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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刘阿姨也有点吃惊,“我们这边客服也说,好像这几个月脾气好多了——师总每半年总要换一个新阿姨的,每次换人都免不得要投诉好几次,这一次派过去的阿姨,做得好像也不是太好的那种,本来都以为会打电话来骂人的,没想到居然没有,还留她做下去了。”
“那可能是因为师总这几个月心情不错。”胡悦随口说,但又有些后悔——案子的事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但不解释的话,万一被误会是这几个月师霁和她发生了什么关系,那就不好了。
欲说还休,刘阿姨嘴上不说,但眼睛里却分明有些好奇,胡悦想要讲:其实应该是和他弟弟有关——但后面那句,‘最近查出来不是凶手’可不好说——
思绪落到这里,忽然有点不对,好像有什么线索浮现,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是什么,胡悦抿起嘴,拧眉重溯刚才的思维:不足为外人道,师霁和她的关系,他弟弟——他弟弟,几个月以前——这几个月——
清脆的铃声,忽然在床边响起,刘阿姨起身帮她拿过来,“胡小姐,电话——您再吃一碗饭吧。”
“喂,芝芝?”胡悦接起电话以前,一晃眼看到好多未读消息,心里多少有数了,“你微信找我啊,我刚吃饭呢——手机没在身边,不好意思呀。”
现在都是微信找了,没回音才直接打电话的,不过谢芝芝心情似乎非常好,并不和胡悦计较,而是连声笑道,“没事呀没事呀,嘿嘿嘿,悦悦,我是打电话来给你报喜的——我评上住院总了!”
啊?她评上住院总了?
胡悦不禁微讶:谢芝芝人脉这么强?还是运气好?好像她自己都没有很抱希望吧?
拿开手机,胡悦快速滑出微信查看了一下未读消息:果然,知道胡悦消息灵通,报喜之余,谢芝芝也想弄清楚她是怎么当上的住院总,胡悦一直没回复,她这才按捺不住打来的电话。
这事胡悦确实不知情,刚要表达惊喜,可心念一动,她又把所有的惊讶都压了下去,
“哦,公布了啊,恭喜啊,芝芝——这一下,总算开心了吧?”
什么也没说,但那个高深莫测的口吻,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这叫谢芝芝怎么不想歪?她一下就亢奋起来,却又不是很敢相信,“悦悦,你——你——难道——”
“这么好的喜事,这还不一起吃个饭啊?”胡悦不正面回答,“你都说了好几次要来探病的——芝芝,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呀?”
“就来就来,今天就来!”谢芝芝已是喜翻了心,和胡悦快速订约,也就告辞挂了电话,她肯定还有许多社交要做的。
胡悦拂着手机,沉思了一会,打开微信,先滑到任小姐那一栏看了看,回想一番当天的对话,要切出去以前,又不禁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栏:师霁和她的对话,止于昨晚,他问了句恢复得怎么样,她回了句还好,也就没下文了。
想说点什么,可该说点什么呢?
手指在键盘上盘旋了半天,还是关了程序,干贝花胶排骨汤渐冷,已没那么香了,胡悦抱着手机,在餐桌边坐了很久。
认主仪式()
“悦悦;我进来喽——你脚好点了没啊?”
人没到;声先到;谢芝芝推门而入;胡悦一跳一跳去迎她;谢芝芝一看就笑了;“哎哟;是好多了,好多了。”
确实是好多了,至少脸上基本已经消肿了;谢芝芝说,“到底是年轻啊,好得够快的。”
“我每天都揉药酒;你闻闻;都腌入味了。”
“哪有,还不是香喷喷的?”谢芝芝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上;“我给你带了点花胶啊;这个东西好;关节扭伤吃这个就对了;很滋补的。先帮你放起来;等你好了,自己炖着吃。”
只这一句话;就展现出谢芝芝家境的确是不错——这选择,和刘阿姨真是不谋而合;她也说花胶滋补关节;这天经常炖点花胶制品给她吃,胡悦忙说,“太贵重了啊,芝芝,那么客气干嘛呢?拿回去自己吃呀。”
“哎,你和我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凡是送礼上门,这样一番退让好像都是免不了的,如果不是胡悦腿脚不便,推让到最后,可能会上演全武行,谢芝芝拿来了东西就不可能原样拿回去,推了半天,仗着自己身强体健,还是把胡悦安顿到沙发上坐好,自己收好花胶,“呀,悦悦,你们家干货挺多的呀,都快塞满柜子了,你小日子很会过么——冰箱也满满的,这几天你都自己做菜啊?”
