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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止是儒家,道家,还有其他一些诸子百家里的大人物,也会蠢蠢欲动,毕竟好不容易打压下一个老的,再来一个新的,实在太可笑了。”
崔明皇露出一丝笑容,下意识望向那个依旧在凝视少年的家族前辈,崔瀺。
崔明皇眼神当中满是钦佩,道:“这个时候,金师傅的提前出现,就成了一招胜负手。
彻底断绝了孔明原先最有可能会走的一条退路。”
崔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在用手指轻轻撑开少年的眼帘,听到崔明皇的言语后,喃喃道:“酒呢?
方才路过酒肆的时候,应该买几壶的。”
崔明皇眼见吴鸢有些疑惑,解释道:“金师傅早早来到骊珠洞天,虽然这位兵家宗师并不插手小镇事务,保持绝对中立,但是金师傅的存在本身,就意味深长。
这意味着孔明再没有办法开口讨价还价,跟三教一家的四方圣人提议自己继续留在小镇,再画地为牢六十年,以此换取山崖书院的又一个六十年的苟延残喘。”
崔明皇微笑道:“自家先生死了,先生的道德文章没人读了,政策主张也无人推行了。
而孔明来到东胜神州后,辛辛苦苦在蛮夷之地建立起来的山崖书院,也没了。
俗世的立身之处已无,支撑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安心之地,好像也没了。
不死何为?只有他孔明死了,才能让有些人觉得彻底没了威胁,对于支离破碎的山崖书院,自然懒得再看一眼,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孔明,别说成为名副其实的七十二书院之一,大骊境内的山崖崖书,院恐怕连我们观湖书院的一半底蕴都没有。”
所以说孔明在此道路上真的已经无路可退,只好为了留下城五六千人的性命而坦然赴死!
他孔明想的是要这丽珠洞天所有人有来生,而其他人想的却是落井下石要他孔明必须死!
这世间,人与人,是不同的!
(185)这样啊()
一旁的崔瀺听着那位晚辈的话语后,接着评价道:“观湖书院底蕴有余,朝气不足,
如果不是山崖书院的存在,迫使观湖书院不得不跟着做出诸多改变,恐怕更加不堪。
在接下来的大争变局当中,只会一步慢步步慢,逐渐消亡。”
崔明皇发自肺腑地赞美道:“师伯祖真知灼见,一针见血!”
崔瀺总算不再折腾那个没有半点“人气”的少年,他站在并无积水的水池旁边,跟随少年一起仰头望向蔚蓝天空,
收回视线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定论,“所以我精心安排了一场大考,考生只有一人,就是那个金城巷叫赵阳的人,
虽然他只是很普通的出身背景,但是有着很有趣的成长经历。”
吴鸢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崔瀺开始绕着水池慢慢绕圈踱步,双手负后,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照理说,孔明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会垂死挣扎一番,那么有三个人就不得不注意,
一个是一起在骊珠洞天陪他吃苦的师弟马瞻,一个是手把手传授学问的书童萧律,还有一个就是看似关系一般的吴当归,因为这三个人,最有可能让孔明寄托希望。”
“想着让马瞻延续山崖书院的香火,哪怕只有一名弟子,也无所谓。”
“想着让萧律将师门学问发扬光大,至于是不是在大骊王朝,甚至是不是在东胜神州,也无所谓。”
“我一开始,得知孔明将所有书本留给吴当归后,我以为吴当归会是他的香火传承之一,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个障眼法。”
崔瀺说到这里的时候,开始长久沉默,似乎在一步步逆向推演,确定并无纰漏。
吴鸢小心翼翼插嘴道:“障眼法之后,藏着那个叫赵阳的人?”
