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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你是何打算?你总有打算的吧?你没有打算吗?”
王徽看他一眼,几乎气笑了,扶着额角连连摇头,“罢了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过来没有?”
“那是自然!”邵云启就掏出个小布包来,里面放了一张纸和一方小印。
纸上却是那制书师傅亲笔写的一篇字,印章则是师傅的私印。
似这等民间手艺人,都喜欢在自己作品的隐蔽处留下名号,以示后人。
王徽就吩咐魏紫,“去厨房挤碗葱白汁子来记得包住眼睛,再好好洗手,那气味太冲。”
魏紫笑着应了退下,不一时就端了一小碗澄清的汁水过来。
王徽就拿一支最细的小羊豪,蘸了葱白汁子,比照着那匠人的字迹,在永嘉十年三月末那一页的空白处细细写起字来。
“手造赝本彤史,永嘉十年廿一、廿二、廿五、廿八、廿九、三十,付氏婕妤皆有侍寝,而今窜之改之,实情非得已,故秉笔匿实情于此,以昭后世,盖不使青红混淆、曲直难辨也。”
葱汁清澈如水,写在纸上浑如无物,邵云启仔细辨认王徽的笔画走势,这才磕磕绊绊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眼睛更亮了,抬起头又是一串连珠炮发问,“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又这么费劲在旁边写明真相?又作甚非得用葱白汁子?‘情非得已’,这又有什么‘情’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王徽只眯眼微笑,不理睬他,末了又把那方印信蘸满了葱汁子,盖在那几行字下方。
“滁州山人。”王徽轻声念出印上的小字,“是那匠人的别号?你可把人藏妥了?日后若去滁州那边查问,可能找得到人?”
“哎呀好了好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邵云启手一挥,十分不耐,又巴巴地继续问,“到底怎么回事,王在渊你饶了我还不行吗!”
王徽笑而不语,又铺开一张熟宣,用葱汁在上面写了几笔,而后点了支蜡烛,捧过来递给邵云启。
“把火苗凑近写字的地方,烘一下看看,”她徐徐地道,“小心别把纸烧着。”
邵云启就像个初至人世的孩子,满眼的惊喜好奇,掌了灯就去烤那字迹。
不过须臾工夫,原本雪白一片、空无一物的纸上,就渐渐显出了褐色的文字,清晰锐利,一如手书。
龙骧公子睁大了眼睛。
“现下可明白了?”王徽不再理会他,只含笑把彤史上的葱字吹干,而后密密收在匣里锁好。
邵云启张张嘴,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来,抬头看她一眼,脸上写满敬畏。
“旁的我不知晓,但我只知道,不论你要对付的是谁,那人——只怕都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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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一过,展眼便是腊月新年,定国公府早几日就送了帖子到紫金山上,请王徽回府过年。
王徽自然客客气气回信拒了,而后大门一关,裁衣剪纸包饺子,除尘贴符饮屠苏,和众位下属们欢欢喜喜过了个大年。
永嘉十九年的正月初一照例有庆成宫宴,帖子一早送了过来,王徽却跟付贵妃打好招呼,称病没有入宫。
后头的日子自是越发清闲,除了偶尔回金陵跟付贵妃、万衍、邵云启等人联络联络感情之外,王徽竟是不怎么进城了。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二月底,隆冬将歇,初春已近,万物复苏,紫金山上冰消雪解,几片早桃树已结了新芽,枝头零星几个花苞若隐若现,看着极是喜人。
这日,王徽带了魏紫和姚黄进城与邵云启吃酒闲谈,下半晌宴席散了,主仆三人策马出了城,正走在通往南郊的官道上,却忽见前方不远处跌跌撞撞行来一人。
却是个年轻女子,瘦骨伶仃,面容灰败,衣衫褴褛,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走一步摇三摇,怎么看怎么像个叫花子。
可又总觉得有几分面熟。
王徽那样好的记性,一时却也叫不出这人名字来,正皱了眉仔细辨认,却听魏紫惊呼了一声。
“哎呀!那不是霜降吗?”
