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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与和跟暮与觞不同,他从小就天赋卓绝,修炼起来夸张点说那叫一天一个水平,曾让方毓无数次嫉妒欲狂,特别是在暮与觞天赋平平的映衬下,更显得天资不凡,这也是方毓想要杀掉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此背景下,暮与和丢掉了他那些年少轻狂,丢掉了他那些浮躁怠惰,修炼起来一日千里,才两百三十多岁就进入了渡劫期,哪怕纵观暮家乃至整个大陆十几万年的历史,都找不到几个比他更天才的人,不可谓不天资卓绝。
这样的人才,暮与和的祖爷爷当然不可能看不到,当时他正任暮家家主之位,等暮与和一到渡劫期后,他立刻退位让贤,亲自带领一干长老在背后支持暮与和,让他家主的地位稳如磐石。
说是家主,其实在暮家,干活的主要是长老团,家主只要在大方向把控一下就行,平日里并不忙,这也让暮与和上台之后有大量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收拾方毓。
其实在这种时刻,哪怕暮与和跟暮与觞的关系已经冷淡到了冰点,但最终还是没翻脸,一是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在那里,二则是暮与觞并没有做错什么,哪怕暮与和会有迁怒,终归还是不好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样。
可就算是这样,暮与和对付方毓的时候,暮与觞还是不得不出来阻止,不管方毓做错了什么她都是他娘,身为人子,暮与觞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暮与和折磨。
就是因为这一番狗血的关系在里面,从暮与和当上家主大权在握的那一天起,两人就走到了对立面,暮与和连他这个哥哥一起收拾。
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毓现在还能苟延残喘至今,在蚀火洞里平静地活着。这些年来,会接触到方毓的也就暮与觞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述说过他的困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退缩,三人之间就这么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水牢里极冷极黑,暮与和走后,水面上的冰全部回复成了水,可即使是这样,暮与觞也没有好过半点。他此时正被刻上了阵法的玄铁绑了双手悬空吊在水牢里,他修为被封,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哪怕水有一定的浮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上这样日夜吊着,铁定的人也受不了。现在,暮与觞嘴里已经能尝到一点腥味,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总之一时死不了吧?暮与和好医好药地备着呢,哪有那么轻易就便宜自己的?不过就算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被这样折磨坚持下来还剩什么?
暮与觞双眼凝视着这漆黑的水牢,一时之间思绪又转回了十万剑门之中,嘴角露出点稀微的笑意。
他这辈子活了两百多岁,唯一快活的只有人生的前二十年和在拙峰的近十年时间,只有这两段时间他感受到了来自别人的温暖而不是陷于畸形的关系中苦苦挣扎。有些毒舌的护短师父,话唠二师弟,憨厚的三师弟,还有不爱说话的小师弟,把每一个人从记忆里拎出来,都是鲜活生动而温暖的存在。
但愿小寒太过受伤,暮与觞目光失去了焦点地发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小师弟,如果不是暮与和逼得太紧,他们又正流落到静止渊中出不来,他根本不会想暴露身份。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唉,造化弄人啊,他的第二个家也让他给毁了,相信拙峰也不会愿意要一个对着小师弟出手的大师兄的。
说到小师弟,小师弟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没事吧?空茫山白祈的名声向来不错,看他连大挪移符这等压箱底的宝物都给了小师弟,他对小师弟应该足够重视。也是,白凤一族向来子嗣艰难,小师弟误打误撞之下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也不能不管,静止渊对旁人来说足够恐怖,但在修为已达化神期的天妖眼里总不算什么,他要是有心,想救小师弟出来也不算难。
