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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见众乡里脸上皆是喜色,只叹道,:“这人太顽皮,真真的是人见人嫌,狗见狗嫌。”
正叹间,只见秋枫静好兄妹与他父母也来送行。那兄妹纵有不舍之情,却都淹没在渔夕喜不自胜的眼眸里。
渔夕嘻嘻笑笑的向大家摆手,忽见于老伯在一旁抹泪,却又从马车上走下来,弯腰深深一揖,:“于老伯,渔夕快要走了,但是,有件事情,渔夕想和老伯说。”
众乡里正高兴间,见她忽然下车,以为她又反悔不走了,不免有些担忧,悻悻然起来。哪知渔夕开口说道,:“于老伯,那****在西厢房无故被绊倒,其实是我放的桩子。我想你应该能看见的,肯定要追我们出来打,那样就好玩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并没有看到那地上摆的一排小桩子,害你被绊倒了,伤了许多日,躺在床上嗷嗷叫才好。于老伯,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于老伯本已忍住,却又不停擦泪道,“不生小姐的气,不生小姐的气。。。。“
渔夕这才放心,上马车之前,嘻嘻一笑,拉了拉姥姥衣角。老夫人弯身,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姥姥,渔夕会很快回来喽!”又向众人摆摆手,这才一下跳到马车里,窝在蔡幕哲的怀里,笑嘻嘻的,眼已瞟出几丈之外。
夕阳草色,烟光残照。
老夫人觉得心内不好受,任由丫鬟搀着,车子还未动,眼泪就落了下来。
“伯母,小侄这就告辞了。”蔡幕哲双手作揖,车轮转动,老夫人抬袖,轻轻拭泪。
好像也是这么一个春日,远的自己都记不清是多少年了。莲哲青城也是跳进了一辆马车里,回头嫣然一笑,:“娘亲,青城很快就回来看你!”
从此,再也没见她回来,“青城。。。。。。!”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心里大恸。。。。。。。
山水翠屏归吾家()
蔡幕哲带着渔夕与众家仆,一路轻装简行,向北而去。到了第四日,行到一处,只听外面有人报道:“公子,要换乘了。”
蔡幕哲在轿内应了一声好,随手打开帘子,命令随从人等稍作歇息。
风意微熏,春意正暖。
久躺轿子,半昏半睡间,忽听叔叔说话,渔夕只觉屁股酸痛难忍,扭了扭身子。懒懒的睁开眼眸,顺着掀开的帘子,打着呵欠,懒懒的看了过去。前方湖岸柳丝倒挂,已然成碧。湖岸两侧,亭台楼阁处,无不装花带绿;来往人群,熙熙攘攘,无不衣着华贵。
黄鸟啼鸣,清风如许。
灵动的眸子一转,清醒了许多。渔夕从叔叔怀里爬了起来,就着前面的横杆,跳了下去。只是歪斜着小腿,走路不比平时灵活。风筝,唐人儿,糖葫芦,面人儿,绣鼓都还来不及看,不知哪里又传来吹打弹唱之声。只恨一双眼睛忙活不停,不能生出八只来。渔夕边走边喜,心道,外面果然比莲哲山庄,好多了。
两人顺着湖岸走了一会儿,渔夕的怀里便抱满了东西。又走了一会儿,大概是小人儿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下巴问道:“叔叔,到了么?”
将花花绿绿的纸包交给身后随从,蔡幕哲微微垂眸,弯了弯身子,温言笑道:“坐了船,再过几日,就到了。”
过膝的小人儿嘴唇一抿,好似失去了兴致,不禁轻轻一叹,这一蹙眉一叹息,竟让人顿生无限怜爱。
蔡幕哲微微笑笑,目光飘向湖面,波光微皱,上面有些许大人携孩童划舟而游。笑意在唇边微微散开,却在眉心处又是一滞,离开这几日,不知京城。。。。。。一声轻叹还未出口,抬眉低眼间,心里一惊,刚刚还在盘坐的小孩儿不见了踪影!
