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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整个安仁殿忽然安静下来,为了缓和气氛德妃笑盈盈的同司徒夫人拉起了家常。“司徒小姐的婚期快到了罢?”德妃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听在司徒凝冰耳里还有一分压抑的喜悦。
“回娘娘话,已跟安国公府通过消息了婚期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对于一大早被召进宫,又摊上崔氏小产这种糟心事,司徒夫人心情自然不会好,不过德妃一向会做人先皇后在世的时候无论落魄风光始终敬重有加,司徒夫人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司徒夫人虽然心里不高兴语气却难得的柔和恭顺。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德妃感慨道:“想当年初见夫人这丫头时她才不过四五岁,眨眼间竟是要嫁为人妇了。若是皇后娘娘还在也不知多高兴呢。”
司徒夫人听她提起死去的姐姐忍不住湿了眼眶,正待说话司徒凝冰已抢着道:“臣女未见过故去的皇后娘娘却也知道姨母是极慈爱温厚的,想来她在天有灵必定会保佑臣女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德妃觉得她话中有话,忍不住抬眼去瞧她,却见司徒凝冰一双酷似先皇后的眼睛也正瞧着自己。只是不比先皇后的澄澈明净,司徒凝冰的眼睛幽若深潭,你看不穿她在想什么,她却能将你的心思尽收眼底。想起当年自己做的事德妃一阵心虚,堪堪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哼!”司徒凝冰心中冷笑,不是她故意与德妃过不去,只是她当着自己的面利用死去的姨母愚弄自己的母亲未免欺人太甚!真当这世上除了她母子二人其余的都是傻子不成?她司徒氏岂是这般好愚弄的!
“这孩子!让你平时跟孟先生好好读书你不肯,这会儿乱用成语丢人丢到宫里来了!”司徒夫人也不是真傻,对于女儿的才学她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翻遍全长安能与号称“天下第一奇才女”的孟大家结为忘年交的也就只有自家闺女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下德妃的面子可也不好把人都得罪了便出来打圆场,“叫娘娘见笑了。”
司徒凝冰点到即止,很配合的露出一副羞惭的表情再次垂头不语。
德妃到底是德妃尽管心中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漏,很自然的顺着台阶下,“夫人哪里话,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只要熟读《女戒》《女则》,会些针弊女红便终生受用了,哪用得着那么些学问又不是要考状元。”
司徒夫人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打算与德妃扯这个正打算意思意思附和一下,殿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出了什么事儿?”德妃皱眉瞧向身边的宫女,“你去瞧瞧。”
“是”那宫女蹲身行了个褔礼便匆匆去了,不一会儿又一路小跑着进来恭声禀报道:“回娘娘话,不知为何贵妃娘娘命人守住了安仁殿不准任何人出入,淑妃娘娘要出去那守卫的宫人拦着不让便吵了起来。”
“什么?!”德妃“噌”的一下站起来扶着宫女的手腕就往殿外走。她这一走在座的女眷也都不好再坐着赶忙站起来跟在德妃身后一齐往殿外去。
“狗奴才还不给我让开!凭你也敢拦淑妃娘娘的道!”还没瞧见人影,尖利的喝骂声便传进了众人的耳朵,紧随其后的是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拍打声,似乎是谁挨了打。
转过一个拐角只见那身着银红色百蝶穿花短袄的少妇正左右开弓的掌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内监,那彪悍的摸样就是市井泼妇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住手!”德妃一声呵斥,那打得正起劲的少妇往这边瞧了一眼悻悻的收回了手。
“萧承徽!”德妃瞧了瞧那被打得两颊高肿嘴角带血的内监顿时沉下脸训斥道:“你也算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怎么这般不知规矩?!皇宫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动手打骂宫人!纵然要打骂又何须你亲自动手?你是太子承徽不是市井泼妇,你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你今日如此作为置太子颜面于何地?置淑妃颜面于何地?!”
