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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罪天眨了眨眼睛,那双颜色极美的浅烟色眼眸似是迷雾萦绕的幽篁,透着万籁俱寂的深远悠然:“汝须知晓,三千世界皆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碳,众生乃炉中铁铜,焚之痛,度百苦,这本是世间常态。心有偏执之人无力放下执念,便只可在阴阳裂隙之间化为乌有,此为命理天数。汝缘何操心至此?事不关己,只做不知,不好吗?”
“我怎么可能熟视无睹,当做一无所知?”林夕想回一个笑,却又心生无力,疲惫得意志昏沉,“您也知道,我命格大凶,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这辈子得了天大的机缘,才摆脱了自己原有的命轨,但是却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番自己的前世今生。我命好,却不代表我的前世也命好,我的每一世都死得凄凉,心中恨意滔天,对于这些人的苦楚,我也是能感同身受的,这样,又怎能算是事不关己呢?”
林夕想到了那个捂住她的眼睛告诉她前路茫茫不必她代替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阴曹地府能给予人类公平,但是哪怕恶人最终得到了自己应有的结局,那那些死去又无法放下执念的人又要何去何从呢?哪怕报了仇,最后也逃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倒是落得比恶人还要凄凉的下场,这其中的烂账又要怎么算?您为黄泉尊主,难道就这样对他们坐视不管吗?”
被人这样质疑,缚罪天却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林夕一眼,说道:“吾不知,然痴儿的确非吾之责。”
或许终有一日会有一人横空出世接手这红尘万载因苦痛而生的无数孽障,但是掌管这一切的定然不是他。
“汝命数已了。”缚罪天收回了自己的锁链,背对着林夕一步步走远,“此间于你无缘,自去吧。”
林夕微微一懵,她虽然强行吸收了那些冤魂厉鬼的怨恨,但是她修行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仙家法门,而是亦正亦邪的鬼道,按理来说只要她能凭借着毅力熬过去,那些怨气也不会伤害到她,反而还会成为大补之物。虽然一次性吸收这么多的怨气的确不太好消化,但是也没到“命数已了”的地步吧?
林夕还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安清清的驱壳内。
宛如深海汪洋般的怨气如海水倒灌,汹涌地钻进她的体内,林夕正想吞噬这些怨气,却茫然地发现自己神智清明。
——那怨气去哪了?
林夕挣扎着爬起,想要站直起身,却看见叶青神色凝重地朝着自己跑来,而赵雁则跟在叶青身后,眼角含泪,大声地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呼喊着什么。
——呼喊着什么?
厉鬼的主魂已经被她净化了,还有什么好惊恐的?
没等林夕想明白,她只觉得脸上一湿,胸腔一热,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眶、耳朵、鼻腔、嘴角涌了出来。
林夕突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地痛,仿佛身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内里剖开。
她低头,却发现这具身体的腹部被撕裂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蠕动着钻了出来。
一个冰凉绵软地事物温柔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第一百二十章 】封神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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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四周的温度太冷的缘故;还有一种冷意是从心底泛起来的冰寒,仿佛连骨髓都能冰冻。
或许是后怕,毕竟当时候自己想要尝试着输入密码;万一错了;如今落得如此解决的就是零和她;也或许是惊恐,毕竟这样的场景对于一个从未见过大场面的毕业生来说,实在太超出接受能力了。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林夕就是被吓懵了。
她神智浑浑噩噩的;半天缓不过劲来,直到肩膀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零浑身鲜红;都是林夕的血,他的眼睛依旧清澈;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林夕的伤口;道:“林夕;疼。”
林夕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唾弃着这样的自己;明明是面前的男孩救了她一命,可是她居然会感到害怕。
她想到茜茜;那个女孩唱着天真甜美的歌谣;剖开修女的腹部;拉扯出她的心脏;将洋娃娃塞进空荡荡的皮囊之中。她想到那些将人头削成皮球踢来踢去;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还有那唱着温柔的歌谣,祈祷着神明的宽恕,却一脸悲悯的叫她去死的神父。
这个医院里,果真都是神经病啊。
“我很抱歉,零。”林夕强忍战栗,抬手轻轻捂住零覆在她脸上的手,疲惫而又艰涩地道,“我很快就会调节过来的,请再稍等一下。”
只能说人作为万物灵长,只要不死,适应能力就是没有极限的。林夕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零的人格残缺且缺乏情绪波动,是她原本就知晓的事情,总不能因为他为了保护她而杀死了一个人就放弃他。林夕知晓自己的恐惧是来源于零对生命死亡的态度,那种毫无情绪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残忍而又无情,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想,若真的无情,他又为什么要救她呢?变成这个样子,又不是这个他情愿的。
带这个孩子离开这个人间地狱,让他去看看更广大的世界,教会他如何正常的生活,不就是她的初衷吗?
看着那个将手枪放在地上,自己蹲在那里死死盯着手枪的小男孩,看着他面无表情却莫名委屈的瘦小身影,由不得林夕不去心软。
想到这,林夕不免苦笑,她抱起男孩,道:“零,我得向你道歉。还有谢谢。”
零抬起眼帘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道:“生气,害怕为什么?”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看不起自己。”林夕将额头抵在男孩的脑袋上,近乎叹息地道,“我的觉悟似乎还不够,明明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能毫不犹豫地对孩子开枪,能拿起手电筒砸烂想要伤害我的人的脑袋,却还在这种时候愚蠢又自以为是地纠结着他人对生命的漠视。”
“不管如何,杀人就是杀人,不会因为谁的愧疚更多一点就更高尚一点,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
“我不生气。”小男孩似乎并不能理解林夕的话语,只是下意识地给出了面对道歉时应有的反应,“林夕,我不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林夕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零救了我,所以要谢谢你。”
“那我也再告诉零,这不是生存的守则,但是我希望你记住——尊重生命,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我记住了,林夕。”
这一架恐怖的死亡电梯止住了林夕前进的脚步,当电梯门再次在林夕面前打开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干干净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受了太大刺激的林夕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忌惮地扫了电梯一眼,仿佛看见的是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蓝眼睛,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红色,还是绿色?”
