荫花香下,走走停停,看看摸摸,比起人工修饰之美,他对这些珍奇罕见的花草林木更为欣赏,一边后悔自己上朝这么久怎么都没发现这最理想的休憩之地,一边就溜达到了一汪可容两人大小的泉眼边,看那清水透彻,幽深殷凉,忍不住四下张望,一看这里很是僻静,身体粘腻中更加刺痒,水又这么冰凉入骨——于是不管了!脱了外褂和罩衣,露出斑斑点点的上身,就双手撑在泉眼边上,吸口气后深深把头埋了进去——后妃取水泡茶的珍贵泉眼,连皇帝都甚为喜爱的芳洌清爽,就这样被无知的司马迁糟蹋了!
这片泉眼正好留在一颗千年杉树之下,树影婆娑,泉水灵秀,这一树与一泉雅致出尘,正是花苑点睛之彩。司马迁只以为自己找到了好地方,扑腾玩水,喝了几口下肚,更觉甘甜,拿来洗浴了上身和脸,只觉得身上的瘙痒渐止,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就直接把衣服折好垫做枕头,自己俯身趴在泉水浸过的阴凉处,舒爽轻快地沉睡过去——
“不要动,乖……”沉重的书倾倒在他背上,压得难以呼吸,他想把它们扶起,它们反而更如千斤坠压得更沉,都是非常罕见的书籍啊,必须扶起来——朦胧里张了张眼,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宝贝……”
汉武帝刘彻,大汉最伟大的天子,眼里有显见的怒意,这在他成年后已经很少表现和流露了,胆敢惹他发怒的人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他难以相信自己脚底下踩着的这个蠢货会无知到这种地步,这就是他任命的太史令?连私闯后宫禁地这种死罪都犯得这么光明正大!自己越是踩得用力,这人反而“宝贝宝贝”叫得更凶——不知道他和那妓女平常是怎么玩法?忽然蹦出来的恶意,令帝王挥手遣散了部从,转而收回脚力,打算细想想怎么玩弄这个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男人。
瘦到骨架凸显,原本还算衣服架子的高挑身形离了衣服只剩下皮了,再看皮上的红点一片一片爬得恶心,整个人好比一条超大毛毛虫,那么可恶。帝王是不会自己亲手玩弄的,好整以暇坐在树下侍卫早就安置好的金椅上,命人就近叫来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只能按他旨意做事……
——只是个梦,只是个梦,沧海,我什么时候丢掉了你的胭脂?那天的雨真大,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她的手指,在摸着他,脖子胸膛和下身,下身激昂,渴望占有她的柔软,当她把长长头发落在他胸膛,有些痒了,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发抖得厉害,忍不住他就握起了它,放在自己唇边上磨蹭,小心安慰:“我就带你走,我只有你。”
司马迁睁开眼,好象看见了他的女人,他轻轻摸着她咬得快滴血的嘴唇,轻轻拉起她半褪的衣裳,温柔地为她顺顺乱掉的长发,甚至用磨出老茧的指腹一一抹干净她狼狈的泪痕:“再也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娘子,我只想吃你烧的糖醋鱼,我真饿——”
做梦一样的笑了,好象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那是他在心爱人面前才会露出的赤子之情,她是不会笑话他单纯心性的。
“我就做给你、我就——”她喃喃,失魂,只知道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别忘记我。”
他才醒了,猛然一个惊雷,看这光天化日,发生这种违背人伦!完全蒙住了,但立刻就反应过来,竟是首先拿了自己外袍给这可怜姑娘披上,他满头大汗,只差一步就毁人名节,当爬将起来,周围尽是低低嗤笑——这种蒙住瞬间转化成愤怒,四顾,这些人!不是人!
