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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着烛光的一间密室。
莫深一边咳一边摆手,莫泽野打开密室的手段太熟练了,看来闹鬼的传说他可能也有份。
这间密室背后放着一张大床,还有一张凳子,桌子,干净异常,看得出来是有人经常打扫的。
莫泽野扶着他在床边坐下:“这间密室是一个怪老头告诉我的,后来我有时候心烦意乱就会躲在这里。”
他为他脱掉鞋子,解开外袍和发髻,让他能躺得舒服一点,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自从红灼走了,莫深许多事他都不假人手。
莫深揽着他,低声道:“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他在摇了摇头,嗓音嘶哑:“皇叔,朕不想当好皇帝。”
这个九五之尊位置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如果可以,他愿意和身旁人一起隐居江湖。他可以做他一辈子的侄子,只要拥有彼此就好了
莫深抬手给了他一个脆栗,无奈道:“莫泽野,有时候,天命难违。”
“你是皇帝,你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脊梁,你不能倒下,不能后退,不能放手我曾经对皇兄也这样说过,从你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你便化身为这个国家。所有的选择权都不属于你,而是属于这个国家。”
“那父皇一定后悔了。”他用笃定的语气说。
空气中一瞬间安静。
莫深轻拍他的背,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红灼,长歌,小姝,安云,唯独你。”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莫泽野抓着他领口的手指瞬间收紧,他说,“皇叔,想听我说说你不知道的我的事吗?”
“说吧。皇叔当睡前故事听。”
于是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事情。
“皇叔,我背上的疤痕是太子带人欺负我的时候留下的。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长相还算上佳,但是太子却觉得我生来男身女相,天生就是欠人||操的贱皮子。他们扒掉我的衣服,准备猥亵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被谁推搡可一下,背撞上了假山,一下划破了整个背部。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我好痛,缩成一团,想,谁能来救救我,皇叔,你又为什么不在”
“血流得太多,他们被骇住了,转身就跑了,我一个人蜷在那儿,从下午一直待到了深夜,没有人发现我。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的,血走一路流一路,后来孟姝派了御医来看我,才上了药止了血。”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与男子也是可以的”
“他们说我的母亲是个凭借美色勾引父皇的贱人,但是谁不愿意脱离苦海呢,富贵惯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挣扎在底层的人的痛苦?”
“皇叔,我曾经自杀过,但是被人救了,后来那个怪老头传我一身武功,说,你那么年轻自杀干嘛?我一点都不感激他救了我,我说你要真对我好,为何不在我杀了我然后好好埋了我?他一拍我头顶,说我是个没心肺的白眼狼,不知道感恩。可是,他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又怎么可能生得出感激来”
“皇叔,你走的时候我曾经怨恨过你,如果不能一直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光是什么样的?来了又走的人,不如别来。我知道我像疯狗一样见谁都咬,可是我真的很怕我交付了真心,最后被伤得支离破碎”
嗓子里似乎塞了棉花,他快要说不出来了。莫泽野咬牙压下心底酸涩,耳边的人呼吸声越来越弱,他凭着内力都要听不见。
他沉默了半晌,凑近身旁人的耳朵,“皇叔,我爱你。”
这些话他已经不敢在他清醒的时候说给他听。
当年看到父皇用手指偷偷的描绘他容颜的画面,血液逆流的感觉令他全身冰冷。然而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体谅父皇了,他们流着相同的血,也爱着同样的人,共同对这个人怀着肮脏龌龊的心思。
