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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熙微微一笑,眼光看向江子故。
江子故会意,严肃道“你真不怕死么?”
“怕死是王八蛋!”小孩子硬着脖子,脸上青筋一扯一扯的分明。
宁熙拍了拍手,立在一边笑道“有趣。”
江子故笑道“那你便讲讲你是如何来北漠的,你说的这些,皇上可会派人去查的。若是你有什么说的虚话假话,是要杀头的。”
小孩子脸色一愣,却也不再说话了。
宁熙见他好似吓到了,便开口笑道“行了,孩子,他这是吓唬你呢。你给朕说说。”
小孩子又抽泣起来,“我们本是住在宁熙与青黄的交界,我家的厨房在宁熙,后院在青黄。后来,说是皇上要来打仗了,我们一家子就开始逃荒,父母带着我们姐弟六个逃到最北边,不想,半路上遭了土匪,一家只剩下我一个。后来,我一路要饭到北漠,听街上的人说,皇帝又要打仗了,有钱的人家已经开始搬走了,我没有钱,也没人带我,就只能饿着肚皮,要饭也不好要了。”
宁熙心里一震,问道“像你一样的孩子,还有么?”
少年说道“这里有很多,中间也有饿死的,刚才他们还听我吹笛子呢!”
宁熙看了一眼小汤子,小汤子回道,“回万岁爷,那一堆儿,窝了很多孩子呢!都冻得紫红紫红的!奴才问过他们了,他们不敢前来。”
小汤子捡起地上的披锋,只见两人大步走进风雪里,在后面跟着跑,“万岁爷,再急,也要披着披锋再走哇!”
宁熙摆摆手,咳道“朕的子民都在外面冻着,朕,还有什么颜面窝在里面享着温暖啊!朕要去瞧瞧他们!让太医们都起来,一会儿,有得他们忙的!”
小汤子叹了一口气,“唉!万岁爷“
宁熙扔掉披锋,大步走出帐篷,江子故在后面紧步跟着,不料他忽然回身,走到少年身边,弯腰说道”刚才你对朕诚实,那,朕也对你诚实!朕,告诉你,之前啊,朕,确实要打这一仗,因为,朕要天下大统啊,这是朕儿时的一个梦啊!现在就这两年,朕!不打算打这个仗了!”
小孩子仰起头,似信非信的笑了起来,“是真的么?”
宁熙也笑道“但是呢,朕不瞒你,这仗还是必打的。”
小孩子的脸立马哭丧起来。
宁熙笑道“不是朕打他们,是他们打朕。”
小孩子疑惑起来。
宁熙牵起他的手一同门外走去,笑道“就好比你和你伙伴为了争抢一块馍,你手里有馍,而你伙伴没有。他没有怎么办呢?”
小孩子仰头道“我不给,他就要抢了。”
宁熙道“对,他要抢你还要护着,那怎么办呢?”
小孩子不假思索道“那就只能打了,谁打赢是谁的。”
江子故后面笑道“你也可以将馍给他,他就不会和你打了。”
小孩子想了一会儿道“给了他,我就要饿死了,再说,这馍本就是我的,他抢我的,他才是坏人。”
宁熙笑道“可他不抢,他就会挨饿呢。”小孩子想了一想,觉得又很有道理,不知如何回答。
宁熙笑道“你看就这一馍,馍是你的,你觉得你护着馍是对的,但人家呢,不抢,饿啊。”
小孩子点头道“这样,打一架也没有什么对错的。”
江子故与宁熙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三人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了一段路程,月色下的白雪映照的人影分明,走到一背风处,只听有孩子问道“什么人?咦,那人看起来怎么像秋哥儿?”。
殿前云罗相望冷 (一)()
秋哥儿一挣脱皇帝的手,雪地里跌跑到人群里,大声笑道“刚才皇上说了,这两年不打仗了!我们可以慢慢走到故国,去要饭了!我们还可以去花颜,听说那里的人可富裕了,一定能要到好的鸡腿什么的!”
另有小孩子纷纷搓着手,仰着头,不敢相信的喊道“是真的嘛!?你真的见到皇帝了么?皇帝是什么样子的?”
秋歌儿大笑着点头道“是呀!是呀!皇上可好了。”
“太好了,我也要去花颜要饭!”