暮与觞呆在地牢里,把拙峰上下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想到最后不禁又回忆起了梁以暖,与所有人比起来,他是最早进入拙峰的那个,那时拙峰遭逢大变,偌大的一个剑峰,师父师伯师兄师姐全都死光了,只剩下梁以暖这么一个光杆司令,赶鸭子上架地成为了拙峰峰主。
那时候正是拙峰最艰难的时候,看到痛苦的梁以暖,暮与觞就不禁想起来自己,对这个便宜师父付出了十足的耐性,无数次把日日借酒消愁,醉成一滩烂泥的梁以暖拖回拙峰。
两人之间的感情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自然比一般人要来得深,他这番骤然失踪,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样。依对方护短的脾气,该把十万剑门上下好好闹腾一番吧?唔,不对,有暮千景在那里顶着呢,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暮与觞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阴暗水牢里,这个一向温和优雅的大师兄脸色慢慢变得青白起来,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弱。
所有人都觉得暮与觞冷静可靠,为人不说心慈手软也是十足的温和,就算在打斗中也经常是点到即止,留出几分余地。
在拙峰,他是众人的大师兄,是拙峰的脊梁,是师父梁以暖最可靠的徒弟,是师弟们最亲厚的大师兄。在暮家,他是一代矛盾的主要负责人,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都毫无怨言地一力抗了起来,暮与和心中不平会来找他,暮家有什么棘手的任务也会来找他。
谁也没有真正意识到,暮与觞也不过是区区血肉之躯罢了。荆楚寒恨他背叛,暮与和憎他是方毓的儿子,拙峰的众人对别有用心混进来的暮与觞忌讳莫深,可是谁也没真正深入过暮与觞的内心,替他想一想过。
他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错?他难道会希望母亲杀了父亲和小姨吗?他难道会愿意从小亲如手足的兄弟兵戎相见吗?他难道会想要伤害一直疼爱着的小师弟,给自己的师门带来痛苦吗?
难道他真的有做错什么?投错胎算不算?
这一辈子,他已经足够努力,但愿大家不要怪他再也无能为力。
愿下一辈子,能平平淡淡,不求荣华,不慕富贵,不要大道,只愿平安喜乐一生,哪怕变成朝生暮亡的蝼蚁
第56章 医病()
就在暮与觞胸膛起伏停止的那一刹那,东衡暮家的后山内,一个被关在干燥的地底岩洞中的中年美妇突然脸色大变地睁开了眼睛,她那恬淡的脸上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瞬间苍白扭曲了,眼眶里立时蓄满了泪水。
与觞出事了!是与觞出事了!方毓颤抖着嘴唇转身便往外奔去,不过堪堪走到蚀火洞洞口就被强大的禁制感应到并发出攻击把她拦了下来。
方毓被关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她本是水灵根修士,被关在这月月喷出火蚀之气的蚀火洞中体内灵力被损伤得厉害,加之这里灵力寥寥无几,两百多年下来,方毓现在的修为已经大为下跌,也就堪堪是筑基期的水平,怎么逃得出特地针对她布下的禁制?
可是方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平日里那么高傲爱美的妇人,现在不顾皮肤被禁制烧灼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拼命示警叫人想把警卫吸引过来。都说母子连心,刚刚她心一阵绞痛,冥冥之中感觉到与觞出了事,现在也顾不上其他,只想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救救她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干嘛呢你!干嘛呢?!”没多久,看守的警卫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一看是火蚀洞的方毓在叫唤,也不问缘由,直接凶神恶煞地吼道。
整个东衡暮家的后山内都是惩处渊,犯了错的暮家人都会被弄到这里来受罚,也不单单方毓一个人在这里。
不过在这么多犯了或大或小各种过错的族人中,看守的守卫最讨厌的就是方毓。一是应为她是外姓人,嫁来暮家却把暮家搅得天翻地覆,暮家人多多少少又有些排外,不讨厌她都说不过去。二则是这女人太狠,因为嫉妒,便下狠手想要杀了丈夫和亲妹妹,连亲外甥都不放过,简直蛇蝎心肠!
当然,这些年,暮与觞一直为暮家做了大大小小无数事情,就是为他娘赎罪,大家在同情暮与觞的同时也更厌恶方毓。暮与觞多好的一个族人啊,虽然修为不算高,天赋不算厉害,可他有担当,是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站在暮家的最前线,多少别人不愿去的艰险任务都是他咬着牙做的,就是因为摊上了这么一个娘!
