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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槿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晚夕用饭时,萧槿听萧安与季氏说起了山东都指挥使刘元贪扣军饷被撤职查办的事。
“朝廷已点了钦差来查案,不日便到,”萧安笑道,“听闻这位钦差大人还是那卫家二公子的远房表舅,京师各个世家之间果真牵系颇多。”
萧槿手中汤匙一顿。
萧岑好奇问道:“那位钦差大人也是世家出身?”
萧安点头,道:“他是淮安侯温家的人。”
萧槿深吸一口气。
是温德,温锦的父亲。
季氏在一旁道:“既然都是亲戚,那说不得温大人会顺道过来看看卫家公子,咱们还是预备着好。”
萧安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卫家那样的门庭,能巴上的大多都上赶着往前凑,温大人但凡知晓荣国公府二公子在此盘桓,想来是免不了过来一探的。”
温家虽也是侯门,但族中奥援不多,不能跟荣国公府同日而语。
萧槿低头慢慢喝汤。
难道温锦也会跟来么?可她不记得上一世她在聊城见过温锦。她想过她记忆不清的可能,但这个几率不大。不过自从卫庄免于一死后,一些事似乎就开始偏离前世的轨迹,那么即便是温锦来聊城,那大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槿想起之前在曲廊上见到的卫启沨似乎心绪颇佳,揣度着他会不会是知晓了温锦要来才会如此。
萧槿心中冷笑,希望卫启沨抱得表妹归。她倒要看看,俩人究竟能不能长久。卫启沨的母亲傅氏也不是吃素的,那等婆婆还是留给温锦消受去吧。
翌日,萧嵘等人赶到家塾时,发现方先生正和卫庄讨论着什么。萧嵘瞧见方先生和颜悦色的模样便撇了撇嘴,自打卫庄得了案首之后,连方先生也对他转了态度。
方先生见人到齐了,含笑让卫庄先坐回去。
方先生不认为卫庄在府试中夺魁是侥幸。方先生自己也是一路考过来的,怎会不知科举的艰辛。府试虽比不得秋闱春闱,但也不是靠着全然的运气就能夺魁的。
何况是卫庄这样的。
方先生也不信卫庄能得案首,曾经在府试放榜之后将卫庄叫来,让他默了他府试时候写的杂文和策论,他当时拿过来看罢,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庄这府试案首是当之无愧的。方先生跟卫庄攀谈越多,越是这般觉得,他甚至觉得,莫说一个府试案首,说不得卫庄还有鼎元之分。
只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少年明明身怀灵蛇之珠,却为何要善刀而藏,直到府试才肯崭露头角?
不过无论如何,方先生对于自己从前的走眼很是惭愧,因此待卫庄便越发和善。
萧嵘虽然不想承认卫庄确实是有所进益了,但也隐隐有危机感,所以昨晚温书几乎熬了半宿。
毕竟往常考业,多数时候都是卫庄垫底,他垫卫庄上面,万一卫庄不垫底了,换他垫底了怎么办?
萧嵘刚坐下,就被方先生叫了过去。方先生迎头就训他说他交上来的两张字写得不像样子,萧嵘一愣,下意识低头看方先生面前的几张纸,发觉不对,抬头问道:“这里头怎么没有卫庄的廓填?”
“他方才与我说了,他昨日与人相约出游,未赶得上写。”
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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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丹青没把话说完;但萧槿略略一想,便很快藉由他前头的半句话猜出来了卫启沨为什么红着眼睛。
卫启沨对花粉过敏,其中尤以梧桐、榆树、杨树的花粉为甚。他每每嗅到这些花粉都会鼻痒难忍,喷嚏不止,眼睛也跟着泛红。
只是卫启沨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本身又极讲究仪容修洁,故而平日里都会十分注意的;这回却不知是怎么沾到的花粉。
萧槿想起上一世;有一回她去摘了些梧桐花回来打算做个小菜;等卫启沨回来,她拎着一把梧桐花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吃不吃这个。结果她话还没问完;他就一个喷嚏打出来。吓她一跳。
卫启沨当时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让她赶紧把花拿走;她询问一番后才意识到他是对花粉过敏。
卫启沨当时打着喷嚏警告她往后不许再把梧桐花之类的东西拿回来;萧槿本是好心问他一句,结果被他训了一通;心下不悦;当下将手里的梧桐花一把压到了他口鼻上,直折腾得他打了半天喷嚏,到用晚膳时都是两眼泪汪汪。
萧槿当时瞧着他的兔子眼;笑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哭了好大一场;卫启沨面上顶不住;冷着脸扔下碗筷就走。
萧槿也是那时候发现,卫启沨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敏感又要强。只是就她目下瞧见的卫启沨来看,她很难找到她前世所见的影子。
萧槿正自遐思,卫启沨出声询问他们缘何会在此。萧槿回神,解释说他们今日出游,一时起兴,便在此间玩躲迷藏。
卫启沨凝眸打量卫庄,少顷,道:“不敢动问,足下适才在此待了多久?”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卫庄神容平静,“尊驾询此何为?”