当看到那无疑的始作俑者,司马迁的愤怒在眼里阴沉酝酿,他并不软弱,当世界不允许反抗,好吧,可以妥协,但不能随便侮辱弱小的女子,那算是什么男人?——他一刹那间,根本忘记了这个尊贵的无论对自己干什么事都是应当的男人是自己的主宰自己的帝王,他惟独记得的是一定要给这样的人教训,教训他不能再这样侮辱女人。
他把手里那块石头,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飞快砸过去,重重地擦着帝王高贵的面颊,落地了。
帝王玉石一样的脸上,出现清晰的裂缝,一道血,渗出来了。当其他人从震惊反应过来就要一拥而上,擒住这乱臣贼子时,刘彻慢慢说:“谁让你们这些奴才动了?滚。”
司马迁瞪着帝王,挡着哭泣的小宫女前面,惟恐他喜怒无常伤害无辜。刘彻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是血,有多久没流血了?印象中,幼时的自己也常于游侠为伍,刀枪剑戢,玩耍里总免不了见红。难得的仁慈吧,今天这个人应该死了一百次,但不可否认他的梦话、他的动作、他的柔情都让自己愿意不计较他的死罪。
——“穿上衣服,朕要听听你说通史。”
8
那天的事,就这样结束了。皇帝竟容忍了他的犯上,自己的脑袋还好好挂在脖子上,想起来都是奇迹,每次再见到皇帝,就觉得有点后怕,在写完通史之前,他不能死。他知道,皇帝一直厌恶他,从他的样貌到他的为人甚至他的文稿,他都不讨皇帝欢心,何况他污了他最喜爱的灵泉。
皇帝可能还没想好怎么处死他才最解气,索性让他自己掂量畏惧去,于是再也不提他名字。
这样,不知不觉,叶子都落下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了。每月初三仍然领到俸钱,但再也不去百花楼,曾经的沧海已经不在,那里已经有了新的花魁,隐约知道是那人安置在了某处行宫,现在还是被喜欢着的;他的女人,还有人可以再碰吗?——就算不碰也没关系,他不是重欲的人,知道沧海的心意后,现在却是一心一意等待她被那人所弃,然后自己就立刻去找她。
他想得非常简单,是单线条的进行,任何旁枝末节都自动排除——往往,在学术上功成名就的人物,都是生活道路上的傻子,避不过命运涂炭。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霍去病将军,在这年秋天班师回朝,歼敌3万余人,夺回河西走廊,切断匈奴和羌族的联系,打通了去西域的通道———种种重大功绩使他成为大汉朝的一大传奇,加之他生就俊美神武,一路回朝,长安城内各条街道竟都是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只为观瞻神将天容。
他回朝那天,司马迁正写到西楚霸王项羽,写到他破釜沉舟、与秦军决一死战气概,写到“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慷慨,写得入迷,就错过了皇帝率百官亲自迎接大将军回朝的时辰——后来听说,皇帝不仅在第一面时就紧紧抱住了大将军,更是一路上执手不放,让众人羡煞。那大将军如何表现?司马迁好奇这个,果然,霍将军并没感激涕零、激动于形,甚至在酒宴上也以一路劳累为由早早退席,此后皇帝显然不快。
虽然有霍光这样的兄弟,但霍去病绝对是个人物,这么年轻,太过聪明,连皇帝也成绕指揉。父亲与霍去病是旧识,每当出征前,霍去病会来找父亲卜一卦,父亲只说喜不说忧,即便有忧也总摸棱带过,这时候,霍将军就一定会要求父亲解释清楚,他是一个坚决倔强和不肯认输的人,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他是那种一定要利用生命中所有有利反败为胜的人,所以必须要完全知道自己命运中的任何不测!
司马迁一路看来,感觉霍将军生命中最大的不测就是爱上一个皇帝——在所有人包括皇帝自己都以为他是被迫妥协而难以征服时,他是爱上了,无论怎样掩饰,从他眼睛里就看得出来,很奇怪皇帝怎么会全不知晓?一个爱你的人就在眼前,用那种默默爱着的眼光默默睇凝。
只能说,皇帝被自己的重欲不重情蒙盖了双眼。他对霍将军的喜爱还不足以深刻到用同样的眼光回应。
这次出征前,大将军也曾来过,司马迁没有占卦,直接对他说,将军的命格太硬,劝将军及早卸甲归田,方可平安。
——假如是霍光,一定阴沉冷笑,但霍去病,只是一笑,“我有我要做的事。”临走时才淡淡说:“司马谈说我能活到八十,是难得的长寿,你们文人都是这样信口雌黄吗?”——
