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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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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布的□□和甲兵不见了,门外十六个高大黝黑的健奴抬着一方垂金结络的软榻,两名宫女挑起纱帘,榻上金发雪肤的丽人盈盈而笑,冰蓝色的眼眸灿若晴空。

    最前方的礼官抚胸躬身唱诺,悠长的声调难掩紧张:“汉使归国——”

    殷长歌的剑尖已经贴上了礼官的脖颈,听见前四个字险险变招,硬收回去,激出嗡的一声轻响。

    礼官知道里面几位都是凶神,乍然间脖颈一凉,几乎没厥过去,半晌后才神魂归位,发现眼前立着一个杀气凛凛的青年,神色冰冷的瞪视。他一个激灵,舌头突然利索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王命雪姬夫人礼宴相送,请诸位贵使整衣相候!”

    衣饰鲜亮的宫人整饰大厅,摆布席位。点上华烛,熏上暖香,置妥软垫漆桌,一盘又一盘珍肴美味流水般捧进来,色泽和香气诱人食指,前一刻一触即发的驿馆,转瞬已成了流光溢彩的宴场。

    一时间众人皆陷入了茫然,弄不懂吐火罗人究竟是何用意。

    雪姬不笑时如霜雪之姿,美得凛人,笑起来若霞璧生辉,艳夺心旌。此时欢颜呈露,连陆澜山都有些不敢直视。

    众人虽然依席入座,到底情势不明,均在暗自戒慎。

    唯有左卿辞从容不迫的与雪姬谈笑,一如数日前宾主尽欢的宫宴。“未想此番离别竟得夫人亲身相送,实在是惊喜。”

    雪姬未语先笑,冰蓝色的丽眸谑意宛然:“听闻各位贵使在驿馆烦虑,我王也是心下难安,几日未得安眠。此去两宽,往昔皆逝,惟愿吐火罗与贵邦永为交好。”

    左卿辞半句不提这三日兵甲森严的封禁,也不问何以情势倏转急变,“既然这是君王所愿,当如夫人所言。”

    “所需的一应行辎,我王均已备好,欢宴之后礼官亲送各位出城。”这位任性的宠姬心情极佳,掠见众人僵硬的模样,居然嗔笑调侃。“此去千里,若是过于矜持,各位恐怕要到中原才能再享盛馔了。”

    左卿辞微微一笑,当先把盏而饮:“夫人说的不错,良宴难得,自当尽欢。”之后竟似抛开一切,当真享受起华宴来。

    众人最初难免戒备拘谨,后来见左卿辞举止随意,渐渐也放松起来大块朵颐,只是默契的滴酒不沾。独有沈曼青饮食一概不碰,苍白的秀颜戒慎如一,殷长歌知她心有余悸,也不勉强。

    饮宴过半,歌乐暂歇,雪姬瞥了一眼日影:“欢时将尽,长宴终别,为答谢当日相救之情,我王为诸位备下了一份薄礼。”

    随着礼官击掌,六名宫女捧着银盘蜿蜒而入,在每个人席前跪下,银盘中满盛黄金珠玉,琳琅夺目,大厅瞬时宝光生辉。良宴与恩赏来得太离奇,众人疑惑更深,无一人去接,均看着左卿辞。

    左卿辞大方起身,优雅的行了一礼:“王上所赐,却之不恭,多谢王及夫人盛情。”

    “这是我王之礼,至于妾身——”雪姬冰蓝色的眸子一转,漾起促狭的巧笑:“唯有让宫人代为祝酒一杯,还请贵使勿弃。”

    受了命令,雪姬身边一名侍女跪地倒了一杯酒,托起银盘袅袅行来。

    或许是不便正视,左卿辞长眸一闪,倏然垂落在侍女的双足。

    那是一双套在牛皮绊鞋里的裸足,秀致娇美,足趾似小小的贝壳,足踝的银铃随着步履迸出脆响,声声撩人心弦,可惜足缘有一些紫痕,稍许破坏了美感。

    定了一瞬,左卿辞的视线缓缓上移。

    柔滑的绸裤宽绰飘逸,边侧开口,露出了光洁的小腿,莹白的腰肢幼细玲珑,脐上镶着一枚碧玉饰,紧身马甲勾出优美的线条,衬着衣上轻晃的垂缨,像一场诱人失足的心跳,可惜吐火罗的宫人在外均以薄纱掩面,无从窥见真容。

    侍女始终低着睫,直到停在左卿辞面前才抬了一瞬。

    通明的烛光映出一双安静的眼,瞳眸深处隐隐有一泓墨蓝,仿佛最幽深的湖水,唯一的缺憾是大概许久未曾休憩,蒙了一层薄薄的血丝。

    左卿辞凝视着她,接过酒缓慢的饮下去,眉间有抹奇异的神采。

    饮完他将盏置回银盘,道了两个字。

    “多谢。”

    天空蓝似一块透亮的宝石,云彩高远,四野安静而详和。

    直到离城百余里,陆澜山仍然觉得难以置信,经历的一切皆不可思议:“就这样出来了?”