“太好了,我也要去花颜要饭!”
。。。。。。。。。
其它的小孩子相互询问,但是也明显的相信了是真的,一时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明月高悬,素玉千里。
江子故心里一阵酸楚又是一阵激动,脸上不知何时也露出稚气笑容。抬首只见前方的皇帝淡淡笑容,目光一直在追随这些孩子们,随着他们雀跃的欢呼而幽幽散开。
江子故凑上前去,问道“主子在看什么呢?”
宁熙迷离了眼眸,江子故以为他想起那个孩子,正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只听他说道“朕看这些孩子个个长的容貌俊美,又吃了些苦楚,朕就想将他们带回去,全数送入国学,好好教习,以后出些雅士也是不错的。”
江子故哭笑不得,却又多嘴道“您这是想要培养多少个重黎呀?”
宁熙也是难得的好兴致,等着后面来的内侍与亲兵们将这些孩子全部都带了回去,又受了这些孩子的跪拜谢恩之类的,才又站在刚才说话的地方,笑道“继续刚才所说的。重黎这个孩子,朕有心将他培养成一代巨孺,只是这孩子有点儿尚武,姚崇带着他,难免偏于理想。以后,还得让无溢与向思多多教他。。。。。。他以后的方向,还要看他以后的造诣了。“说到向思,宁熙不禁微微叹气。
江子故微微一笑,如他所想,只听他说道“向思这个人,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相貌有所欠缺,真是让人遗憾。”
说完,又是微微叹气,连连摇头。
江子故暗自笑了好一会儿,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宁熙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回京。要不然又要委屈你,陪朕在外面过年,你夫人又要去和你母亲说,到时候你母亲又来母后这里找朕麻烦了。”
江子故笑道“微臣不敢。”
两人说说笑笑,不日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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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北,永安城。
落叶飘落空阶,陋室寒灯一盏,清净。
屋内一女子对棋独坐,门外的脚步声应着着风声越来越近,鼓动着女子的长发丝丝卷起。
男子走到桌案边,见女子兀然不动,脸色阴沉了几分。
“怎么?莲哲小姐来府上做客,是嫌主人照顾不周么?”
“按我所说,凤卿已经退兵。”渔夕转过身来,几月不见,她的眉目之间多了几丝犀利锋芒。
“现在可以把墨夕还给我了么?”
听到孩子二字,冷峰碧讥讽一笑,语调越发阴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渔夕神色冷然,只着一粗布衣衫,风华依旧。她再次凝目,眼里尽是寒霜,“墨夕还我!”
冷峰碧恍若并未听她言语,只是爱怜的望着她,走到她身边,目光胶着她不放,唇上一丝笑意不改,“第一次,我们在父皇的皇宫里见面。你穿着白色的衣裙,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从那以后,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更是在那之后,我母后看到我手上沾染的鲜血,都吓的颤抖。唯有你,依旧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我一点点擦掉手上的鲜血,那时候我朝你笑了笑,你也同样的对我笑笑。莲哲小姐,什么时候我对你,不都是露出的最真的一面么?毫无掩饰。而你那时候的冷静与特别,已足以让我对你另眼相待了。”
渔夕看他贴的越来越近,顺势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笑道“三公子,轻画细描,巧润丹砂,你的画作何值万金?你现在何必又要扯进这权谋是非里?”
“为何我要渗入这游戏,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冷峰碧向前一步,渔夕后退两步。
若说他对她有情,她并非不知道。从那次送双明珠的时候,她就有所感受,只是在她心里,他不是那个人也不可能是那个人。她和他一起度过了一段幼年时光,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和他成为仇人。
渔夕仰头望了冷峰碧一会儿,忽然叹气,她犹记得少时他们三人立在高处,遥看江山万里的情景。可叹人为何要长大呢,又为何要各为其主?她本不想陷入此等纷争,只是心系海棠鲁迪的安危,没想到刚到永安城,就被软禁起来。现在,她最为担心的就是墨夕。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他每夜都要搂着自己入睡,和自己分开这么久,会不会哭闹呢?他会不会喊着要娘亲?他们会不会对他。。。。。。她不敢多想。
想到此处,一串清泪蜿蜒而下。肝肠寸断又如何?他们故意撤掉了这里所有的守卫丫鬟,只在固定的时候送些饭菜来。他们不给她任何消息,他们是在消磨她的意识,而冷峰碧要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她。一个忘了前尘旧梦的她,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在这里的囚禁的每个日夜,她与自己对弈,她怕自己真的疯了。如果她疯了,她,就输了。
轻叹一声,冷峰碧伸手欲要擦掉她腮边的落泪,“这又是为何?”
