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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望舒点头。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闲话,顾望舒才辞别离去。
29()
新荷一早起来,穿了莲青色兰花纹的交领褙子,带着云朵往“芳菲阁”赶,她几日不去,总怕林师傅嫌弃她惫懒。
“给师傅请安。”一进屋子,她便恭敬地屈身行礼。
林静正坐在主位上喝茶,看她进来,便随口问道:“风寒可痊愈了?”
新荷点头,把最近绣的帕子递给了她。
林静一一看过,觉得很不错,这帕子上绣的茉莉花色彩和谐,针脚精细,栩栩如生。
“你天赋不错,也知道用功,很好。”
“都是您教的好。”新荷实在是拍马屁拍的多了,恭维的话一不小心就溜出了口。
“又顽皮了”林静被逗笑了,抬眼去看她这学生,小小年纪便八面玲珑,且出身高门世家,怕以后是要了不得。
“过来这边吧,今日给你讲讲刺绣分类。”
林静往临窗的西次间去,新荷答应一声,也紧跟其身后。
苏绣就针法而言多到几十种。林静看她年纪小,怕经不住耐性,就只挑前三种,齐针、散套、施针,详细讲解了番,连带着如何运针、运针的手法也说了一些。
两个时辰后,新荷从“芳菲阁”出来,在门外遇见了母亲的大丫头采风,她和云朵正在聊天,两人连说带笑的,十分欢快。
“姐儿出来了。”采风余光看到她,忙迎了上来。
眼看着就正午了,外面太阳也热了起来。新荷下了台阶,问她:“你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吗?”
“大太太新蒸了发糕,让你去尝尝。”
“母亲亲自做的?”新荷抬头看她。
采风点头,又说:“大太太心里高兴。”
听她这样说,新荷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母亲难得有兴致,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她早晨时胃有些满,就喝了碗牛乳粥,现在正好也饿了。
因为怕太阳晒,她就专门挑有绿荫的地方走,就绕路远了些路过“梨香居”时,看见春红拿着一大包东西匆匆忙忙地进去了,神情和平常不太一样。
新荷长了个心眼,回头招云朵过来,让她去查查最近李姨娘和春红在做些什么。
采风看着云朵快速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李画屏早上去“德惠苑”请安的模样,浅绿色的缠枝纹比甲,雪白的挑线裙,走起路来腰肢扭得像风中杨柳。她刚要开口骂狐媚妖精又想起姐儿还小,听不得这个,就强行忍了下来。
一进德惠苑,就看到秦氏在正房门外张望,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看着还好。
“母亲。”新荷小跑过去,搂着她的腿撒娇。
“这孩子”秦氏捂着嘴笑,牵了她的手,往正房去。
冒着热气的白色蒸糕被切成块状,上面嵌着大颗的葡萄干,用青釉如意陶瓷盘端过来,很是诱人。
新荷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也不顾屋里丫头、婆子们的笑话,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荷姐儿,慢点吃。”秦氏倒了杯茶,放到她身边的小几上。
新荷连连点头,吃了一块,又喝了半杯茶,舒服地叹了口气。
“母亲,我看你气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昨夜没睡好”
新荷疑惑地看着秦氏,说道:“刚刚在路上时,采风说母亲心里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秦氏脸一红,白了自己的大丫头一眼,低头哄着女儿岔开了话题。昨夜,新德泽歇在她这里,夫妻恩爱折腾到半夜。就算早晨起来时腰酸背痛,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但是,这种事如何和女儿说。
“荷姐儿,如今你四叔也进了族里学堂,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他暂时和你哥哥住在一起,平常也能互相探讨学问,饮食起居也方便一起照顾。”
秦氏喝了口茶,说道:“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府里又不是没有住处,看起来像委屈他似的。无论怎么说,他也是新府的四老爷。”
“哪有叔叔和侄子同住一室的道理。”
“你经常去看他,总是知道些他的习惯或者喜好之类的母亲想听下你的意见。”