第71章 霜降()
三人未及下马;霜降就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虽说已有一年多未见;而且还是苏氏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当初没少祸害过东院,但毕竟是美人,眼下又是这副凄凉景象,王徽自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
于是就翻身下马;也不管霜降一身污秽;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而后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马背上,自己再上马;将她置于身前。
这一番动作下来;魏紫自然没有二话,姚黄就难免嘀咕几句“施舍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了,作甚要救;保不齐是匹中山狼”之类的。
王徽笑笑,也不睬她;只抱紧了怀里姑娘;打马向前驰去。
赶回去的途中,霜降曾醒过来一次;好像并没认出王徽来,有气无力挣扎几下,就喃喃地要水喝;三个人就停下马给她喂水;喝完之后又昏了过去;直到她们回了紫金山也没有醒来。
王徽就着人把主院西厢房收拾了两间出来,小丫头们伺候着给霜降沐浴更衣,许是因为极度虚弱,即便是洗澡换衣这样的大动作,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只是迷迷糊糊挣扎几下,就任人摆布了。
王徽看着就忍不住皱眉头。
这不像是常年乞讨而营养不良的样子,没那么单纯。
就连忙唤了白蕖过来看诊,谁料白蕖把了把脉,就皱了眉头。
“主子,”他语气有一丝迟疑,“这——这姑娘有喜了,时日尚浅,还不到一个月。”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姚黄都面露不忍。
看霜降之前那副凄惨形容,还怀了身孕只怕这一年多,她是掉进火坑里了。
王徽就把目光转向床上躺着的姑娘。
脸孔雪白,双眸紧闭,虽是消瘦憔悴了好些,但仍不减丽色,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少女所没有的妩媚风韵。
王徽眼中光华流转,唇角浮起一丝微笑,拍拍手道:“行了,都散了罢,该干啥干啥去,梦莲开些个养身安胎的方子,再拟些食补菜单出来,魏紫,你安排几个细心妥帖的小丫头留在这处照料,再让人去拿了梦莲的方子把汤药吃食都整治出来,待会霜降一醒了就能吃下去。”
众人就各自领命而去,豆绿却扭头看王徽一眼,放慢了脚步。
主子刚才那神情她太熟了,这分明就是又冒出来什么计策的样子。
她不禁一笑,低声问,“主子可是又有什么想头了?”
王徽但笑不语,和她一道慢慢往外走,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庭院里还有几分冷意,然而边边角角的冬青黄杨已发了嫩绿的新芽,几架迎春更是结了无数黄灿灿的花苞,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开花了。
“这姑娘来得巧,更妙的是竟然有了身孕。我正盘算着一桩事体,若她肯配合,那是再好不过了。”王徽就缓缓说道。
豆绿眨眨眼,揣摩主子脸色,也不去问具体是什么事,只问道:“那若是她不配合呢?”
王徽眼眸微垂,沉默半晌,忽而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我在盼望什么,若她配合,那自然于我最有利,只她自己却难免又要跳进另一个火坑了。”
“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她选了这条路,那也许在她看来就不是火坑,反倒是一生有靠。”
这几句话似是而非,哑谜一般,豆绿皱眉沉思一会,忽然眼睛一亮,附于王徽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王徽哈哈一笑,拍拍她手,欣慰道:“不错不错,你猜的也算八|九不离十,虽不中亦不远矣。回去把这事可能遇到的麻烦和解决办法都写出来,后天交给我看看。”
真是时时处处都不忘考较下属。
豆绿脸蛋微红,笑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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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这一觉睡足了三个时辰,直到戌正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见床边坐了个人,一身石青素面宽袍,领口袖口出了雪白的风毛,黑发只在脑后束了个马尾,容貌英挺,轮廓冷峻,双眼狭长,正含着微微的笑意望着她。
雌雄莫辨,坐姿装束俱都随意,却处处蕴藉着难言的俊美和风流。
霜降愣愣地看着,忽然脸庞一红,陡然间又莫名觉得局促,就下意识抬手去理理自己的头发。
王徽笑吟吟开口,“不认得我了?”