卫启沨觑着他,半晌方道:“无事。”说话间转向萧槿,唱喏还礼讫,又朝卫庄与萧槿二人打恭道,“打搅之处,万望海涵。”
萧槿觉得卫启沨这样温声细语的,就跟卫庄大把花钱一样惊悚。
卫启沨说话间,目光从面前两人身上扫过。卫庄一袭牙色直裰,身姿若竹,萧槿一身松花色襦裙,姣如夏花。两人并排立在苍翠林峦间,惹眼非常。
待到两人作辞走远,丹青见自家公子立着不动,出声问道:“公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卫启沨顿了顿,摇摇头,交代丹青过会儿将冯权叫来问话。
丹青垂首应是。
卫庄领着萧槿折返的路上,不断地思量着卫启沨方才的话。
听卫启沨那话的意思,似乎他父亲那头有所动作,那么会不会跟他自己的原身状况有关呢?
卫庄想入京一趟探一探国公府那边的状况,他想知道自己原身目下如何了。反正他如今考完了府试,离院试还有大半年,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筹谋。但他即便要去,也必须等卫启沨走后才能动身,否则他总觉得会引起卫启沨的警觉。
萧槿扯了扯卫庄的衣袖,笑道:“表哥想什么呢?我方才的话,表哥听见了没?”
卫庄一愣:“你说什么?”
萧槿叹道:“我是说,那赵姑娘说要来拜会表哥。”
“没工夫招待。”
“表哥忙什么呢?”
卫庄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还要准备院试么?”说着一顿,低头看萧槿,“你帮我应下了?”
萧槿摇头:“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帮你答应,这是表哥自己的酬酢。”
卫庄点头道:“那便好。等我去与她说不要过来。”
两人一头说话一头出了林子。等与众人汇合,卫庄才得知赵若淑已经离开。
萧槿看他一眼,心道看来是天意,表哥你就等着招待你的桃花吧。
“若淑妹妹等了你半晌,后头她母亲催着她回去,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了,”郑菱斜了卫庄一眼,“你至于那么躲着人家么?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
郑菱很是不喜萧槿,连带着也不喜住在萧家的卫庄。她瞧不起卫庄这样的,在她眼里,卫庄举业无能,不过是厚着脸皮赖在萧家而已,说不得还想攀附他那做知府的表姨父萧安。
但万没料到,卫庄这回府试竟然拿了案首。
郑菱听闻这个消息时吓了一跳。她跟不盼卫庄好的萧嵘兄妹俩一样,觉得这不过是侥幸而已。但她又比萧嵘兄妹更不快,因为她心仪江辰,她觉得江辰才应该是案首。
江辰读书上头比卫庄强多了,凭什么案首让卫庄摘走了呢?
郑菱打算借着赵若淑的事呛卫庄几句,但没想到卫庄居然根本不接茬儿,完全忽视了她的话,径自转头帮萧槿挖野菜去了。
郑菱嘴角抽搐,立在原地左右不是,很是尴尬。
她从前一直都觉得卫庄是个软柿子,一捏一个准儿,如今卫庄得了案首,那绵软的性子似乎也没了。
她见江辰也要跟去挖野菜,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笑吟吟道:“江哥哥陪我去放纸鸢好不好?”