新荷在吃第二块蒸糕,她揪了葡萄干放到嘴里,模糊着回答:“喜好的话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依照四叔的性格,应该更喜欢独处一些吧。”
秦氏点点头,摸了摸女孩儿的脑门:“好,母亲知道了。”
新荷准备吃第三块蒸糕的时侯,云朵回来了,站在门口对她使了眼色。
“母亲,我吃的好饱,要回莲苑了。林师傅安排了作业,我得赶回去绣花样。”
“好,回去吧,路上当心点。”
乳母许氏在一旁站着,看嫡小姐的背影远去了,和秦氏说道:“姐儿越发懂事了。”
秦氏微笑了下,她也很欣慰,女孩儿最近长大了很多,像是能明白事理了。
“查到什么了吗?”路上,新荷问云朵。
“春红出府给李姨娘买药去了。”
“买药?”新荷眉头一皱,李画屏究竟得了什么病还要专程吃外面的药。府里刘大夫的医术在顺天府都有名声,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诊治呢。
“奴婢打听不出来春红买了什么药。梨香居的丫头也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春红亲自在后院给李姨娘熬药。”
新荷想了想:“你想办法安插一个人进梨香居,要时刻知晓李画屏的一切举动。”
“还有摸清楚春红的所有底细。”
“我的体己一向都是你在保管,需要用多少银钱自己拿。”
云朵跟在新荷的身后,目不斜视:“奴婢知道了。”她心里有些后怕,这个六岁孩子的心思一点也不比府里当家主母少,甚至还多了一份果断。还好她从未想过背弃旧主,不然哪天落到大小姐的手里,估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阵风吹来,难得凉爽些。新荷心里有事,脚步就慢下来了。这世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都已经不一样了。
前世,四叔直到离开新府,都没有进新家族学
祖母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把“念慈苑”变成自己的“佛堂”,与世隔绝。
她长吁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30()
晚间,云玲伺候着新荷梳洗完毕,又给她拿了白玉兰香脂。
“记得去年我生辰时,外祖父送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新荷想了想:“应该是在咱们库房堆着”她从心型的小盒子里挑出一点香脂,在手心里匀开了,摸到脸上。
玉兰花的气味挺清淡的,她很喜欢,
“明日,你找出来给四叔送去吧。”说着话,新荷躺到床上去。
云玲答应一声,帮她放下了帐子。
黑夜沉沉,远方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亲切又安逸。
“梨香居”里,李画屏刚喝完一大碗的苦药,心里郁闷,她抱怨道:“药怎么会这么苦?都不许添上点甘草吗,也好去去这个味。”
春红递过去一碟梅子,劝道:“姨娘,良药苦口等你怀上胎也就好了。再说,这药都是配好的,哪有胡乱再添药物的道理,要是药理相冲了,那就更不好了。”
李画屏拿起一个梅子,放到嘴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就是胡乱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谁知道这药管不管用?怕就怕,苦也吃了罪也受了,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会呢?这方子好的很。是我跑遍了整个顺天府的药坊,才得来的。姨娘只管放宽心。”春红说道。
“难为你肯如此帮我,放心吧,如若哪天我做了这新家主母,必不会亏待你。”
她说话如此不忌讳,实在算不上聪明。春红秀眉微皱:“天晚了,姨娘梳洗过便睡吧。”
“嗯?时间还早啊,我睡不着,一个人干坐着也是寂寞,你多陪我会。”李画屏抬头看她。
“是,姨娘。”春红答应着,倒了一杯茉莉香片递给她,低声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在药坊时像是碰到了二太太的丫头,人影一闪的,就过去了。”
“哦,不用管,没事的”
李画屏觉得无所谓,新家大房和二房向来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被看到又怎么样,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深秋的夜渐渐长了,月亮升到半空中,皎洁一片。