萧氏出身不高却是淑妃的亲侄女,平日在宫里遇上纵然有什么失礼之处宫中妃嫔顾忌淑妃的面子也没人吭声,至于贵德二妃,一个是清高冷傲不屑计较,另一个是口蜜腹剑等着瞧笑话。德妃今日一反常态的斥责了萧氏一来是仗着一个“理”字,二来自信胜券在握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了。
淑妃出不了安仁殿原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了德妃这番指桑骂槐的话哪里还忍耐的住!“原来妹妹还知道规矩,那我倒要问一问,贵妃擅自将我等囚禁在这里倒不知尊的是哪家的规矩?!”禁止安仁殿内的人出入虽是贵妃下的令可淑妃却隐隐觉着这事儿跟德妃脱不了干系!
“姐姐先别生气。”德妃泛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贵妃知书达理行事又向来是有分寸的,她既这样吩咐了想必自有她的道理。如今中宫无主,贵妃虽然年纪轻可到底是四妃之首,我等自当马首是瞻才是。左右崔氏那边还有太医照应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退一万步说生死有命,纵然她真的不好了姐姐去了也于事无补不是?”
“妹妹能说会道,从后宫之首到生死有命不过就是一句话,我不得出这安仁殿罢了!”淑妃瞧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恨不得给她一巴掌,总算她还有些理智,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我知道自己不及贵妃尊贵,可好歹我也是正一品的嫔妃太子生母,就算遵从贵妃之命不得出这安仁殿,捎个话总可以罢?”
“这…”德妃瞧了眼殿门口跪了一地的内监宫人,淡声道:“贵妃可有吩咐不许安仁殿内外互通消息?”
那个挨打的领头模样的内监立刻回道:“回娘娘话,并不曾。”
淑妃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看些,正打算叫人将自己宫中的扶摇叫过来,不想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人,一身浅褐色弹花暗纹锦袄,梳着一个简单的平髻斜斜的簪着一支碧玉簪,不是扶摇是谁?
扶摇急急的跑到殿前,想要进殿却被门口的宫人给拦了下来,满脸焦急的去瞧淑妃,“娘娘!”
“你怎么来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儿?!”她这副慌张的模样叫淑妃瞧得心中一惊,想扶摇跟着自己多年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今日竟这般手足无措必定是出大事了!
扶摇也瞧出不对了,难道自家主子竟被关了起来?!她心里慌乱也顾不得许多,提高了嗓子叫道:“娘娘不好了!东宫搜出了龙袍和布偶,圣上龙颜大怒已命御林军将东宫给围了,太子殿下也被关进大理寺了!”
“你…说什么?!”淑妃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整个身子都在发冷,若非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她现在已经瘫倒在地了。
“你…是你们…”淑妃半个身子靠在宫女身上,颤抖着手指着德妃,杜鹃啼血般的泣叫道:“你们陷害我儿!”
第三十八章 壁上观()
自宫中出来陪着司徒夫人用了晚膳,司徒凝冰刚想回自己院子就被老爹司徒信叫到了书房。
司徒信坐在书案后的紫檀木圈椅上,旁边侍立着长子司徒霁华。司徒凝冰垂首立在书案前就像个被先生考校学问的学生。
“今儿个东宫里的事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爹想听听你的想法。”对着自己女儿司徒信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主题。
司徒凝冰抬起头,一双妙目直直的盯着自家老爹,清淋淋的道:“女儿心中所想便是父亲心中所想。”见老爹皱着眉头瞧着自己忙又补了一句,“爹爹疑心魏王何不直说?咱们自家骨肉难道女儿还会卖了您不成?”
“你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竟敢拿爹来打趣!”司徒信瞪了她一眼,继而长叹道:“你这般聪慧也不知是福是祸。”
司徒凝冰淡然一笑,“福祸相依自有天定,爹爹何必自扰?”贼老天给她出了那么多难题她若再不聪明些早就被玩儿死了!
“今日之事妹妹似乎早有预料,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魏王的?”司徒霁华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出入朝堂自认也算观人入微,可饶是如此也是用了许久才瞧出些魏王的端倪,自己这妹妹根本不曾涉足朝堂,又是如何瞧出魏王狼子野心的?
“嗯…”司徒凝冰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大概是从我听说他的外号叫‘魏贤王’开始罢。”
“仅是如此?”司徒霁华明显不信。
“大哥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和二哥讲伊尹放太甲的故事?”
