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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看出她心思,自然要摆足良心上司的款儿,拍拍她手背道:“你莫急,待她们回来,我就把救命钱给你。”
赵粉正给王徽梳头,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一滴泪就掉进了那把浓黑的青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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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紫和姚黄在晚饭前回来了。
事情办得十分顺利,童老板听说王徽主动还价二十两,还带了贺礼给儿孙,当时就没口子夸赞世子夫人宅心仁厚,还特意把儿子儿媳叫出来见了个面。
“说是当年老太爷买那院子时,庆丰尚未做大,若要过官府明路,就得额外花钱,咱们老太爷手头紧,就没去衙门报备,是以咱们手里只有加盖了庆丰印信的白契。”魏紫细致温柔,一件件事跟王徽分说,“今时不同往日,卖田卖房白契加盖官印变红契,庆丰皆可一手包办,只还需收一小笔劳务银子。童老板就出了这笔钱,又怕我们带钱回来不安全,另派了两个伙计一路护送。”
“魏紫姐姐还想给那俩人银子谢他们,他们直接跑远了,压根没收。”姚黄笑嘻嘻接上,“不过我看呀,那童公子和少奶奶长得都俊,是一对璧人。”
魏紫白她一眼,也没多说,继续道:“恰巧要收盐碱地的买主也来了,就顺便把少夫人那六十亩也卖了出去。只是那人急着走,也说不用改红契了。婢子想着既然买主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不用多此一举,倒不如省下这钱,反正咱们是守信之人,来日也不会再去夺回那些地,便直接签了白契,让他走了。”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木匣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十锭官铸雪花银,每枚重十两,银锭子下面压着两张纸,却是茂通钱庄见票即兑的银票,每张面值一百两。
王徽就抽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赵粉。
赵粉哪里还站得住,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起一双核桃眼,她这几日已哭干了眼泪,此时泪水却还是断线珠子般簌簌落下。
“少、少夫人这这如何,如何使得?”她哽咽得厉害,透过水雾朦胧的眼帘,只能看到王徽脸上模糊的笑影,心下又感激又慌乱。她只是觉得王徽可能会变卖一些东西,但绝对没想到,她竟会把逝去生母留下的嫁妆卖掉。
王徽使个眼色,魏紫就过去把赵粉扶起来,柔声安慰,姚黄也递过一条帕子,硬声硬气道:“赶紧擦擦,瞧你,哭得丑死了。”
待赵粉平静一些,王徽就说:“我本就想把一些田产变现,只是碰巧赶上你的事情,顺手帮一把而已,你不必自责。我这里还有三十亩坡地闲着呢,你不是最熟悉农桑之事吗?赶紧去把这事儿了了,回来我还有重任托付于你。”
赵粉一怔,心中蓦地明白过来,经此一事,王徽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人非木石禽兽,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效忠苏氏的了,眼下哭泣推拒简直矫情,倒不如爽快受了少夫人恩德,日后尽心伺候,或能报偿一二。
想至此,她脸上神情渐渐坚定起来,重新跪下,又叩一首,低声道:“少夫人大德,恩同再造,婢子无以为报。唯有唯有尽我所能,从此追随少夫人,唯您马首是瞻,只盼少夫人不嫌婢子愚笨。”
“快起来。”王徽知道这妹子算是攻略成功了,心中大慰,亲自过去扶她起来,把银票塞到她手里,亲近又密切,“旁的不需多说了,你速去速回,还赶得上晚饭。”
“是。”赵粉应承,又偷瞧另外两个妹子一眼,魏紫正冲她微笑,眼神里透着鼓励,姚黄却冲她做个鬼脸,滑稽可爱。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冲王徽福身一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堂屋。
第13章 身契()