江辰望了望萧槿与江瑶的背影,摇头道:“母亲与阿瑶方才说也想吃野菜,我要赶过去帮忙。”言罢,笑着与郑菱辞别,转身走了。
郑菱神色一僵。
一旁的吴氏十分欣慰,心道儿子那脑子算是管用一回。郑菱怎么能跟萧槿比,不论家世样貌性情,都差了好大一截呢。
郑菱转回头去跟吴氏搭话,但吴氏也只是随意与她说笑几句,转身自去纳凉去了。
郑菱被晾了个彻底。
她讨厌萧槿的原因就在于萧槿总是抢她的风头,而且,江辰待萧槿十分好。
郑菱觉得自己主要是输在了家世上。萧槿不就是有个当知府的爹才这么被人捧着么?而且,听说萧家跟帝京巨室卫家似乎还沾亲带故。
郑菱心里泛酸,恨恨跺脚,暗恼自己不会投胎。又咬牙想,知府算什么,你萧槿有本事将来搭上宰辅!
萧槿觉得她这一趟出来的最大收获就是野菜了。她瞧着卫庄手里那一篮子野菜,由衷地觉着她不虚此行,落下一天的课也值了。
郑菱瞧见萧槿等人回来,打趣一般对她道:“瞧啾啾忙活一场,弄得脏兮兮的,回头被人瞧见,说不得都认不出这是知府家的千金了。”
“不论认不认得出来,我都是萧家八姑娘,这是变不了的事,”萧槿笑了笑,“郑姐姐说是不是?”
这是拿家世来说事了。
郑菱暗暗磨牙,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来:“啾啾说的是。”
立在萧槿身侧的卫庄却是突然睨了郑菱一眼。郑菱一怔,沉下脸道:“你那是何意?”
她实在不太想承认,卫庄那一眼看得她心里发毛。
卫庄照样不理会她,与江辰等人作辞,领了萧槿回城。
郑菱剜了卫庄的背影一眼,心下冷笑,你得意什么,府试拿了案首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院试能考成个什么样子!
萧槿挎着篮子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听身边的卫庄问道:“你看我挖野菜是不是比君实挖得好?”
萧槿一愣:“这还有个比头?”
“当然,譬如说,”卫庄低头看向萧槿,认真道,“辨识野菜的快慢,抡锄头的准头,挖掘野菜的手法,等等,不一而足。”
他们方才为了方便挖掘,去附近村庄借了锄头,卫庄和江辰都是读书人,没使过农具,都是摸索着来的,两人简直是在比赛着谁更业余。
萧槿默了默。她倒是藉由卫庄的话,想起了他方才抡锄头的风姿。
不知为何,她看着她庄表哥抡锄头的模样总觉得十分违和,几次都险些笑出声,但鉴于他抡得认真,而且是在为她卖力,她总算是很厚道地强忍住了没笑出来。
萧槿转头看到还在等着她评判的卫庄,轻咳了咳,道:“是,表哥悟性高,挖得好。”
卫庄浅浅一笑。
萧槿看着卫庄,忍不住想,挖个野菜还要比高下,你又不去种地,锄头抡得好有什么用?
不过萧槿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是十分沾光的,比如卫庄抡锄头的样子其实也非常好看。像她庄表哥这样的,别说抡锄头,估计搬砖都美如画,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好笑。
萧槿回府之后,将手里的野菜递给丫鬟让拿去厨下,转头就瞧见萧嵘立在廊庑前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萧岑的肩道:“你知道我今儿个陪着卫家二公子去白鹤书院参加文会时遇见什么事儿了么?哎哟,笑死我了,真是尴尬啊”
萧岑不动声色地往萧嵘身后望了一眼,仰脸道:“有那么好笑么?四哥当时也是这么笑的?”
“哪儿能啊,我可不敢,”萧嵘笑得直不起腰来,“我是跟那卫二公子分开后才敢笑出来的”
“唔,那四哥还是不要笑了,”萧岑抬手一指萧嵘身后,“四哥往后看。”
那丫头怔了一怔,跟着笑道:“是叶山长带着叶小姐前来拜会。那叶家姑娘见今被太太领到了园子里,三姑娘、四姑娘都在,太太就使奴婢来问问姑娘去不去耍子。”
萧槿觉得这个叶山长有点耳熟,仔细一问,才想起来是白鹤书院的山长叶冕。
白鹤书院是聊城方圆百里最有名望的书院,前阵子举办文会时,左近举子济济一堂,群贤毕集的场面一时为人所津津乐道。
只是,同样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有卫启沨那根本停不下来的喷嚏。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