蔡幕哲本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放眼望去,并不见其踪迹,心里又是一惊。转身问去,身旁随侍竟无一人瞧见,心里大乱,脸鼻之上,不断渗出汗来。原本与船家谈价的其它随从,也都四散开来,不动声色的寻找起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船家几次来催,蔡幕哲心里更急。随从已将渡口的各处路口,客栈,商铺来回翻了一遍,回来报信之后,也都不敢言语。蔡幕哲心急如焚,心道,今日只能留在此地,通知此地官府协助寻找了。只是,渔夕若是丢了。。。。。。一阵惊慌席卷而来,他不敢再作揣测。
“好!好!好!”十几步开外不断传来的喝彩声让他更加烦闷。解下腰间符牌,交给随身一个侍从道:“去找周大人,就说事情紧急,方圆百里路口暂时封死。”侍从领了符牌,找了快马,疾奔而去。又两个侍从垂头回来,蔡幕哲瞟了一眼侧方,见一个小看台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便皱眉问道:“那里可找过么?”随从抬头看了看,回道,:“公子,都找过了。”
蔡幕哲略一沉思,心知希望甚少,腿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只见看台之上,坐了一妙龄少女,手执桃木梳,在发丝上轻轻一漾,乌发上不知怎么地就开出两朵大红花来。。。。。。人群里叫彩四起。那少女羞涩一笑,微微转身,垂目梳着长发,纤长手指往花上一划,那花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一根玉簪子。。。。。。人群里又是一阵喝彩。
蔡幕哲无心去看,细细的将人群扫了几眼,并无发现渔夕身影,心里反而冷静下来。抬眼望去,见看台百步之后有一高大树木,盘根错节,像是有些年岁了。心中一动,蔡幕哲脚尖轻点,翩然落于枝桠之上。站在高处,不光将下方街道的来回人士看的十分清楚,就连远处各个小道上的人流车马也一览无余。蔡幕哲眼看随从乘快马已经跑出城外,心里又冷静一分。忽地余光处,见一桃红身影,正左右插针,削尖了脑袋,向里面挤去,引得旁人纷纷白眼。
恍惚片刻,蔡幕哲又惊又喜又怒。。。。。。又看了一会儿,才明白方才那般找,为何没有一人发现她。只因为这渔夕年龄极小,个子不高,每每挤到一处,刚刚站立,就被后面挤上来的大人的长袍遮住,所以,很难被人发现。蔡幕哲此刻虽然动了几分怒气,却还是悄悄的绕到她身后,方将她拎了出来,抱在怀里。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少将军,此刻,手脚都有些许的颤抖。好不容易压制住心里的怒气,蔡幕哲冷言正色道:“夕儿,下次不可乱跑!”
渔夕在莲哲山庄向来疯野惯了,外祖母也都是放任自流,本想与叔叔出来看看外面世界,不想叔叔面色如此不善。小手一搓眼睛,长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心里一软,蔡幕哲将她抱出人群,这才不免温言道:“刚才你乱跑,让叔叔很着急,万一被坏人领走,就要出大事了,知道么?”
渔夕温顺的点点头,蔡幕哲也不再忍心责怪。望着家仆们个个额头是汗,渔夕乖巧一笑,将头靠在叔叔肩上。
蔡幕哲吩咐出城的人撤回之后,这才将她放在地上,吩咐随从将所带行礼搬上船去。就这一转身的功夫,那地上的身影忽又消失不见。心中一股火气一冲而上,熊熊燃起,蔡幕哲脸色都变了几分。
这次随从小声说道:“孙小姐又去看戏法了。”
蔡幕哲这一气非同小可,三步并成两步,将她一把扯了出来。这小孩儿没看的尽兴,哪里肯走。看的饶有兴趣,身子虽然不断后退,这眼睛还是滴溜溜的望中间表演的地方看个不停。眼看船就要起行,蔡幕哲又急又气,一把将她提溜了出来,这小孩儿没看的过瘾,气的鼓个腮帮子,直嚷嚷:“贩小孩的来了!贩小孩的来了!”
原本围观之人,不禁回头,围了上来,对他指指点点。一句话将蔡幕哲弄的满脸羞红,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又费了一些口舌,与那众人解释了清楚,众人才放他出行。
船绳解开,水面行舟,蔡幕哲才舒了一口气,平复了良久,方做出一个笑容在脸上,道:“夕儿,以后你要去做什么,先和叔叔打个招呼好么?”渔夕见叔叔刚才那般模样,也着实有几分害怕,就装着抽了抽鼻子,低头可怜模样道,“好。”抬头却见叔叔笑的一脸温和,抹干了泪儿,嘻嘻一笑道:“我又没有乱走。我看戏法的时候,一直看着你们的,我才不会丢。你们要是真的走,我肯定会喊啊!”