新府老管家李然的房门从里往外,悄然打开。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位于新府的东南一角,是新老太爷在世时奖励他忠心为主的厚礼。
身材高大、清瘦的少年走了进去。
“老奴见过少爷。”李然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少年伸手把他搀了起来,声音清冷:“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李然随手把院门挂上,领着人就进了西厢房。他倒了茶,递给少年:“少爷,随便坐吧。”
少年接过茶杯,微一颌首,坐在了小几旁的圈椅上。
“自从老太爷去世后,您被拿捏着过了这几年的苦日子现在,终算是好了。”李然摸了把眼泪:“听府里下人们说,是新家大老爷安排您在族里的学堂读书。”
“你们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互相扶持才是正统”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冷冷打断了:“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李然点头,回道:“叶老将军的确是您的亲外祖父,当年他很不满老爷和夫人的婚事,无奈夫人执拗他一怒之下便把夫人逐出了家门,并对外宣称再不认这个女儿。”
“在他的刻意镇压下,十几年过去,这件事确实已经鲜为人知了。就连新老太太都不知实情。新老太爷为了您的安危,怕仇家追杀,也怕叶老将军不认您,也都是瞒得紧紧的,对外只说自己认了个外姓义子。”
李然歇了会,继续说道:“还好少爷聪慧,凭借夫人临终前的只言片语便想到了这层关联老奴也是费尽心思,又找到将军府以前逐出府的奴才,才弄明白这整个事件。”
“后来叶老将军听说夫人跟着老爷死的不明不白时,也是后悔莫及。”
“您的几个舅舅这几年也一直在查顾家被灭门的原因,他们都以为您也死了”
“叶老太太更是因为思念女儿整日流泪。您要是真的去认亲,估计是会成功的。”
李然望着眼前肖像其母的少年,思绪万千。当年事发后,他拼死抱着小少爷逃跑,鞋都跑丢了还好阴差阳错的在路上遇到了新老太爷不然,后果还真的不敢想象。
烛火照映着少年的侧脸,他很沉默,眉眼冷凝着,过了半响,站起身往外走:“三更到了,我该回了,再晚怕被人发现。”
老管家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他嘱咐的事,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怎么看起来反而不高兴了,“少爷您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我也是从外面回府后才听说您被打了。”
“已无大碍。”少年说道。
“那就好。”李然絮絮叨叨:“我也算是看着嫡小姐长大的,她是个好孩子,心地也柔软。”
“日常是她帮了您大忙,虎子都和我说过的。只是我年迈体弱,在府里也不受重用,连您生病都不敢堂而皇之地去看您”
“就怕被人发现后,我连帮您出去打听些事也不能了。”
“您别怪老奴。”
少年抬眼看他,说道:“不必解释,我知道你的难处。”
“您是她四叔,平常多疼她些也是和大房交好,有益无害的。”
少年听他提起那个小小的孩子,心里一暖。她对他很好,无论缘由的。讨好的意图实在很明显了,可到底为什么讨好他?他至今也想不明白。要说她知道自己是镇国将军的外孙,他都不相信。她才六岁,又娇养在深闺,平常吃个饭都是一群丫头、婆子围着,大嫂更不可能允许她私自外出如何会知道这些他费尽心思才得来的消息。
“嗯,我会护着她的。”他声音肯定、柔和。
少年说完话便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瞅个机会,拿着这块玉佩去镇国将军府一趟吧。”说着话,取下母亲临终前挂在他脖子上的福寿如玉佩。
李然双手接过,恭敬道:“老奴知道了。”他看着少年的背影不见了,唏嘘不已。这些年的艰辛、波折、受尽冷眼终于把这个爱笑善良的孩子变成冷酷、暴戾,心机深沉的模样了。
新荷醒来起夜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月光透过槅窗照进屋里,很明亮。她看着值夜的小丫头在脚踏下裹着被褥睡得正香,也没打扰她。自己轻手轻脚点了烛火,去了旁边的净房。
等料理清楚后重新躺到床上,她反而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又觉得没意思,索性把帷帐撩起来,看着外面的月亮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