但他与父皇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父皇不敢将这样的泥沼一般的感情揭给他看,于是这个人安然无忧的生活着,不曾受到一丝伤害,而他却不甘愿就此错过,看他和别的人一起白头偕老,所以将他一同扯入泥潭之中。
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个阴暗而卑劣的人,他舍不得放手,所以一次次的伤害面前的人。
他是有罪的,却与这个国家无关,与天下无关。
他被拉扯成了两半,一边在叫嚣后悔,一边却又在说绝不后悔。
密室里是察觉不到时间变换的,似乎这样躺下去就是永恒,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这么躺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躺了多久,只知道他现在内力凝滞,丹田发痛,喉管里血气四溢,他已经强行咽下去了无数次。
他再也不可能令皇叔暖起来了。
察觉到这一点绝望铺天盖地淹没了他,有冷嗖嗖的风向身体内部灌进去,心脏坠向了无底洞。
但他还没完成他的愿望,现在还不能睡。
“皇叔,朕还有事情要处理,等会儿再来陪你。”
滴水未进让莫泽野头晕目眩,手脚虚软,他的内力透支得太多,甚至折损了寿命。他现在只不过是个疲劳过度普通人。莫泽野挣扎着爬起来,为那具凉透的身体温柔的掖好被角。
他穿着单薄亵衣,雪发披散,赤脚踩在地上。凉气顺着脚爬上身体,绵密的疼痛密密麻麻的从心脏处朝着身体四处漫开。
好像身体内坏掉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不过没关系,这一点痛苦不至于让他动容。
胃部隐隐有烧灼感,最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眩晕的黑色一阵阵侵袭着眼前的景象,拖着僵硬的脚步走到门口,莫泽野转头环视了一圈屋子,只觉得这屋子空落落得厉害,干净得厉害,好像一下少了不少东西。
他打开了门。
外面阳光亮得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明明是流火七月,身上却寒气四溢,冷得发抖。
外面来往的太监和侍女注意到这里的异动都转头来看,却在看清他的脸瞬间都慌忙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这幅景象让莫泽野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及到脸颊的指尖潮湿一片。
“原来朕哭了啊”
他又一次高估了自己,他的泪还没有流干。
怔忡的望着指尖亮晶晶的水渍,莫泽野反而笑了出来。令本就把头压得死死的太监宫女们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终于,他说,“来人,为朕洗漱,顺便去唤女相来。”
“朕要下罪己诏。”
第22章 【林柔嘉番外 】斑驳()
(林柔嘉番外)斑驳
唤一声夫君,便是一世姻缘。但一世怎么够?
莫泽野立了个来路不明的小乞儿为太子。
所有人都反对,除了她跟孟长歌。
于是所有人反对无用。
太子是个聪敏好学的孩子,大概是早年的艰难生活,心性超越一般人,他又肯吃苦,明明只是中上资质,但是悟性和耐力让他在吸收知识速度上远超常人。
莫泽野走哪儿都带着他,与其说是在培养接班人,不若说完成任务更合适。自下了罪己书后莫泽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抛弃了所有恶习,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脾气,有时候猝不及防望进那双眼睛,她会浑身一个冷颤。
活在那里的是一具行尸走肉,那双眼睛只有在扩张版图的时候才会迸发出一丝亮光。
她原本就是莫桐昭的夫子,随着莫桐昭被立顺势成为太子太傅,真正以女儿身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子与莫泽野并不亲近,却与她甚为亲昵。时常缠着她问东问西,她也耐心的回答他,将脑海中的学识一点点传授于他。
太子总是问她,我会成为太傅您这样的人吗?
她笑着答,会的,您有一天会超越臣,成为一代明君,甚至超过您的父皇。
有时候小太子问得多了,她心里也有几分好奇,问他,为何太子想要成为臣这般的人?
少年扬起羞涩微笑,小声说,先生说,他最骄傲的就是你。我想成为你。
她愣住了。
莫深,玉衍,夫君。
她已经是不动如泰山的女相了,她躲过了那么多恶毒的流言蜚语,淌过了那么多污言秽语,心披铠甲,无坚不摧,可时至今日却发现,自己竟然败在了一个少年随口一句话下。
太子看她望着他久久不语,顿时手足无措的问:“太傅!本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您的脸色好难看!”