蔡幕哲不禁一愣,刚刚无一人看见她,是她故意的。她明明看见众人找他焦急,她却是故意躲着的,心里又窜出一
股气儿来,再也无法遏制。
“啪!”一个巴掌落在小童的屁股上。
夕影波纹,微微觳皱,片刻之后,传来小童的叫骂声。“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还胡说?!”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渔夕不想刚刚还温和的叔叔怎么忽然打了自己,自己明明是和他说了实话了,他还要打自己?在山庄,姥姥说过,只要说实话,就可以不用挨打了。瞪着一双眼睛,恨恨的望着蔡幕哲。直到下面随从来劝,蔡幕哲才恍然停手。这渔夕挨了打,也不求饶,见叔叔和随从都走了,这才躲到一个地方,偷偷的抹着泪儿,一边哭一边对自己说道,:“我才不会哭呢,刚才我是搓了眼睛,故意哭的。我才不会哭呢。。。。。。”话是如此说,哭的真是灰常伤心。伤心之余,还不断的扭着小身子看看后面有无人看见。确定无人来看,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睛,嘻嘻一笑,没事儿人一样,又在船上左窜右窜。
蔡幕哲眉头紧锁,这孩子先前流眼泪是为了自己放松戒备,再悄悄的溜回去看戏法儿。眉头松开,再次紧锁,心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我不管教管教,怎么对的起哥哥嫂嫂。这孩子不好好管管,她以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饶是如此想,也并不作为。
这几日,下面的人心疼的说她将礼物扔到了水里,气愤的说她将墨汁倒进了米里,直到船家愤怒的来告状说她将船桨扔到了水里,蔡幕哲望着船家湿漉漉的半身长衫,再也忍不住了。
“莲哲渔夕!”
蔡幕哲喊的很大声,打的却是极轻。渔夕倒是没想到又挨了,屁股火辣辣的疼。小嘴一窝,这下不装,眼泪掉的啪嗒啪嗒的,哪里还顾那些,嘴里又乱骂道,“王八蛋,王八蛋。。。。。。“
蔡幕哲被她气得不轻,啪啪啪又是几下,一通好打。只直打的她屁股冒花,才肯放手,却并不听她求饶。
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人过来劝止的。
船舱之内的哭声渐渐变弱,蔡幕哲一身青衣染着春日暮光,站在船板上,神色颇为倦怠。
“她还在哭么?”
“这会儿停了。”
“我。。。。。。刚才下手是不是重了?”
“公子,这孩子就要打。像我家的大毛小毛,不打不成器,奴才在家的时候,一天最少要打两三次。”
“哦,原来是这样。”
叮叮咚咚,一阵杯盘碎裂之声,同样立在船板上的家仆还未来的及探头,一只茶壶咻的飞了出来。家仆毫无防备,若不是蔡幕哲出手之快,恐怕那家仆也要轻伤。家仆惊魂未定,愣愣的望着那夹在蔡幕哲指尖的壶,心道,少夫人与少爷都是脾气极其温和之人,怎么孙小姐偏偏如此难缠?回神间,只见舱内另一家仆提着脚,疼的咧嘴跳了出来。一看,便知是那小丫头扔的东西,砸的。
“少将军?”
蔡幕哲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你们……”
独坐了两个时辰,已经是小月轻挂。
风吹衣扬,蔡幕哲轻声叹气道:“吩咐下去,两日之内,不准任何人与她说话。除了茶水,其它食物不送,等她求饶为止。”
蔡幕哲十岁随父纵横沙场,这十二年来,什么刁兵悍将没有见过。心知她野性,眼下虽万般不舍,也试要磨磨她的性子。虽是这样吩咐,也难免有些心疼,望着一江悠悠江水,点碎星光,手中的衣袖,微微攥紧。
渔夕闹了一会儿,见无人来搭理,独自高兴起来。又闹了一会儿,见无人来搭理,觉得也无意思。学着叔叔的模样,他抬头,她抬头,他看书,她也垂头。。。。。。
船只循河北上行,一行两日,也不靠岸,日日只见一江长水,来往船只,稍瞬即逝。渔夕渐渐却也觉得索然无味,不禁昏昏欲睡起来。好不容易进来一个随从送来茶水,任她嬉笑嘴甜叫着伯伯,那人也是低头不语。一连两日,饿的小肚子,咕咕作响,嘴里吧啦吧啦一堆话,无一人应答。不时伸头喊道:“来个人说话呀,来个人说话呀。”
蔡幕哲看着心疼,也任由她去。
到了这傍晚,远远的望见一艘船,点着百盏灯火,照的船身灯火通明,渔夕再也忍不住,趴在窗口大声喊去,:“有人说话么?有人说话么?”蔡幕哲一动不动的听着,又觉好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