    殷长歌也是一般茫然:“竟然没有陷阱,吐火罗王在搞什么鬼?”

    行囊中食水俱全,验过全无问题,白陌望着辎重齐全的驼队发呆,怀疑自己在几日忧心中产生了幻觉。

    商晚缓下紧绷的戒备,难抑死里逃生的兴奋:“管他怎样,我们出来了。”

    “飞寇儿他——”白陌说了半句又咽下去了,想不通那个飞贼用了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不单是他,几人都在疑惑,殷长歌猜想,“或许是他说动了雪姬。”

    陆澜山赞同一半,点点头又摇头:“即使如此,让一国之君改换心意也非易事,不知他是如何斡旋。”

    白陌满脑子困惑,喃喃道,“他怎么一直没露面,我们已经出城了,他还是不见踪影。”

    所有人皆在猜测,殷长歌不语,剑眉多了一线隐忧。

    陆澜山拍了拍跨下的骆驼,不甚担心:“那家伙懂吐火罗语,又有一手妙术,换个形貌,偷张文牒出城易如反掌,一时未至,想是有什么耽搁了。”

    好容易脱身,商晚一心想离吐火罗越远越好,不耐烦久候:“现在要如何,难道一直在这里,等到吐火罗王派出追兵?”

    “商兄要走,尽可先行。”殷长歌瞧都没瞧他一眼,语气淡漠,“我等他出来,毕竟是为我们才滞留城内,真有追兵还能接应一二。”

    眼见两个人又呛起来,陆澜山也不好说什么,不等不妥,久等又不知要到何时,两厢为难。

    左卿辞见天色将暗,沉吟片刻,望了一眼远方的吐火罗城郭:“若是未猜错,落兄在城中还有事要办,我们先去车木措,离吐火罗不远不近,也方便通过暗谍打听,或许落兄会把讯息传到那里。”

    车木措是个小城,虽不如吐火罗繁盛,也有几千居民,城中与吐火罗人往来颇多,很快即有讯息回传。

    对于飞寇儿究竟在王廷做了什么,人人都满腹好奇,私下也有各种猜议,终是难以确定。所以当白陌拿着密报冲进左卿辞的房间,殷长歌先跟过来,接着是陆澜山、商晚,沈曼青犹豫了片刻,也随之跟了进来。

    济济一堂一个不少,左卿辞掠了一眼,拆开了密信。

    使者来宣读吐火罗王的谕旨后,吐火罗城出了一桩异事。三名吐火罗高官在自家宅邸醒来,均发现枕边钉了一把短刀,刀身深入床板,几乎直贴颈项,刀旁还留了一枚中原才有的结络,其中一人当场就吓晕过去。第二日吐火罗朝中议论纷纷,无不惶然。

    第二日夜里,这个数字变成了七名。

    从高官到皇亲贵戚,恐惧扩散了十倍。谣言疯一般蔓延,全城兵卫被支得左巡右守,第三日晚间,满朝王公大臣无人敢于安睡,城中灯火彻夜通明。

    吐火罗王被烦虑弄得难以安眠,直到晓星将沉才朦胧合眼,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雪姬慌张的推醒,侧头望去,他惊恐的发现颈边多了一把雪刃冰寒的短刀。

    谁也不清楚刺客是如何进了戒备空前的深宫,将刀投在吐火罗王枕侧,更不懂究竟有多少中原人潜在王城。

    被急召来的群臣噤若寒蝉,人人悚恐,满殿无一开言。

    吐火罗王徘徊良久,终于决意将惹不起的瘟神礼送出城。王令颁下,甚至没有一个高官敢于领命,还是雪姬主动请缨代为送行,才有了那一场华宴。

    密信叙述详尽,读来惊心动魄,左卿辞看完后众人一一传阅,好一阵无人开口。

    陆澜山一目十行的看完,回忆了一刻,突然大笑起来:“我说怎么礼官一直青着脸,动不动就发抖,原来是被吓破了胆。”

    商晚看了两遍犹觉不可置信,“全城戒备,他还能以一人之力夜刺七名,在君王枕边留刃,怎么可能。”

    殷长歌神色异常复杂,既自豪又有伤感,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惋惜,他身畔的沈曼青异常沉默,紧紧抿着唇。