赵大欠债风波已过去了两天,赵粉还是面带忧色,她依旧尽心伺候,跟魏紫姚黄的关系也大有改善,然而还是会时不时发发小呆,或是满腹心事地往窗外看一阵。
王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事在卖产当晚赵粉就跟她交代了。身为定国公府家生奴才,谁握着赵粉的身契,谁就捏住了她的命门。虽说这身契现在已被赵守德赎了出来,但苏氏是因为他们要卖女抵债这才松口放人,若得知这身契最终会落到王徽手里,苏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徽这事做得并不隐秘,也无法隐秘,苏氏稍微一查就能查出来。到时她能否大方准许赵家把身契交给王徽,或者说甘不甘心让赵粉从此变成王徽的人,答案显而易见。
虽然大楚律有明文规定,已发还身契的奴仆,便不受原主人管辖,去留从心。但律法若能尽数落实,世间又怎会有种种不平?苏氏再蠢笨也是国公夫人,赵家一家都是奴籍,不过是她足下蝼蚁而已。
甚至退一万步讲,就算苏氏舍了赵粉,让她彻底变成东院的人,另一边肯定也会麻利把赵婆子的权夺了。王徽对赵婆子有救子救女之恩,苏氏只消还懂得思考,就不会再对这样一个深受她人恩惠的奴才委以重任。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徽看上的是赵粉精明的头脑,还有对农桑稼穑之事的熟稔,赵家其他人的感恩只是附带赠品,只消先把赵粉本人弄到手,其他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然而眼下王徽势弱,小事或可一争,但这种事,如果苏氏硬要蛮不讲理把赵粉的身契再买回去,王徽其实是争不过她的。
但是,穿越也有小半个月了,综合原主本人的记忆,以及自己的观察,王徽对苏氏的性格为人得出了初步结论。这个女人愚蠢鲁钝,却并无自知之明,明明手中有绝对的权力,遇事却并不喜那种一力降十会、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偏还喜欢用自己并不灵光的头脑,去迂回曲线解决问题,往往会把小事复杂化,到最后虽也能达到目的,其实大都还是因为她在府里仅次于定国公的地位,而并非因为她本人的那些所谓“计策”。
蠢人多作怪,说的就是苏氏这种。
有鉴于此,王徽心中虽然在意,但其实也并不十分着急。
更何况那日晚上,赵粉从赵家住处回来之后,已经给了她一些准信。
“过几日,我娘应该会来求见您。”她脸色怏怏,“说说我的身契之事。”
王徽点头,其实心中已有些想法,只待见了赵婆子时再面授机宜。
果不其然,这日戌时三刻,各院都已落了锁,却有个人趁了夜色遮掩,手里拿着钥匙,快步穿过各处小路,来到了东院。
“老奴叩见少夫人,少夫人大恩大德,老奴一家没齿难忘啊”赵婆子老泪纵横,跪在东次间小书房的地上,不仅自己跪着,还拉了闺女一起,两人又给王徽磕了三个响头。
王徽先受了这礼,而后亲自把赵婆子搀起来,温言道:“赵嬷嬷年纪大了,地上凉,快起来看座,赵粉,给你娘倒茶去。”
赵婆子谢过,却还不敢坐实了,只半坐在锦凳上,掏出帕子揩眼睛,抬眼看看王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来,一时又流下了泪。
王徽不着痕迹打量她一番,见她穿件半旧的赭色杭绸薄袄,下面是缥青色斜纹布裤子,朴素大方也沉稳得体。
她为人不算太坏,虽是苏氏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但因平日事务繁忙,其实并未真正有空闲去害王徽什么,只是在苏氏为难少夫人之时不予理睬而已。
而今一双儿女皆为王徽所救,她慈母心肠,加之先前已经被苏氏的行径弄得心寒,对王徽就更加感激。赵守德私下里也开始偏向少夫人,只有赵大那个狼心狗肺的,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对父母妹妹还有王徽都没有丝毫的感恩之情。
“老头子这几日便念叨着,催我一定要尽快前来给您老人家磕头,若非国公爷那边事多,他便亲自来了。”赵婆子诚恳道,说着说着却又想掉泪,“我这不成器的两个冤孽,竟、竟累得少夫人变卖了亲家太太的嫁妆”
赵粉在旁也红了眼圈。
“本就是想要变卖了折现的田产,碰巧帮了赵粉一把而已,”王徽不在意地笑笑,只是沉声道:“只是赵嬷嬷须知,此事赵粉一丝错处都没有,错只错在赵大好赌成性,利欲熏心,单是欠下赌债还不打紧,最可恨的是竟想将自己亲妹子卖进娼寮,实在可恶。而赵总管竟就同意了此事,想来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找不出更好的方儿了,是么?”