霜降微微皱眉,愣了半晌,忽然睁大双眼,惊呼:“你——少、少夫人?”
王徽挑眉,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霜降,你怀孕了,”她神色淡淡,不打算和她废话,“差不多一个月。”
“啊?”霜降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一时有点发懵。
“你已经有了一月身孕。”王徽好脾气地重复,对于妹子,尤其是貌美的妹子,她的耐心总是要更多些。
霜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木然良久,才慢慢低下头去,双手掩住脸,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王徽也不说话,待她哭完了,才递过去一条热巾子,又倒了杯茶塞她手里,缓缓道:“我也不与你废话,你现下无处可去,我这里有两条路给你,端看你如何选。”
霜降把脸在热巾子里埋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眼里有些血丝,直愣愣盯着王徽看。
呆了半晌,才哑声道:“少夫人请讲。”
王徽点点头,换了个姿势,“第一条,你还是回定国公府去,平安生下孩子,孙浩铭虽不可能把你扶正,但我也能保你至少是个良妾,而非那等奴婢抬上去的贱妾”
话还没说完,就见霜降眼睛一亮,双颊蓦地涨红,“我还能回去?”
王徽一顿,看她一眼,没接那个话茬,继续道:“第二条,你留下,留在我身边,和魏紫姚黄她们一道起居生活,学文习武,日后”
话音未落,又被霜降给打断了。
“我选第一条!”她大声说,双眼生光,上半身不自觉地朝前倾,表情急切而渴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少夫人!我选第一条!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伺候夫人,伺候世子爷,我要回去做姨娘少夫人!您发发慈悲允了我,霜降永远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一边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又开始哭了。
王徽静静地看着她,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
明明霜降选了第一条路,才对她的计划更有利,可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好像隐隐地——更加盼望她选第二条。
说到底世上终究是这样的女子更多吗?
不愿做乔木,只愿为女萝;不愿自强自尊自立于世,只愿永永远远攀附他人而活。
王徽微微皱了眉,突然之间心情变得极差。
“你再好好想想,不必急着作答。”她站起身来,语气有些不耐,“今晚睡一觉,明日让魏紫她们带着你在山庄里参观一番,你再决定不迟。”
说罢不再理会她,袍袖一拂,缓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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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下午,王徽就召了魏紫问话。
“都看完了?”王徽就问,“咱们的马苑射苑呢?武场怎么样?书房也领她看过了?”
“是都看过了。”魏紫小心翼翼觑着主子脸色,斟酌词句,“看着不大提得起兴致来,走了一会就喊累,在书房还好,去了武场马苑,看见那些兵器,还有咱们的马儿,就、就吓得脸色发白,恨不能立马逃出去才好。”
王徽揉揉额角,闭上了眼睛。
早就料到如此了,不是吗?
不是所有女子都像你手下的这些妹子一般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
到底人和人各有不同,或许对霜降这样的姑娘来说,在定国公府做个小妾,就已经是极大的幸福了,紫金别院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也许才是煎熬。
王徽历来是理性之人,既然已经想通,便不会再纵容自己被坏情绪左右,当下就点了头,叹道:“到底还是要走那条路。”
“人各有志,主子切莫强求。”魏紫笑笑,走到王徽身边,温温柔柔地为她捏肩膀,“不是属下嚼舌根子,只是霜降那性子——也着实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便算留下来了,只怕日后也终究是要走的。”
“我理会得,你放心。”王徽拍拍她手,舒服地叹了口气。
魏紫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妹子,武艺骑术虽都只是中庸,却也不是垫底,文武都很平衡,而且总体水平也十分不俗,手上劲道柔韧而有力,被她按摩自是十分受用的。
主仆两人又说笑一阵,魏紫就告退去为王徽置办晚饭。
她如今虽早已不必再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但王徽身周的一些日常事务,她也总是尽量亲力亲为,王徽明白她心意,也从不阻止她。
看着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