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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槿瞧不清楚卫启沨的神色,心下好奇,有意往那边靠近了一些,终于看得分明了些。
卫启沨容色淡淡,根本看不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迹象,甚至很难瞧出他和温锦相熟。
萧槿又往嘴里塞了颗枣子。
卫启沨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若非她知晓内情,也会以为他们俩只是寻常的表兄妹。
萧榆凑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嘴里嚼着枣子道:“那温家小姐是不是也想打卫公子主意?”
萧槿心道,什么打主意,人家俩是郎情妾意。
萧榆见她要走,一把扯住她,让她记得一道去打秋千的事,萧槿连道晓得。
下午从谢先生处出来后,萧槿跟萧榆一起来到了后山。
萧家这座宅子占地广阔,当初修园子时,把挖掘观景池的泥土堆起来,造了一座小山,萧家人管这里叫后山。
后山这边十分僻静,寻常少有人至,萧榆倒是爱来爬这座小山,索性在这里搭了两架秋千,平日里时不时地拉萧槿来打秋千闲谈天。
萧榆刚在秋千画板上坐下,就“哎呀”了一声,萧槿问她怎么了,她仰起头指了指一侧的绳索:“这边好像快要断了,我刚才一坐上去,就觉身子一偏。”
两人说话间,就瞧见卫庄朝这边走来。待他离得近了,萧槿问他来此作甚,卫庄说有话要与她说,再三挥手让萧榆先回去。
萧榆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萧槿见卫庄朝着萧榆方才坐的秋千走去,忙提醒他那个秋千绳索不牢靠了。卫庄闻言一顿,脚下一拐,转回头就要坐萧槿的秋千。
萧槿怔了怔,卫庄一个大男人也喜欢打秋千?
“你不必起来,往那边坐一点给我让出个空位来就成。”卫庄说话间就要往萧槿身边坐。
萧槿立时起身。这秋千画板又不够宽,两人挤一起就是并肩叠股了这实在尴尬。
卫庄径直坐到萧槿方才坐的位置上,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萧槿:“你若是嫌挤,可以坐我腿上。”
萧槿连道不必,耳根微微发烫。这么暧昧的姿势,他也好意思但她抬眸瞧见卫庄神色坦荡,心觉他大概真是将她当成小姑娘了。
不过,她庄表哥的想法兴许不能以常理来论。
萧槿深吸一口气:“表哥要与我说什么?”
“昨日赵若淑走时,拉着你低声说了什么?”
“她问你喜欢什么,她说下回给你捎带些。”
卫庄盯着她看了须臾,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也不清楚。”萧槿如实道。
卫庄凝睇她片晌,眉头微蹙。
萧槿不明所以,正欲开言询问,就见他面色倏地一沉,低声道:“有人来了。”
萧槿愣了一下,随即也听到了隐隐的人声。卫庄指了指一旁的灌木丛,示意一起躲到那里去。
萧槿辨出是卫启沨和温锦的声音,心念电转,依言照做。但等到与卫庄一道在灌木丛后蹲下,她忽而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躲什么?”
“看戏,”卫庄扭头看她,“你不想看看卫家二少跟一个姑娘来此作甚?”
萧槿挑眉,看不出卫庄还有这么个嗜好。
脚步声近,两人同时矮身蹲好,同时转脸目视前方,透过枝叶的些微间隙往外看。
“舅父是来查案的,你跟来作甚?回头被那帮言官知晓,说不得要参舅父一本。”卫启沨缓步往小山这边来。
温锦微微垂首跟在他身后,晕生双颊:“我我想见你,我们已然两月未见了自打你跟姑父出了远门,我就茶饭不思,心神不属,每日想的都是你,一天天数日子,只盼你能早日归来”
萧槿揉揉眉心,热恋中的人都是这么肉麻?