她勉强笑笑,躬身行礼:“臣身体略有不适,请殿下允许臣暂时退下。”
“好好好。”小太子赶忙唤人来带她下去休息。
她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听见心里那个一直未曾修好的大洞又哗啦啦的灌进了凉风。
“你注定是要留名青史的,去吧,不要怕。”
“我时日无多,所以,不想拴住你。”
“去飞吧。”
如今,谏臣,忠臣,直臣,这是世人给予她的称号。但是她明白这些称号背后的底气的来源不过是她知道莫泽野不会对她做什么,莫泽野要榨干她与孟长歌对这个国家最后一丝价值,连同自己一起焚烧殆尽。
他们三个人被那个不能提的人紧紧的拴在一起,成了一个稳定的博弈方。就算意见相撞,争吵下来一地鸡毛,最后也能勉强互相让步,达成共识。
她与孟长歌,在莫泽野的纵容下,一文一武,权倾朝野,锋芒无出其二。
有时候立于高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手握重权的快慰也会令她生出迷惑甚至迷恋,但是想起记忆中那个人信任的目光,又生生打个寒颤。
莫泽野再没有娶妻,而她与孟长歌也是一个终身不娶,一个终身不嫁,开创了一个新盛世,后来莫泽野禅位,新帝继位,改国号为“深”。
不合规矩又怎样?
将军愿意,她愿意,新帝愿意。
这个世界是留给胜利者书写的,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他们注定被历史铭记,他们战战兢兢的活过日日夜夜,励精图治,片刻不敢喘息。他们不曾犯过一丝错,被捧到神坛,成为楷模。
但这一切除了他们自己曾经的理想外,更多的是为了那个人梦想。
国号是他们的一点小小私心,莫泽野将人藏起来,以至于他死都是一个不能言于口禁忌。但这个惊才绝艳的人来这世界一遭,他不应该被忘记。
她有时候会想,这个人真狡猾啊,若是那声夫君她没有叫出口,又怎么深陷至此,以至于后半辈子都不知能向谁去借今世今生的一纸相伴。
见过了最惊艳的人,其他人都成了过眼云烟。
有一天照铜镜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里掺进了一起银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但她不敢放松。
她以女人之身撑起一国之政,底下门客无数,深受倚重,她注定会在史书上与孟长歌一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人人歌颂他们一生为国,心无旁骛,甚至耽误自己一生嫁娶,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如果可以重来,他们会选择另一条路。
天色将亮,她对着镜子将自己长发一丝不苟的束上去,这样的发型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过于古板,但是却是入仕为官的第一个改变。
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子进入朝政,虽不及男子数量,但她知道,被撕裂了一条口子的规矩,滔滔水流只会源源不断的泄露进来。
男女同朝只会成为历史之趋势,无人可挡。
将她拱手送上位置的爷爷和他,爷爷已经注定三代忠臣青史留名,而他却活在一些边角野史之中,被人津津乐道,却不被重视。
他留给她的只有那些一张张书信,她将那些曾经帮她熬过无数心力交瘁日夜的小纸条收捡到一个带锁的箱子里。那些纸条纸面有的早就泛黄了,寥寥数语封缄那些未出口的遗憾,那是她仅剩的软弱,她会一起带进坟墓里。
“大人,已经到了早朝时间啦。”侍童掀开门帘子,小声的提醒道。
林柔嘉应了一声,整冠起身。她的背影已经佝偻,莫桐昭也慢慢的有了自己爱的人,有了孩子,但是每日歇息前仍旧扪心自问:“这件事这样做,先生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那个人的身影如影随形,可是她不觉得厌烦,甚至在想,只有有人没忘记他,那这个人就一直活着。
靠着马车车壁,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就算是铮铮铁骨铸成的人也有累的时候。
夫君,你看,你说让我离开你振翅去飞,最后我却发现我成了风筝,而线的那一端,被你牢牢握在手上。
夫君,安云已经飞累了,想休息却找不到落脚点。来世你能不能再对我一见钟情,那个时候,我一定不管不顾嫁给你,好不好?
第23章 【红灼番外 】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