被打断思绪的崔瀺停下脚步,猛然抬起头,冷冷看着吴鸢。
吴鸢立即站起身,冷汗渗出额头,作揖低头道:“还望先生恕罪。”
崔瀺继续散步,“马瞻,算是那人的半个弟子吧,只不过比起孔明,差太远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此人。”
“我让崔明皇去骗马瞻,骗他可以顶替孔明担任山崖书院下一任山主。
虽然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名头没了,但是书院本身还在,书院在,就需要山主。
如此一来,对孔明这一支文脉,对咱们大骊的皇帝陛下,其实面子上都说得过去,这也是一开始各方势力默认的一个结局。”
“但是我不喜欢啊,这么团团圆圆的结局,太无趣了。
反正儒家内部本来就有一些声音,要求文圣、孔明和山崖书院,三者一起消失,省得人心反复,死灰复燃。”
“所以我提议在披云山新起一座书院,而儒教三座学宫也答应在五十年内,会提拔这座书院为七十二书院之一,
咱们皇帝陛下一听,好像不错嘛,比起孔明这么个鸡肋,换上一个能够完全听从大骊的傀儡,当然更适合大骊的南下霸业?”
“于是崔明皇再骗马瞻,告诉他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退而求其次,干脆改换门庭,跟山崖书院撇清关系,回到小镇后就能够担任新书院的山主,
而且是新书院的第一位山主,比起在山崖书院拾人牙慧,仰人鼻息,不是更好?”
崔瀺继续行走,不过望向默默呼吸吐纳的崔明皇,“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
崔明皇点头道:“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起了疑心,开始与我虚与委蛇,
当时他不露声色,我虽然小心提防,但是没有想到马瞻这么个废物,发起狠来,是如此不留余力,拼得经脉寸断,窍穴炸碎,也要杀我。”
崔瀺点点头,“马瞻虽然远不如孔明,可到底是在那人门下待了十多年,不能纯粹以蠢人视之。”
崔明皇用手捂住嘴巴,吐出一口淤血,握紧拳头后,脸色反而轻松几分,多了几丝红润,问道:
“师伯祖,为何要允许山崖书院那位仅剩的老夫子,带领学生离开大骊,去往敌国大隋,继续使用山崖书院的名号?
大骊皇帝怎么是如何答应的?这件事,晚辈一直想不通。”
崔瀺缓缓而行说道,“一来嘛山崖书院就算保留下来,名存实亡,
要是没了七十二书院之一的金字招牌,就是个空壳子,再也无法跟蒸蒸日上的观湖书院,争抢东胜神州最出彩的读书人。
二来嘛是披云山一旦设立新书院,观湖书院的副山主会来此坐镇,当然第二任山主,肯定是坐在你身边的这位观湖君子。
三来,大隋接纳了山崖书院的丧家之犬,就等于接过了烫手山芋,我们大骊随时可以找个由头,向大隋宣战。
到时候,山崖书院不一样还是在大骊版图之上?”
“谁都知道山崖书院等同于大骊王朝的国子监,可是哪个王朝的皇帝君主,敢说观湖书院是自己的私塾?
所以大骊哪天能够完完整整掌握一座书院,是陛下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事情。
当然了,皇帝陛下心里未尝没有补偿孔明的意思。
孔明担任山主那些年,哪怕不愿对陛下卑躬屈膝,但是陛下对孔明是真的很欣赏,甚至可能还有一点敬畏。”
崔瀺突然笑起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需要,我需要所有这么一局棋。”
“我除了需要孔明必须死在骊珠洞天,我还需要他按照我的棋路,选定我希望他选中的棋子。
最后由我来一一毁掉。
孔明死前,就像手里还攥着几粒种子,或者是还捧着几炷香。只能交到身边人的手上。”
“文脉一事,讲究薪火相传,甚至信奉一种学说的门生弟子可以死绝,但是香火未必就会断绝,
所以香火和文运到底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孔明估计已经抓住了端倪,我仍是有些琢磨不透,不敢太过确定,我需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所以设置这次大考,摆下这盘棋局,既是用来断掉那个人的文脉香火,更是我的证道契机。”
崔瀺走到坐在板凳上的少年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
“曾有诗云,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写的真是……仙气十足。”
少年身体的各个关节咯吱作响,最终动作凝滞地缓缓站起身,他一双眼眸渐渐焕发出夺目光彩,