经她这么一提司徒霁华才猛然想起自家这妹子自幼就对事物有一种质疑精神,小时候他给二弟讲解伊尹放太甲于桐宫的典故,小妹恰巧在一旁听见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的望着自己,软软糯糯的声音却针针见血,“既然太甲如此荒淫无道为何不干脆废了再另立明主?臣代君职岂非僭越?商朝王室竟无人反对么……?”一连串的问题竟叫他无言以对,闹到最后他二弟没教育成反被妹妹给教育了,更糟糕的是二弟原就不爱读书经此一役成天把“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所言未可全信……”云云挂在嘴上,一连气走了几十个先生,从此彻底弃文习武。
司徒凝冰见他若有所思便接着解释道:“我头一回入宫淑妃便向爹透了口风,想叫我与齐王联姻,当时德妃也在场,不过三言两语就叫爹爹打消了念头。没过多久圣上便下旨赐婚大哥不觉着这太巧合了么?”
司徒霁华点了点头,“不错!若德妃母子没有争储之心何必处心积虑的破坏咱们府与齐王的联姻?无非是怕太子那边有了咱们司徒氏的支持地位愈稳不利于夺位罢了!”他原就是聪明人司徒凝冰一提点便能举一反三,“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国虽灭德妃的势力却仍不容小视,想来太子与陛下身边也不乏她的眼线!”
“德妃的眼线何止宫中,就是咱们府里也没落下。”
“真是岂有此理!”司徒信一掌拍在书案上,他并没有怀疑女儿的话,经过东宫一事,他也怀疑自己府里有德妃的人。
“父亲息怒,明日儿子就命人将府中彻查一遍定要将那可疑之人都给揪出来!”司徒霁华也是心中有气,素来温和的面容此刻也透出了几分凌厉。
“何必如此麻烦?大哥莫要忘了当年赤壁之战蒋干和二蔡这几个细作可是功不可没。”相较于父兄她可是平静多了,不就是几个细作么?别人的棋子她用起来更顺手。
司徒信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有些俏皮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丫头在外十年究竟学了些什么回来?!他早不指望她入主后宫母仪天下,只求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平安康健。圣旨没下来之前他已相中了自己军中一个年轻上进的校尉,小子长相端正人品又好,家世虽然差了些但胜在人口简单,自家闺女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有娘家撑腰夫家前程性命都捏在岳家手中,女儿纵然容貌有损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给她委屈受,一世的富贵安乐还是保得了的。原本打算的好好的,谁知一道圣旨下来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最要命的是他如今才发现自家的死丫头根本就当不了贤妻良母!不但心思敏锐玩起阴谋诡计来更是一把好手,偏她还能装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这要是娶回家,婆家好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好,家宅不宁是小怕就怕……
司徒信不敢往下想了,他现在倒觉着有些对不起原本瞧不上的亲家了,李家内宅原就有些不太平,自家闺女若再插上一脚,也不知李家表弟招不招架得住?忽又感慨天意弄人,若是小女儿跟小儿子掉个个该多好!长子老成持重袭爵持家他自是不用担心的,小儿子聪明机警又有家族帮衬着何愁挣不下一番家业!纵使美中不足小女儿容貌上有些缺陷,性子天真顽劣了些有两个得力的兄长在背后撑腰这辈子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偏偏天不遂人愿,女强子弱,小儿子不争气,小女儿却聪明太过,也不知是福是祸?
“爹爹以为如何?”小女儿清甜软糯的声音唤回了司徒信纷乱的思绪,他定了定神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府里既然有细作总该查个清楚,此事既不能摆在明面上那就只有暗中进行。”说着瞧了瞧长子,“这事儿还是交给你去办。切记!不能打草惊蛇!”
司徒霁华郑重的颔首,“是!父亲放心。”
司徒凝冰觉得话既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说个清楚也免得自家兄长白费功夫,便好心提醒道:“旁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身边倒有一个德妃的细作,兄长要查不妨从她下手。”
“是谁!”司徒霁华闻言有些激动,小妹回府才多久德妃竟然这么快就将手伸到她身边去了,那这司徒府岂非都在她掌控之下?!
“玉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