    能想通其中关窍的唯有左卿辞,他思索了一阵,“落兄大概与雪姬有所交易,从她那里获悉了吐火罗皇亲贵族的住邸。前两夜是落兄亲为,最后一夜国主枕边那把刀,应该是雪姬所置。”

    一番剖析入情入理,众人尽皆信服,陆澜山激赏又钦赞的笑骂了半晌,感慨万分:“等这小子回来要喝上一杯,平日里蔫头搭脑,一转眼不声不响弄得吐火罗人仰马翻,好能耐,好胆色,这个朋友我交了。”

    殷长歌忍不住笑起来,稳了稳情绪:“陆兄好兴致,只怕他未必饮酒。”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澜山酒瘾大动:“哪个江湖汉子不饮酒,不过那家伙比大姑娘还话少,说不定真不会,也无妨,强灌下去更有趣。”

    见陆澜山一脸豪迈,摩拳擦掌意图恶整的模样,殷长歌一则好笑,一则仍有些牵悬,“既然事已顺遂,为何他仍在城内。”

    这原因旁人不明,左卿辞心中有数,“殷兄不必忧挂,落兄定是有事尚未完成,否则吐火罗人哪留得住。”又见陆澜山好酒之态,左卿辞笑吟吟道,“待回中原必定要摆上一桌,请诸位喝一顿庆功酒,只是落兄酒量极好,千杯不醉,陆兄想灌倒可未必能如愿。”

    殷长歌听得一怔:“千杯不醉?公子如何得知?我怎么——”

    他没说下去收住了口,左卿辞也没有问,转而回到正题,“密信中让我们尽速回转,在阿克苏雅会合,为防节外生枝,我们明日就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场小落有没有出现,亲们看得出来不,嘿嘿,看不出来就是呆头鹅哟。

    发文到今天十天咯,好多亲热情的想投雷投票,非常感动,不过某紫没有与晋江签约,唯有心领盛意咯。

    希望大家能一直愉快的看下去,喜欢的话推荐给更多朋友,某紫就很开心啦。

    这几天大家猜剧情很有兴致,某紫看的也很欢乐,不过有一点提示,苏璇没有那么老,咳咳,生不出小落这么大的女儿,望天。。。除非他十一二已经能当爹了

第24章 掠美归() 
来时隆冬,归途已是雪化冰消,泥泞满布。

    这一时节道路软淤,驼马时常陷落,同样不适于行走,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提前探路。车木措雇来的向导抱怨连连,奇怪这些中原人竟然甘之如饴。却不知这点麻烦与来时的艰险相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比起经历过的料峭冰风,偶然拂面的春寒简直是种愉快的享受。

    说是尽速,实际走得并不快,殷长歌甚至刻意让向导放缓了速度,二十余日后依然不见飞寇儿的身影,众人不禁又生出揣测,多了悬挂。奈何此时音书断绝,想探听也无从着手,唯有静等。

    日子随着骆驼的脚步一天天滑过,离开吐火罗月余,难得碰上了一口干净的泉水,索性提前歇宿下来。

    各人分头忙碌,有的猎野羊,有的取水,有的拾柴生火。

    枯柴聚拢起来,在荒原的风中引火极是不易,白陌想找几块石头遮挡,抬眼扫视四周。雪已经全化了,枯败的野草被夕阳染成了亮黄,高远的天穹笼罩四野,熔金般的落日缓缓坠下,衍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壮美,令人目炫神迷。

    美景夺人,白陌却盯住了日色边缘一星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极淡的影子,几乎隐没在灿亮的金黄中,隐约的轮廓像是人在遥远的骑行,让他忘了升火,也忘了喊叫。

    那是确实一匹马,随着落日的余晖逐渐趋近,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寒凉的风贴地而卷,升起一层弥散的尘雾,甚至能看到白色的头巾在空中飞扬,一人一马仿佛乘着漠漠的风而来。

    直到影子到了跟前,白陌才脱口叫出来:“飞寇儿!”

    勒住马的人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他从来没有弄清过这个人的长相。

    白陌看对方腾身下马,轻巧的从马上抱下一个人,风掀开蒙头的白布,撩起一头金子般的长发,在荒漠上比落日更明亮。

    白陌彻底傻住了,手中的火石砰然落地,冲向帐逢直着嗓子叫喊。

    “公子!飞寇儿回来了!还拐了雪姬!”

    真的是雪姬。

    所有人目瞪口呆,僵硬的看着冰蓝色眼眸的美人巧笑倩兮,偎在飞寇儿一点也不雄壮的肩上,姿态亲昵而信赖,毫不在意对方仅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不错,飞寇儿又换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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