等到站直身体后,转身面对亲手拼凑出自己这副身躯的崔瀺,少年尚且口不能言,如婴儿牙牙学语,手舞足蹈,欢天喜地。
但是同时对崔瀺又带着一股先天的敬畏。
别说是算不得修行人的吴鸢,就连崔明皇看到这一幕后,也是目瞪口呆。
吴鸢不知为何,今天听到先生一席话后,只觉得自己遍体发凉,有气无力,嗓音沙哑问道:“先生,就不能杀人了事吗?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崔瀺哈哈大笑,好像等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真正有趣的问题了,啧啧道:
“大道之争,可不是俗世间抄家灭族、灭人满门那么简单的事情,想要真真正正的斩草除根,很难很难,
很多时候杀人,反而会让简单的事情变成一团乱麻,所以要诛心啊。
为何修行之人,能有十五楼那么高?因为修心嘛,而修力的武夫呢,只有这么高,九境就是顶点,想要跻身十境,比登天还难。”
崔瀺一下子跳进天井正对着的水池当中,踩了踩镶嵌在底部的五彩鹅卵石,随心所欲走在水池里,
只是相比地面,下边显然更加局促,他想了想,说道:“那我就给你们这两只井底之蛙,讲一讲两桩原本密不外传的公案,听完之后,就会发现我这些手段,不过尔尔,不过尔尔啊。”
“有一位当初差点帮助兵家立教的天纵奇才,虽然功亏一篑,但毕竟是身负大气运的家伙,无人胆敢对此痛下杀手,
最后你知道那些真正的圣人们,是如何对付此人吗?
将其丢入一块福地中去,生生世世都安排棋子待在他身边,不断消磨其兵家意气,
这一世,让其沦为村野的教书先生,却衣食无忧,
下一世,让他成为性情软弱的粗鄙屠子,却有佳人相伴,
又一世,变成了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千金散尽还复来。
再一世,成了太平盛世里的文人皇帝。。。。。。
总之,生生世世,就这么始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如今还是一样。
兵家后辈们,不是不想出手,但是只敢暗中动手,试图唤醒那位兵家老祖的神智,可是希望何其渺茫,去跟那些老家伙们比拼修为、谋略还有耐心?怎么赢?”
“又有一位兵家枭雄,战力之强,惊世骇俗,最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为了个傀儡女子,魂飞魄散,然后立即被圣人们抓住机会,三魂六魄,全部瓜分殆尽,
然后让其成为各大福地的头等谪仙人,每一道魂魄,竟然皆从福地升到我们这方天地,
而且大道顺遂,人人都成了一方霸主,然后你觉得这九人,最低修为也是第十楼,或是武道第七境,他们愿意都舍弃自己的独立意志,成为‘一个人’?”
“听上去,好像也不算太复杂,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将是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
崔瀺说到这里的时候,感慨道:“大道之争,何其残酷。”
崔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揉着脖子,笑道:
“马瞻愧疚愤懑而死,萧律已经失去了‘孔’字印主人的身份,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那个坏了大规矩的明字了。
“一个贫贱至极的陋巷孤儿,吃尽苦头,内心深处无比希望有一份安稳,如今真的梦想成真,
一下子成为小镇最阔绰的有钱人,又突然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福地之上的五座山头,全部收入囊中,三百年,整整三百年细水长流的富贵,都属于他了。”
“除了这些雪中送炭,我又帮他锦上添花了两次,第一次是帮他选中那座落魄山,而这座山头,我会让大骊敕封一位山神坐镇,你说少年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第二次,则是草头铺子和压岁铺子,很快都会以低价出售,然后不出意外,就会由他赵阳‘顺理成章’地买下来。
试想一下,小镇之外日入斗金的五座山头,小镇之内两座老字号铺子,以后山下有县令吴鸢与之一见如故,
山上会有书院副山主崔先生,对其青眼相加。
你们觉得这个少年,是不是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
“但是。”
崔瀺说到这两个字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