“表哥不要怪我了”温锦撒娇道。
卫启沨无奈叹息,轻声斥道:“胡闹。”
温锦顿足咬唇:“表哥讨厌,我还不是为了表哥嘛。”
萧槿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又不是来此游山赏水的。何况,京中之事,我总是心中牵系。你可曾听闻国公府那边有何异常?”卫启沨说话间往萧槿二人藏身的灌木丛这边走了几步。
萧槿屏住呼吸。这回要是再被发现,就不能说是躲迷藏了。
温锦摇头,又道:“表哥可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卫启沨道:“我听冯权说了些事。我大伯父那边,举动怪异,我总觉是和我四弟有关。”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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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梦见什么了?”季氏拍抚着她;温声问道。
萧槿听见母亲唤她乳名,神思才逐渐归拢。她缓了一缓,摇头直道没什么。
她靠在母亲怀里;低低吁了口气。
自她重返幼年之后;就会时不时地梦见一些前生往事。
彼时,她嫁给巨室阀阅荣国公府卫家的二公子卫启沨后;卫启沨待她甚是冷淡,两人也未行过周公之礼。及至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卫启沨早已心有所属;之所以没有娶他心爱的表妹温锦;皆因他不知为何伤了要害,不能人道,害怕耽误温锦;这才忍痛另娶。
这些事;卫家在婚前都瞒得严严实实。
而温锦也对卫启沨情沾意密;后来被迫嫁了人;也始终意难平;仍旧与卫启沨有所交通。
萧槿嫁给卫启沨也不过是因为一道赐婚旨意;但她还是心觉讽刺,卫启沨既然看她不顺眼;为什么要在皇帝给他赐婚时提起她呢?在嫁他之前;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她对他的印象也甚是菲薄。
萧槿曾开诚布公地问过卫启沨;是否因她的名与温锦的名同音才娶她的,卫启沨只道不是。
卫启沨大约是不想再寻一个幌子,萧槿后头几次与他提出同往御前解除姻盟,但他始终不肯。萧家多番走动无果,与卫家势同水火。
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了十年。也正是这十年,让她见证了卫家的权力更迭。
出人意表的,卫家的爵位最后被那个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公子卫启濯攫取,卫启沨多年算计亦随之落空。卫启濯非但承袭了爵位,还青云直上,官至宰辅,生杀予夺,权势煊赫,无人可及。
不过萧槿觉得这些都和她没多少干系,她只想脱离卫家。
萧槿最后一次去找卫启沨说和离之事时,没见到他本人,反而遇见了温锦。
温锦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问她可知卫启沨为何娶她。萧槿不欲听她多言,转身要走时,听她在身后低低叹息:“在表哥心里,你连我的影子都不是我都有点可怜你。”
萧槿讽笑。
要真论起来,卫启沨也是个痴情的,但却是以折损她的一生为代价来成全他对另一个人的情深意笃。
卫启沨是众人眼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才当曹斗,风姿华茂,洁身自好。她当初嫁与他时,众人都道她得了一桩好姻缘,家人也为她欢喜,谁想到这不过是她噩梦的开始。亦且这噩梦纠缠她十载,若不能挣脱,还将继续纠缠下去,不死不休。
再往后的事情,有些模糊。她最后的记忆里有很多人,有她的家人,有卫启沨,有温锦还有一个身着玉色袍的人。他似乎先是立在远处凝睇着她,跟着慢慢走上前来。她觉得那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清他口中言语。
她每回试图去仔细回想时,都徒劳无获,只会令记忆更加凌乱。
“却才憩息了一回,怎还恹恹的,”季氏拉起萧槿的手摇了摇,语带笑意,“别愣着了,咱们到了。”
萧槿敛神,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不论如何,她既脱了那个囚困她多年的泥淖,便是万幸。
她还是那个翛然恣肆的萧槿。
前生之痛,她断不会再历。
萧槿随着季氏下了马车之后,沐着拂煦暖风,很快从那种哀怆压抑的神思里挣解了出来。
她如今才不过十岁,人虽小,但牵着季氏的手倒也刚好。母女两个一路说笑,刚绕过照壁,就见一个丫头急火燎地迎面奔过来。
“太太,不好了,”丫头惶遽得连行礼都忘了,“表少爷溺水了!”
这府上只一个表少爷,就是萧槿的表兄卫庄。
萧槿与季氏皆是一惊。
季氏回神,忙问道:“现下如何了?”