萝卜的符号是“v”,葫芦是“8”,树是“y”,花是“*”,眼睛是“00”,眼泪是“6”。
可蓝色到底是什么?
找不出线索,又不敢去冒险,林夕只能从茜茜的日记以及零的身上寻找答案。
“零,神父教你们画画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天使的羽翼是白色的,红色是疯狂,黑色是绝望,唯有白色才是救赎。”出乎意料之外,零的记忆力很好,他面无表情地背诵着记忆中神父的话,“我的孩子们,别忘记天堂的方向,仰望着天堂,才能张开自由的翅膀。”
“仰望着天堂。”林夕微微抬头,怔怔地复述着这句话,“天堂在天上,天空是蓝色的?”
是了,在这个被高筑的铁墙围起来的方寸世界里,看不到远山绿树,红花艳蕊,只能看到天空的蓝。
林夕发愣的过程中,零却还在不停地背诵着神父曾经的教诲:“世界的本源构成了眼前的黑暗,但因为黑暗,你才能发现光。缺少什么,便去寻找什么,答案或许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便可以无所畏惧,因为你除了‘活着’以外,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所以只要活着,便能继续得到。”
“如果绝望,请你勇敢。”
林夕愣愣地听着零复述着神父的教诲,让林夕觉得很意外的是,神父的话语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他似乎从来都不曾让这些孩子们祈祷上帝的救赎或是帮助。他似乎在引导孩子们挖掘自己内心的力量,劝告他们不要放弃希望,不要胆怯,不要想着去依靠。
那个会将密码编进童谣里的人,那个会告诉他们答案很简单的人,那个站在地狱里,却还温柔地告诉他人不要放弃希望的人——
到底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离开这里呢?
她已经粗略地浏览过了这里的科研结果,虽然大部分数据都看不明白,但是她也清楚这个源力实验室研究的东西并没有传染性。至于林夕自己身体上产生的异变,林夕猜测约莫是因为这个科研基地里埋藏的某种陨石依旧存在着辐射,巧合之下才改变了她的体制,就像零一样。辐射这种东西虽然很可怖,但是林夕也没听说过辐射还能像病毒一样传染给别人的。一般来说离开了辐射源,辐射线便会开始衰弱。
神父最初定然是抱着想要让这里的人离开这个精神病院的打算,但是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了呢?
“世界的本源构成了眼前的黑暗,但因为黑暗,你才能发现光。”林夕喃喃自语地重复着神父的话,“世界的本源?”
这个科研基地是研究宇宙的本源之力的,所以神父才会说世界的本源?为了研究本源才有了这家精神病院?才会诞生罪恶?那这个本源
——“红色是疯狂,黑色是绝望,唯有白色才是救赎。”
是了是了,神父将本源扭曲成孩子能理解的事物,那就是——颜色啊。
孩童的世界们除了简单的线条以外,就只剩下各种各样的颜色,神父说答案远比想象中的简单,或许是说,思想太过复杂的人不容易得出答案,反而逻辑思维简单直白的孩子更容易找出神父的密码,谁能想到他将那么重要的东西告诉了一群天真懵懂的孩童呢?
“世界有三种原色,分别是红黄蓝,这三种颜色搅和在一起,就会形成黑色。”林夕将日记本摊放在地上,支棱着腿,一手轻轻按压着书面,“蓝色的眼睛里是红色的泪花,蓝色和红色相融是紫色,但是‘流泪’是不是也有‘丢掉’的意思?”
——“缺少了什么,便去寻找什么。”
“三原色里缺少了黄色。”林夕微微眯起眼,“如果将缺少的东西放进‘蓝眼睛’里,而蓝眼睛又恰好丢掉了‘红色的眼泪’。”
“是绿色?”
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夕从喃喃自语到恍然大悟,面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似乎对于能否出去这件事情并不关心。
他那双过分清澈干净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林夕,记录下她所有的表情,偶尔眼底会泛上些许深邃而又冰冷的蓝。
林夕用手指蹭了些自己伤口上的血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密码,她看着那行密码,思考了很久,以至于额角甚至沁出了冷汗。
“不管了!不能拖了!”林夕如今就是个残血的小脆皮,再拖下去只怕要清空血槽直接完蛋,好不容易推测出了密码,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否则最后不是神父找上他们,就是她自己失血而亡,“如果不拼一把,连活下来的可能都没有了!”
——“如果绝望,请你勇敢。”
站在死亡电梯之前,林夕僵直的身体都在颤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令人牙酸的骨头粉碎的声响,令人心神俱颤。
林夕决定冒险尝试一次,但是她却并不想将零的生命也一起赌上。
她独自一人身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异界,心中并无多少牵挂,但是零和她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又怎么能带着那些沉重而又黑暗的记忆就此离开人世?林夕当初一瞬间掠上心头的冲动便是如此,至少要让这个孩子知道鲜花和树叶的颜色。
她又怎么忍心,从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孩子身上夺走他最后仅剩的生命呢?
林夕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零,一件又一件的告诉他东西的作用,告诉他不能轻易将u盘和宝石显露给他人知晓,告诉他如何隐藏自己的异样,如何在正常的社会里生存,甚至告诉他如果被别人发现,要如何凭借着手头上的东西去寻找靠山或者获取更多的利益。
林夕交代了很多,几乎把这当做了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