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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右首的贵妃忽然出声,一直沉静如水的她终禁不住花容失色,慌忙跪下道:“嘉懿年纪尚轻难免有些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恕他这一回。”
紧挨她坐着的德妃也跪下求情道:“臣妾也觉得此事原不过是一桩误会,太子微服出巡世子又从未进京哪里认得?所谓不知者不罪路遇强人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她回头瞧了眼李嘉懿不无怜悯的说道:“世子身子不便,怎能是那些刺客的对手?”
德妃的话入情入理却打动不了皇帝的心,他挥一挥手不耐烦道:“现在说的不是李嘉懿对太子见死不救,而是他自恃身份君前无礼!”
“皇上息怒”淑妃温婉的劝道:“诚如贵妃所言世子究竟年轻难免气盛,为了太子的事平白受委屈心气难平也是有的,皇上是天子论辈分又是世子的叔父,怎么跟后生晚辈置起气来了。”她停一停,觑着皇帝面色并无不妥才续说道:“再说这件事本是太子的不是,都怨臣妾平日将他宠坏了才使得他这般不明好歹,若因此连累皇上降罪世子那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夏日的风温热而潮湿透过门窗缝隙进入武德殿,吹在人的身上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淑妃一席话说完皇帝许久都未曾开口只是盯着李嘉懿,冰冷的目光直如剑一般似要刺穿他的身体。贵妃焦灼的跪在他脚下如花娇靥若霜打般苍白憔悴。
第九章 乱点鸳鸯谱()
一声闷雷响起,六月的天气总是这样多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便下起倾盆大雨来,武德殿中的暑气因着这大雨也消去不少,但殿中的气氛却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越来越紧张。
长久的静默之后,皇帝忽然朗声笑道:“朕自然不会与小辈计较,只是见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意要挫一挫他的锐气,不想却吓到了爱妃。”说着便伸手去扶李贵妃。李贵妃苍白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欺霜赛雪的玉手搭上皇帝的掌心,微提着裙裾站了起来。刚站定便又去扶德妃,“多谢姐姐为家侄说话。”
德妃一脸和善端庄的笑道:“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再说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转脸瞧了眼淑妃笑意更深:“到底是淑妃姐姐的话皇上爱听些。”
贵妃浮了一丝疏离的笑意在脸上,别过头淡淡道:“多谢淑妃娘娘。”
对于她的冷淡淑妃似乎并不在意,温婉笑道:“妹妹哪里话,这本是熠儿的不是妹妹不怪我已是宽宏大量,哪里还敢当你一个谢字?”她态度亲昵笑容如三月的桃花般旖旎艳丽若不是贵妃满面冰霜旁人还真会以为她们有多亲近呢。
司徒凝冰冷眼旁观对这三位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的性情品格已经略知一二,德妃、淑妃表面上固然是一个贤德,一个娴淑,看似名副其实,可惜能在宫里生存的从来不是贤良淑德的女人,这两位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相比之下贵妃的封号更显得实至名归,高贵的出身、绝美的容貌和孤傲的性情都符合她的身份。只是,看似拥有皇帝最多宠爱最让人羡慕的她眼中却有着怎样也挥不去的阴霾,整个人都笼罩在似有若无的忧伤之中,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忍不住暗暗为她叹息,如此美好鲜活的生命本不该浪费在皇宫这座华丽的囚笼里。心中不忍目光不由自主的偏移,恰巧瞥见李嘉懿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惜。原来,他早已察觉。
不过也幸亏德妃和淑妃辛苦演了一场后宫和睦的戏,司徒凝冰又一脸委屈的解释了一番“为太子安全考虑不得已才将其乔装改扮”的因由,她和李嘉懿终究是没获罪,非但无罪皇帝还以她救驾有功为名赏赐了许多珍品古玩,半句都没有再提刺客之事,恨得杨熠咬牙切齿。
走出武德殿的时候司徒凝冰被淑妃特意叫住,撸下手上的一只金丝点翠嵌红宝石手镯套在她的手腕上,亲热的说道:“太子任性了些叫你受委屈了,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权当给你压惊。”点翠的手镯华丽而繁复嵌在上面的红宝石颗颗圆润光滑衬得她的手腕愈发的白如凝脂,司徒凝冰也不推辞微微一福道:“多谢淑妃娘娘。”状似不经意的扶了扶发髻上的金丝瓒珠步摇,露出雪藕般的一节手臂,臂上的金丝点翠嵌红宝石手镯在阳光下分外耀眼,闪烁的光芒正晃到站在淑妃身后的杨熠。咬牙切齿间却瞥见了她发间的蝴蝶珠钗,那是他在江南落难之时迫于她的“淫威”扮作女子时戴的!她今日特意戴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分明是早知道了他的身份故意羞辱他的!