渔夕面目一转,头微偏,冷峰碧的手指停在半空。
“你,不是他。”
冷峰碧愣然的望着指尖,看那腮边的晶莹被她自己用粗布柚子粗糙的擦拭个干净。冷峰碧脸色越加阴沉,冷笑一声,“难道只有他才有资格给你擦泪么?”
五指一握,一股气浪随风裹挟而来,渔夕躲闪不及,向着风浪而去,冲出了窗外。冷峰碧后悔时已来不及,才想到她根本无心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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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云罗相望冷 (二)()
果然,窗棱刺破了她的衣衫,鲜血汩汩而出。
“傻丫头,你。。。。。怎么样了?”
“墨夕还我!”
“。。。。。”
“好。。。。。。。“
入夜,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如云帐幔此起彼伏,随宫廷华丽雕柱而走。巧月待御医上完了药物,正要回去禀告,不知何时冷峰碧已经立在了灯火暗处。站在他身下的小孩子看清榻上的人后,猛的挣脱他手,跑到榻边,哭喊道“娘亲,娘亲!”
渔夕眼未睁开,眼眸似乎动了动,却在无意识中痛苦的叫了几声,“三哥哥,三哥哥。”
小孩子听了娘亲如此叫唤,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捧在胖乎乎的小手里道“娘亲,你看爹爹都在这呢,你不要哭了,娘亲。我都将爹爹保持在怀里了,娘亲!”
冷峰碧一听此话,脸色大变,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巧月的手腕,拖到一处偏殿,灼热的目光,焦灼的气息,润红的眸子,呼气问道“你是墨卿的皇后是么?“
巧月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仰头笑道”夫君,你忘记了,奴家曾经是。“
冷峰碧听了回答后,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物,片刻之后,已经是风卷残云,衣物坠地。事情过后,望着怀里红润未退的美人儿,冷峰碧抚摸着她如玉脸颊,眼里波光无定,冷然笑道“他日等我登基,也让你做个皇后。”
巧月低头整了整衣服,温柔一笑,“那正是妾身所想。”
冷峰碧微微一笑道“若不然拥有一心爱女子,执手白头若不然开疆辟土,领九洲风华神秀!否则,枉为男子!”
“奴家祝夫君早成大业!”
三公子穿好衣衫,冷笑道“若是此刻你说什么情义,不论地位,你就是虚伪了。我就喜欢你这种诚实。”
巧月抬眼笑道“彼此彼此。”
两人整好衣衫,去到前殿,见榻上之人已然醒来,一青衣少女正跪地奉药。一边的童子不声不响的跪在一侧,白嫩嫩的小手一遍遍的抚摸着娘亲的脸颊,不时低头亲上一口。
“清流?”
清流吹了吹药汁,缓缓说道”姐姐,我在风相府里呆的实在憋闷,就出来去找相公。在外面没有盘缠,就一路又偷又骗到醉府,府里的人又说相公已经和采耳来漠北了,我就又一路到漠北。到了漠北的醉府,掌柜的又说相公回墨卿了。我饿的实在难受,就一路问到玺君哥哥府里,是他收留了我。“
渔夕听她说的简单,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原在岛上作威作福,哪受过此等苦楚,不禁心生怜惜,叹息道“难为你了,等我好了,一定带你去找轻尘。”
清流垂下眼眸,轻轻一笑道“谢谢姐姐,姐姐也要先喝了药,好起来才好呢。”
渔夕点了点头,也摸着墨夕的小脸,对着墨夕说道“宝儿,叫姑姑。”
墨夕撅着小屁股,回头一笑,甜甜叫道“姑姑。”墨夕这时搂着清流的胳膊,甜甜说道“这几个月都是姑姑带我的,姑姑对我像娘亲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