那丫头磕磕巴巴道:“已已救起来了只、只是表少爷昏迷不醒”说是昏迷不醒,但瞧着却像是已经没气了,只是这话她可不敢说。
季氏沉声一叹,踅身疾步入内:“可请大夫了?”
丫头跟在后头小心答道:“已使人去请了”
萧槿并没即刻跟上季氏的步子。她立在原地错愕俄顷,一时不能回神。
她那个表哥昨日不是应该已经过了生死一关了么?怎么还会溺水?
萧槿仿似想到了什么,当下也奔了进去。
等她赶过去时,就见卫庄仰躺在荷池边的空地上,双目紧闭,一旁是神色凝重的季氏和一众噤若寒蝉的家下人等。
萧槿跑至近前,见卫庄的书童天福已经在施救了,轻叹一息。
她不是此间土着,对心肺复苏术略有通晓,之前拐弯抹角教了天福,希望能救卫庄一命。
天福伸手帮卫庄清理了残存的口鼻异物,又做了胸外按压,跟着为他开放气道。
他蹲在卫庄身侧,一手抬起他的颈部,另一手以小鱼际侧下压他的前额,使他的头部后仰。
天福紧张地观察着自家少爷的状况,内心十分纠结。若是少爷还不醒,难道他真要嘴对嘴吹气?
天福正挣扎着,忽见还被他托着脖颈的少年倏地睁开了眼。
须臾的迷蒙后,少年的目光便是锋刃一般的凛寒凌锐。
天福悚然一惊,忘了他还托着他,猛地缩手。
只闻“咚”的一声闷响,刚刚醒来的少年立等后跌,一头撞上了池边的卵石。
众人齐齐抽气。
这一下,听着都疼。
萧槿也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听声音就知道这一下磕得挺结实的。
天福愣了片时。
少爷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难道是被水鬼上身了?
天福觉得自己想得太玄乎了,赶忙打住胡思乱想,低头见自家少爷又闭上了眼,以为是又被他摔晕过去了,愧怍不已,哭丧着脸去摇晃他。天福正要招呼余人上来帮忙将少爷抬走,就见少爷突然睁眼,自己缓缓坐了起来。
天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季氏见卫庄苏醒,长舒了口气,上前询问卫庄可还有何不适。然而她问了半晌,卫庄却都不答话,只是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季氏只以为他是惊悸过度,不疑有他。她命人将卫庄扶起,蔼然笑道:“过会儿再让大夫仔细瞧瞧。哥儿先回房换身衣裳,莫受了凉。过几日便是府试了。”
天福一听到“府试”俩字就提起一颗心,扭脸看自家少爷的反应。他打量再三,发现少爷面上并无异样,暗暗松口气。
萧槿也松了口气。她方才忍不住想,如果卫庄步了前世的后尘,那么是否也意味着前世的轨迹是不可更易的。但如今卫庄没死,真是再好不过。
萧槿打量着这个死里逃生的少年。他眼下浑身湿透,状貌却并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落落从容的态度。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但究竟是怎样的变化,她一时间也难以名状。
不过她见他似乎真的无事了,倒是很有些惊异,心肺复苏术这么管用?
她正发愣间,忽见他回头掠视一圈,最后正与她的目光撞上。
萧槿呆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搀着走远了。
萧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很有些莫名其妙。他方才那眼神,她总觉得有些古怪。
萧槿暗暗摇头,觉得她可能看花了眼。
萧槿觉着救人一命,心下松快。季氏跟去招呼卫庄了,她正预备回自己院子,没走几步就见几个堂兄凑在湖山旁窃窃私议。
她四哥萧嵘没看到她过来,朝着卫庄离去的方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你们说他好端端地怎么就掉水里去了呢?我猜他是自裁。你们想啊,他都考了六七年了,才勉强过了县试,连个童生都没混上,怎么想怎么没脸啊,保不齐他就觉得生无可恋,干脆投水,一了百了,反正府试他也过不了,死了就不必考了。”话音未落便笑起来。
萧槿鄙夷地看了萧嵘一眼。说谁自尽她都相信,唯独说卫庄自尽她不信。
卫庄那人才不会干这种事。虽然她与他打交道不多,但在这一点上头,她十分笃定。
萧嵘扭头间瞧见小堂妹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