迎上杨熠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目光,司徒凝冰懒懒的笑容里便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恰到好处的只有他能瞧见。
德妃路过瞧见,拉过司徒凝冰的手细细端详,凑趣道:“姐姐真是大方连皇上赏赐的东西都舍得送人。”又对司徒凝冰笑道:“你可不知道,这只镯子是去年淑妃娘娘生辰的时候皇上赏赐的,这上面的红宝石是波斯进贡的,成色极好中土难觅,如今竟给了你可想有多疼你。”说话间伸手为她将一缕碎发卡到耳后,素手掠过她脸颊上冰冷的蟠龙面具眸光忽然黯淡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的说道:“真是可怜,若非当年那场意外你必定出落得倾国倾城人如其名。”睨一眼淑妃,“姐姐也必定有一个好儿媳,真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
淑妃听她说完这一席话温柔和婉的神色中泛起一丝阴翳正欲说话司徒凝冰却已云淡风轻道:“命里有时终须有,终究是臣女福薄无缘侍奉淑妃娘娘。”她的语气极平淡没有分毫的失落似乎当不成太子妃对她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这样的淡然倒叫淑妃有些意外怔了怔才笑道:“哪里是你没福分是本宫没福分才是。”转首向一旁的司徒信说道:“大将军的千金聪明伶俐蕙质兰心,本宫真是喜欢的紧。”
司徒信谦笑道:“娘娘过誉了,小女顽劣叫娘娘与太子受累了。”
“大将军这话可要让本宫无地自容了,你的女儿救了太子,他却不知回报反要寻她的不是,幸而皇上圣明没跟着他一起瞎胡闹,否则本宫真是无面目见大将军了。”说着狠狠瞪了杨熠一眼,“本宫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再不叫他这般胡闹!”
司徒信本待说两句为太子开脱的场面话哪知司徒凝冰却没轻没重的说道:“娘娘深明大义臣女敬服。”司徒信面色一变想要出声呵斥却又碍着淑妃的面不能发作,心下恼恨:“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了?!说话竟总这般没有遮拦!”
淑妃挽过司徒凝冰的手一副越看越喜欢的模样:“这孩子真会说话,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她为妻,大将军心中可有了佳婿的人选?”
这话一出口司徒信面色瞬即一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淡淡道:“小女年幼微臣想再留她两年。”
“女大不中留,”淑妃整了整缠在臂间的素色披锦似是不经意的说道:“齐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他娶个王妃了。”她话虽未说明但是谁都听得明白,她这是在暗示司徒大将军愿许司徒凝冰齐王妃之位!
司徒信未料到她突然提起女儿的婚事竟是这个意思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杨熠先反应过来不由惊唤道:“母妃!这……”反对的话还未说出口淑妃已截断了他,“说了这会子话太子也累了回宫歇息去罢。”语气虽温和却不容反驳,杨熠心下不甘也只能应声离去,临了还不忘狠狠瞪司徒凝冰一眼。
他怎么想司徒凝冰无暇顾及她的全幅心神都用在克制自己,若是早两年她真要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杨炎要是知道他母亲竟想将他们凑成一对想必是哭都哭不出,一念至此她的唇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向上牵了牵。不巧这样一个小小的表情居然被父亲司徒信瞧在了眼里,本还在犹豫的他见女儿欢喜也顾不得许多,只是试探道:“齐王殿下人中龙凤非九天仙女莫能匹配,娘娘必得费一番心思挑选。”
淑妃瞧一眼司徒凝冰柔声道:“娶妻求贤,岂不闻无盐、采桑名垂千古?”