赵婆子赶忙为老伴辩白,“少夫人误会了,误会了,作践赵粉之事只是那孽障自己的主意,老头子是全然不知呀!他与那人牙子颇有交情,其实已为赵粉寻了好去处,是裕安伯家庶姑娘房里的二等丫鬟,虽说不比国公府,到底也是吃穿不愁,他再四处筹借一些,怎么也能凑齐了一百两,只是没料到那畜生竟然呜呜呜”
说着又哭起来了。
王徽就冲赵粉使个眼色,赵粉就扶住赵婆子,柔声劝慰:“娘,事情都过去了,莫要再伤心了。您不是还有事儿回少夫人么?”
“是,是,老奴不哭了,不哭了,”赵婆子赶紧擦干泪,忧心忡忡问道,“少夫人明鉴,丫头的身契在家里,只夫人白日里已问起此事,被我搪塞过去了,只怕明日还要细问,恐要扣下那身契,这可如何是好?”
王徽一笑,冲她招招手,“嬷嬷且附耳过来。”
赵婆子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王徽如此这般述说一番,赵婆子听得不住点头,到最后眼睛发亮,叹道:“妙计,妙计,少夫人真是只是如此这般,恐怕对您不敬啊。”
王徽摇头道:“无妨,若我觉得作践了自己,也不会给你出这等计策。明日你便这般行事,应错不了。”
“是,是,老奴定不会教它出差池,您便擎好儿罢。”赵婆子笑得一张脸都皱成了菊花,看得出是真高兴。
赵粉方才没听清王徽说什么,此时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看母亲又看看主子,问道:“少夫人,娘,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赵婆子就白她一眼,“你呀,要跟少夫人学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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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日,仍是各院落锁的时间,赵婆子又鬼鬼祟祟来到了东院。
她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打开来拿出张叠成方块的纸,双手捧着奉给王徽。
王徽接过,打开一看,就露出了笑容,那正是赵粉的卖身契。
“从今往后,你便彻彻底底是我的人了。”她笑看赵粉一眼。
赵粉犹自不敢置信,接过卖身契细细看了一遍,才惊喜道:“呀,这、这娘,少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身契竟这般轻易就拿到了?
“少夫人神机妙算,老奴是心服口服。”赵婆子的笑容里带着真切的敬意,她扭头看王徽一眼,得到允准后,方开口解释起来。
今日一大早,按照王徽说的,赵守德就先去了世子那里,亲自向孙浩铭请罪,说是教子无方,绝对不能再让这等孽障服侍世子爷,让我把他带回家去好好管教云云。
孙浩铭本也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不过他把重点放在嫖上,且有苏氏溺爱手头不缺钱,所以从没惹出过什么大事。这回一听赵大的双手险些被废,就一阵后怕,当即就赏了他一笔钱让他走人,身边若留着这样的奴才,只怕哪天自己这个当主子的也要遭殃。
而后赵守德又去找孙敏请罪,他打小就是孙敏身边的小厮,后来一直跟在前任总管手下行走历练,一年多前,前任总管老得实在理不了事,孙敏就让他转了正,当上了大总管。他对于孙敏的重要性,可不是赵大之于孙浩铭能比的,孙敏虽也是个混世魔王,但好歹比儿子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没那么怕事,听说事情已经解决,就安慰了老赵几句,然后继续和刚得的清俊小倌寻欢作乐去了。
所以赵守德在府里的地位,其实一点没变。
有了自家老头子做保障,赵婆子在苏氏面前就比较有底气了。她除去首饰脂粉,穿了素净的半旧衣裳,这几日被这事折腾的脸色蜡黄,看着陡增三份凄凉,就这么哀哀切切去见了苏氏,一进门就直接跪下,嚎啕哭泣,先声夺人。
“老奴就说,‘我一家人造了什么孽,竟接二连三摊上恶事!我儿误入歧途险些被废双手,眼看夫人恩典发还了身契,可用我闺女卖钱抵债,却——’”说到这里,赵婆子顿了顿,有些犹豫,“后来我说的,恐就有些得罪少夫人”
王徽摸摸鼻子,“怕什么,反正是我自己出的主意。”
不过赵婆子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复述那些不敬的话,只是略微描述了一下,就说自己在苏氏面前大肆哭惨,先是儿子要被砍手,然后闺女又被东院那位给救了,钱都送到门上了,又是主子赏赐,总不能不收吧?现在儿子钱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