“有个认识的邻居阿姨看我可怜,来照顾我几天。”胡悦当然不会多提刘阿姨的事,简单一语带过,“今晚留下来吃饭啊?中午她多做了几个菜,我们热热就行了。”
“噢噢,”谢芝芝东摸摸西看看,“我还想说我做饭给你吃呢,一直都是你照顾我,也让我照顾你一会——悦悦,你们家被你打理得好清爽哦,就是东西少了点,不过这个风格我喜欢,你好有审美啊。”
她心情好,当然满口都是赞美,不过谢芝芝也的确是会做人,嘴里说出来都是好话不说,关键是有诚意,绕了一圈,唉声叹气,“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嫁不出恋爱,在家里讨我妈妈的嫌。——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孩子,谢瑞瑞没那个福分。”
“什么啊,我现在也是单身啊。”
“是是是,没说你不是单身啊,别急嘛——我可是听说了哦。”
“听说什么?”
“那天晚上啊,后来谁去看你,谁开车载你回家的?”谢芝芝笑得贼兮兮的,“人家急诊室那边好一顿抱怨呢,都知道师主任疼学生了,摔个跤都超级不高兴的,检查开了这个开那个——”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男女之间的事,澄清得太过火,就是另一种暧昧——其实不管怎么说,别人心里有这个猜疑了,那就什么都能戴上有色眼镜去解读,这个话题注定是争论不出结果的,两个小医生闹了一会儿,谢芝芝抱着胡悦的手臂,笑嘻嘻求饶,“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是我嘴贱行不行?我知道,平时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感恩,不该还拿这个事情来闹你。”
“什么好不好的,我对你好,你对我难道就不好了?”胡悦心里有轻微的不适——其实,抛开一些利益纠葛,谢芝芝确实对她不错,要说两人是交心好友,过了,可要说都是虚与委蛇,却又并非全是如此。女人间的友情有时往往就是这样,含糊得像是一朵云。谢芝芝满心喜悦地过来这里,她心里想的却全是别的事,愧疚谈不上,但不舒服是有一点。“互相照顾好吧。”
谢芝芝顶她一下,“行吧,尽在不言中了——这次,谢了啊。”
她说的是住院总的事,胡悦顶回去,“关我什么事啊,别谢我。”
“哎哟,就我们两个人——你真的这么无私啊,做好事不留名的?”谢芝芝讲,“我老师都很吃惊的,当时他找张主任的时候,张主任那个意思,含含糊糊的,没给准话,我还以为,这一次是会安排给申永峰呢”
申永峰的业务是很过硬的,一直以来也很受领导们的看重,毕竟住院总,除了人脉以外,工作能力也不能太差。从单纯的业务水平来说,申永峰、戴韶华都很提得起来,胡悦当然也不差,她的组织能力已经毋庸置疑了。谢芝芝各方面来说不差,但和最顶尖的比,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一听胡悦那语气,自然就猜是胡悦在背后帮了一把,胡悦当然不能承认,她笑着说,“还有一个是谁啊?戴韶华吗?”
这语气,一听就是明知故问,谢芝芝嗤了一声,“她,现在正在找单位接收吧,我们这一批里,最后一个是她还差不多。”
“她业务还是可以的。”胡悦公道地讲。
谢芝芝就笑,“悦悦,就我们俩——”
她的意思,是不要太装样,胡悦笑笑,也就真的不再装了。“我是说真的,韶华她性格是有一定问题,不过业务能力是还可以。之前那件事情,她其实也没有说谎造谣,检举的都是事实,被人利用搞这么大,她也没想到的。”
她突然提起戴韶华,语气还这么公允,谢芝芝不免有点无措和尴尬,毕竟,这和她刚刚表露的立场出入不小,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她说,“那你的心胸是真的太宽大了,悦悦——”
“不是我心胸宽大,是为人处事,不能太双重标准。”胡悦望着她笑了笑,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递给谢芝芝,“这封是韶华写的举报信截图,你要不要看看?”