父亲大人,跟自己的性格是不一样的吧,父亲比自己懂得太多适者生存,所以才能由地方的秀才一路升到朝廷的史官,而自己只是在父亲的安排举荐下继承了他的官位,这官位给自己真是糟蹋了。世人都要听好听话,为什么自己嘴里却总要说真话?让世人糟蹋。
今日,是皇帝陪着霍将军一路而来,虽然也有浩浩荡荡的人马跟随,但都留在了门外。这种光耀门廷祖上积德的大事,司马迁感觉十分为难,怕又提起什么占卜什么算卦,请两位贵客上座,自己垂手而立。
皇帝的金丝袍子现在披在俊美非凡的青年身上,怕他穿得单薄受寒,而亲手给他披上自己的御衣。在自己钟意的人面前,刘彻更显皇帝气度与威严。
“司马大人,我和皇帝陛下哪个能活得更久?”青年将军抬起头,与女子不同,他的美带有沙场的冷酷,他这样问,一点不在乎皇帝就在身边。
“小霍——”皇帝竟也一脸不在乎,侧着头只顾看着自己百看不厌的眉目,那种眼神是不隐讳的放荡渴望。
司马迁局促地看两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这样神情,不管是什么身份,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样总是局促,“臣看不出。”
“你也看不出吗?”霍将军眼里有黯淡,但没有放弃。“马革裹尸还,这也未尝不是军人喜事。”“爱卿想长生不老还不简单,秦始皇求不来蓬莱仙丹,朕倒要一试,天下间有什么是朕得不到?”霍去病回应帝王一抹笑,他肯这样说他已感动。他是他的大将军,无人可以取代。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
司马迁心中一喟,人世间的真情假意定要由生死判定吗?这一生,能有一人对自己有所依恋,已经太满足了。说话间,宫人已在宫河上设下画舫酒宴,皇帝就拉起自己情人同去。司马迁松口气,恭恭敬敬把两位人物送到门边。
本来,已经结束了。秋天的太阳温暖祥和,在前面两个挺拔尊贵的背影上留下朦朦金色。霍去病突然回过头来,眉目一派飒爽英姿,邀司马迁一起前去把酒同乐,只不过一个小官啊,蒙恩宠理当遵从。
——司马迁的酒力有些让人刮目相看,这样一个无趣寡味的人倒能豪爽地干下一杯杯醇酿,真有些刮目相看。好男儿,是能喝烈酒的。不像别的酒中饕餮那么穷凶极恶,司马迁喝酒缓慢而干脆,甚至酒品都保持着他的风度,不闹不叫。
赏着湖面上盈盈水波,晚风送爽,一切微微酣畅,画舫尾端,白发琴师在隐隐弹着“出水莲”,帝王的富丽行船,大到行宫一样布置,平稳驶过,也如擦过地面一般。司马迁没有看上座那两人,甚至自己对面还有一个霍光,霍光屡屡敬他酒,仿佛好友至交,他一手撑起脑袋,轻轻用筷子敲着白净碗边,一曲水水莲,何时才能再见心中那朵出水白莲?
天完全黑下来,司马迁的筷子从手里滑落,他趴在酒桌,有些醉了睡了。
“司马大人……”仿佛被扶起来,喂了些什么苦涩汤水,该是醒酒药,他乖乖喝下,家里还有一堆书等着誊抄,快些醒过来。
但没有醒过来,身体缓缓热起来,所躺着的被褥都被汗水打湿,非常痛苦,烦闷从心里生,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司马迁爬起来,满室昏暗,他已不知身处何方,莫不是发烧惊寒,怎会阵冷阵热?尤其腹股,涨热苦楚。
隐约需要一样东西,但伸出手,仍然什么都摸不到。很需要、很需要、一具柔软的身体,而已。
无法控制,奔腾到四肢百骸,都快碎了。
想要——想要——不要书了,就想要她!
当门开了,司马迁几乎发狂一样扑上去,他的神志再昏迷癫狂也感觉出自己所扑过去拥抱的坚硬肢体正是男人——自己是被下药了!连声音都再发不出!连男人都可以!好象畜生一样!——但这种绝望的意识在性欲的洪流面前萎缩成蚂蚁,想要这个男人,好象等待了他一辈子,无所谓性别,什么都无所谓,一定要得到他,舒缓这种绝望。
他此时已经根本认不出对方是谁,因为药剂的过重使司马迁两眼通红,好比猛兽,他一下子使出极大的力气,撕扯对方的衣物——
我会补偿你的,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的!他心里这样恶心惊骇,但行为上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去进行动物的行为,他在像动物一样咬和摸。
“爱卿?——”
这个声音,熟悉,但没什么了不起了现在,谁都无所谓,谁都无所谓。
他的背部非常宽厚,司马迁无法合拢双臂,勉强抱得,他的皮肤在嘴里全是甜蜜香极了的味道,他的肩膀、他的耳朵、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