守卫见是方毓在搞事,尤其是发现她一个劲儿地往禁制那边撞去,滋滋作响的皮肉烧灼声令人牙酸,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焦糊味,守卫瞬时火了,拿着兵器震荡起灵力波纹就把方毓狠狠往火蚀洞里面一顶:“臭婆娘,你这是在发什么疯?当年涵意师伯能轻饶你,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吧?”
现任家主厌恶方毓是众所周知的事,守卫也没留手,直接把方毓顶得狠狠摔了回去,再加上她的心又在绞痛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了一下,她嘶哑着开口求道:“不是与觞与觞出事了”
“什么?”守卫面色一变,有些愣,“你说什么?”
“与觞我儿子快死了求求暮与和救救我儿子”说这段话时方毓眼睛通红,一边呕血一边费力说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随着她说话而发颤。
这回守卫听清楚了,虽然不知道方毓是怎么知道的,但事关家主亲哥的生死存亡,守卫不敢怠慢,忙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摸出传音符,直接给上级传音报告事情的经过。遇到事情,这些守卫不用自作主张,只要往上报告就行,上级自然会判断。
方毓也听到了守卫的这番报告,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心还不断地承受着绞痛,她那没有放下的心这下更是提心吊胆心急如焚。方毓眼里一直淌着泪水,刚刚一番动作又是受了重伤,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是焦糊的肉又是吐出的血还夹杂着地上蹭上的土灰,真是说不出地狼狈,哪里还有往日优雅美丽的样子?
守卫年纪还不大,看了方毓这样子难免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了一下,从储物袋内掏出一瓶疗伤的丹药,打开看了看里面剩的丹药数目,瞥了一眼方毓,连药瓶子整瓶给她扔了进去:“你先疗伤吧,上面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来这里做看守的每个守卫都听说过方毓的事迹,也知道暮与觞,暮与和兄弟的一些事情,平日里大家都对方毓避如蛇蝎,上面更是严正交代过不能和方毓说话。现在这个小守卫和方毓说上话了,在同情对方的同时又带上了鄙夷,听到方毓说暮与觞有生命危险时,这个守卫不禁为暮与觞不值,对着方毓轻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你做下那些恶事,与觞师兄也不用为你赎罪,自然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唉,暮与觞这么有担当的男人偏偏碰上这么一个娘。
方毓扑捉到守卫的话呆怔在当场,她道:“赎罪?现在我在蚀火洞不就是正在惩罚我的罪业吗?关我儿什么事?”
守卫再次冷哼一声,也没避讳,直接把暮与和当上族长,提议重新审判方毓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方毓被判罚的时候方凝和暮涵意还活着,也就没重判,结果两人因为她这番恶毒的举动双双早亡,暮与和认为方毓就这么在火蚀洞内面壁思过太便宜她了,杀夫弑妹,怎么着也应该以命相偿!
暮与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亲自到暮与和那里求情,说是当初爹爹和姨娘也没有重新追究的意思,求放过方毓一条命。为此,兄弟两人反目,暮与觞从此不得不专门挑暮家发布的高难度任务,想要赚足贡献点,让暮家放方毓一马。
暮与觞每次来看望方毓都报喜不报忧,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只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只求自己的娘亲能平平静静地走完人生剩下的日子,怎么也没想到他辛辛苦苦隐瞒的事实就这么被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守卫大大咧咧地捅了出来,一时之间,方毓只觉得心底都凉了,心里惊怒,悔恨,伤痛,心疼什么情绪都往上涌,直搅得整个脑袋都浑浑噩噩的,嗡嗡作响与外界隔了一层膜。
再说暮与觞,他的心跳慢慢停了下来,就在他已经心存死志以为他会就此告别人世的时候,胸腔里又有一点温热凝而不散,呼吸停了,面色却并没有就此灰败下去。
暮与和并不知道暮与觞只是进入了龟息状态而不是真正地死亡了,当他接到禀报狂奔下去自己私自设下的地牢的时候,暮与觞头软软地低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暮与和只觉得呼吸一窒息,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杀了暮与觞,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如果自己没有吩咐低下的人用刑,如果自己没有把他吊在寒潭里,如果自己没有太过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