以谢芝芝的性格,如果心里没鬼,这种东西哪有不看的道理?胡悦不给她看,她抢都有可能,可现在手机递出去,她第一时间居然没接过,脸上闪过一缕迟疑——就是这样的破绽,一瞬间已足够,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悟,只是谢芝芝脸上慢慢浮现的,更多的是大祸临头的惶恐,而胡悦则神秘莫测,甚至有了点师霁的味道。
“悦悦,我——”犹豫了几秒,谢芝芝一抿唇,想要去拿手机,胡悦这时候反而不给她看了,她把手机收回怀里,“你看,你的事情,我也没和师老师说,将来韶华她如果凭自己实力评选上住院总,我也不会去和师老师多说什么的。”
谢芝芝是否因师霁的美言被评选上住院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师霁有绝对的能力挡住她评选住院总的路,而以他的脾气,也绝对会如此报复在背后架秧子挑火的谢芝芝。胡悦这话,透露了许多关键信息,谢芝芝一边琢磨一边说,“悦悦,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说你是故意的,就像我相信马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一样。”胡悦徐徐说,一边观察谢芝芝的表情,见她神色变化,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戴韶华的举报信里,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住院医师能知道的,以戴韶华的人缘,不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她怎么会知道胡悦的论文不合适,入院的流程不合适,甚至是工作时长不够?印象中,对她行踪很关注的,也就是谢芝芝了,她们俩甚至坐在一起算过每个月的工作时长——这些事,戴韶华要是之前知道,怕是早就说出来挤兑她,她没有把这种事情藏起来的心机。
甚至,说白了,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挑拨,戴韶华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举报信,不是有人保证后路,她至于冒这个险,把师霁这一系往死里得罪吗?
很多事,证据不会有,只凭一个感觉,但要定罪其实也无需证据,只凭感觉就够了,胡悦早就猜马医生在背后有推波助澜,而谢芝芝在敲边鼓的过程中,和马医生必然是彼此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只是不说穿,拿无知无觉的戴韶华当枪罢了。也是因此,谢芝芝才会在她成功回归后,欲语还休,想要卖马医生却又投鼠忌器,就怕马医生被收拾了以后,反咬她一口,把她也拖下水。
这些推理,90%以上都是猜测,她拿出手机纯粹是在诈唬,如果谢芝芝胆子够大、反应够快,当场就糊弄过去了,可现在,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些猜测,也就在谢芝芝的表情里逐一落到了实处,胡悦并不感慨,其实,她也并不责怪谢芝芝,医院做多了,对人性也就见怪不怪,和师霁不同的是,师霁对这些人总是报以冷嘲,而胡悦却总还能对他们报以宽容。
“就因为相信你们不是故意的,所以,这封信我没有给师老师看。”她徐徐说,“所以你没什么好谢我的——你当上住院总,这和我没关系。”
这意思,看似是谦逊,但细思又极恐:这样说,胡悦是早就知道了住院总人选,甚至,还能参与到住院总人选的决策中?
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说一句出格的话,可在在却让谢芝芝有恐怖的联想:胡悦有什么办法能绕过师霁拿到举报信原件?之前一度疯传的背景论,后来慢慢停歇,但是不是谣言里也有一部分真实?她决定给她保密,保密也就保密了,为什么要特意把自己喊到家里来挑破?是要警告、训诫,还是有别的意图?
聪明人说话,从来都不用嘴,胡悦的字字句句,都让谢芝芝越琢磨越害怕——当然不是人身安全,只是谁也不想多年的苦读,因为办公室斗争被卡死了晋升的路,她多少带了点祈求地说,“悦悦——我真的——唉,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你能原谅我吗?”
胡悦很吃惊,“哎呀,怎么哭了啊?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和你闲聊天而已,瞧你,我真的没有生气啊——”
你不生气那你说这个干嘛?谢芝芝一头扎在胡悦怀里表忠心,“我以后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