司徒凝冰越听越不对劲正欲出言阻止但转念一想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反正她不介意当齐王妃她急什么?杨炎那小子在路上给她使绊子她也叫他急上一急,瞧他如何解开自己下的套,这样的好戏不瞧白不瞧!打定主意索性一声不吭乖乖的呆着不动。
她不急一旁瞧热闹的德妃可是急坏了,若是淑妃与大将军又成了亲家对自己决计不利,需得想个法子才行!微一思忖便笑着插口道:“姐姐说的是,娶妻求贤。”掩唇笑了笑又道:“再说齐王自小身子单薄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成日病歪歪的,走一步路都要喘三喘,淑妃姐姐又忙着照顾太子怕是无暇顾及是该找个贤德的女子一心一意的伺候齐王了。”言下之意是暗示齐王身子潺弱又不得淑妃疼惜司徒倾城若是嫁给他定然遭罪!
果然,司徒信一听这话立刻犹豫起来。齐王他是见过的,生的是唇红齿白俊秀绝伦只是面无血色极为瘦弱一副久病不愈的样子,自家女儿命已够苦若再跟他成了一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如此一思忖心下立时有了计较,向淑妃拱了拱手委婉推辞道:“娘娘的话确实有理,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钟离春、宿瘤女?就算有又有几个齐宣王、齐闵王?世人皆道‘郎才女貌’真正懂得欣赏无盐采桑的又能有几个?齐王殿下贵为皇子又是风华绝代的人物自然是要品貌双全的世家千金方能匹配。”
淑妃原也不过是想探探口风,并不指望着立时能定下,见司徒信推辞也不生气只想着寻个机会叫皇帝赐婚也就是了。
几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分道扬镳了。
德妃望一眼往偏殿去接司徒夫人的司徒信父女,挨着淑妃的身子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真是像呢。”
淑妃不知怎的身子一僵,忍不住转首去瞧司徒凝冰,暴雨初歇此刻已近黄昏,只是夏日的夜来的特别晚太阳固执的挂在天边迟迟不肯落下,金色的光晕挥洒在雨后积水的小径上映出无数金色的影子。淑妃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似乎这天地间都只剩下司徒凝冰的身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为什么…我总要活在她的阴影下!”
第十章 公主驾到()
不得不说宫里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司徒凝冰回府的第二天一早,她“救驾有功”的赏赐就下来了,不仅有皇帝赏的珍品古玩还有淑妃赏的珠宝锦缎,最匪夷所思的是连太子都有赏赐!
“小姐,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见怜瞧着那两箱所谓的太子的赏赐,有些莫名其妙,打死她也不相信那个小肚鸡肠的杨熠会有这等心胸。
司徒凝冰瞧着下人们清点箱子里的文房四宝、玉石书画幽幽笑道:“傻丫头,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而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要备两份赏赐还不能一样也真是难为淑妃了,可惜被宠坏了的太子殿下不一定明白母亲的苦心。
见怜了然一笑,继而感慨道:“明明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差了这么多?”
提到杨炎司徒凝冰便转了话题指着面前的几个箱子道:“太子赏的这些你挑些好的给大公子送去,淑妃赏的分一半出来送到舅夫人和表小姐院子里,至于皇上赏的那些送去天香馆。”
见怜惊觉自己失言不敢再多话低着头办事去了,司徒凝冰正欲转身回房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回事?”司徒凝冰不慌不忙的往声音来源瞧去。
惊魂未定的大丫鬟碧鸳一脸惊恐的指着一个装满了锦缎丝绸的紫檀木箱结结巴巴道:“里面…有…东西在动!”
不等司徒凝冰发话见怜已几步走到那箱子面前探手朝那堆锦缎丝绸里抓了下去。一个小女孩儿像只小鸡似的被她从箱子里拎了出来,满院子的丫鬟仆妇惊讶之余都惊恐的望着见怜,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姑娘平日里瞧着瘦不拉几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小女孩儿被见怜拎着拼命的挣扎,“放我下来!我回去叫父皇打你的屁股…!”奈何无论她怎么挣扎叫嚷,见怜都不为所动,一路将她拎到了司徒凝冰面前。
司徒凝冰将那小女孩儿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不过**岁年纪却是满头珠翠,锦缎华服,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皱成一团,眉目间依稀有些李贵妃的影子便已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对薛嬷嬷吩咐道:“叫她们都去忙罢,管好自己的嘴!”
“小姐,这…”薛嬷嬷瞧了那小女孩儿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司徒凝冰没等她把话说下去便笑道:“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薛嬷嬷闻言也不再多话了,司徒凝冰自幼就是外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