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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称帝纪实-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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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昭仪被她噎住,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想申辩,却被皇后瞪了一眼,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云绿就擎着灯靠近了书册。

    火苗明明灭灭,吞吐幽光,靠近处一片炙热,就见那纸上渐渐显出了深褐色的字迹。

    付贵妃微微抬眉,同云绿换了个眼色。

    “陛下,陛下!”她忽然发了声喊,再也跪不下去,踉踉跄跄起身,捧着书就冲到了永嘉帝身边,云绿跟在身后,就势撞了穆皇后一下,后者根本来不及阻拦。

    “陛下!这——这书有问题!”付贵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得涕泗横流,一径指着那褐色字迹给皇帝看。

    这一下变起突然,众人都未及反应,永嘉帝就下意识照着付贵妃所指,凝目看去。

    穆皇后正揉着后腰呼痛,云绿那一下力气不小,可她却来不及发怒,只急匆匆凑过去,和永嘉帝一道看向彤史。

    只见三月二十之后的侍寝记录之下,白纸黑字旁边,如同妖法一般显现出了深褐色的字迹。

    “手造赝本彤史,永嘉十年廿一、廿二、廿五、廿八、廿九、三十,付氏婕妤皆有侍寝,而今窜之改之,实情非得已,故秉笔匿实情于此,以昭后世,盖不使青红混淆、曲直难辨也。”

    字后还有“滁州山人”的印信落款,同样也是深褐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穆皇后脸色大变,嗓子有点破音。

    永嘉帝一直低垂着眼,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利剑一般直射皇后,“是啊梓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皇后脸色苍白,只是微微摇着头,力持镇定,扭头看向盈袖。

    盈袖又哪里说得出什么章程来?

    云绿就握了握付贵妃的手,款款上前行个礼,怯怯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这、这好像是葱汁隐字之法。”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转向了她。

    穆皇后眼神一厉,就想呵斥云绿,却被永嘉帝抬手阻住,“说下去。”

    “奴婢小时候住在乡下,就见邻里哥哥姐姐玩过这种把戏,”云绿就轻声道,“在纸上用葱白挤出来的汁水涂鸦,待风干之后,再用烛火烘烤,就能一丝不差地显出来。”

    又指了指彤史,“就是这个颜色,再没有错的。”

    永嘉帝闻言,眼睛眯了起来,沉默半晌,而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哼声。

    “去拿葱汁白纸来。”他就吩咐宫人。

    自有内侍紧赶慢赶拿了东西奉上来,永嘉帝亲自执笔,蘸着葱汁写了几个字,再用烛火一烘,果然就如同云绿所说,再无错漏。

    穆皇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永嘉帝长出一口气,命人撤去笔墨,而后转向付贵妃,声音柔了一些,“方才在地上跪久了,先去坐下罢。”

    付贵妃破涕为笑,恭恭敬敬给皇帝行了大礼,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了。

    穆皇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觉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冒出一缕缕的寒意,喘息几下,猛地回头看向永嘉帝。

    “陛下,陛下——臣妾,臣妾不知这——”

    话音未落,却被永嘉帝打断了。

    “还不快宣那姓李的女史过来奏对?”语气里竟有几分不耐。

    穆皇后猛然反应过来,忙忙乱乱就去吩咐,“对对!盈袖,快去宣——”

    “慢着,”永嘉帝却抬了抬手,看了穆皇后一眼,“孔全禄,你亲自带人过去。”

    穆皇后慢慢回头看向皇帝,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孔全禄更不多言,只是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少监就退了下去。

    待人都出了内殿,皇后仍然呆呆站在原处,手指微微颤抖。

    “梓童还站着做什么,先坐下吧,待会人到了你再审问。”永嘉帝就闲闲说了一句,端起茶盏抿一口,全不似方才那般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了。

    刘昭仪眼珠子骨碌乱转,满眼惊疑不定,付贵妃和陈德妃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穆皇后好歹恢复一些镇定,寻思着待李婉容过来,总能把事情掰扯清楚,便算这回扳不倒付明雪,总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如此想着,她就稍稍松了口气,福身给皇帝行了一礼,缓缓坐下。

    不知等了多久,总觉得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殿外才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穆皇后身子动了动。

    永嘉帝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见到孔全禄只带了一个少监回来,并没有旁人,就不禁皱眉,“怎么回事,人呢?”

    “陛、陛下!”孔全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脸上犹带惊恐,“那——那李女史,在自个屋子里投缳了呐!”

第103章 收竿() 
“你说什么?!”

    永嘉帝还没来得及说话;穆皇后就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住孔全禄。

    “回娘娘的话;”孔全禄又给皇后打了个千,“您说的那位李女史;在自个屋里自尽了;尸首还挂在房梁上呢!”

    皇后只觉眼前一黑;踉跄退了一步,盈袖赶忙扶住。

    付贵妃和云绿也对视一眼,各自面上不露声色,却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惊讶。

    在王徽原本的计划里;事情走到这一步,李婉容是该被带上堂来,然后直接反咬皇后,一口咬定赝本是皇后交给自己的,并以性命相胁,迫自己答应一同陷害付贵妃。

    之后再牵扯出小内监李有福之死;就自然而然可令皇后当年对贵妃做下的恶事大白于天下。

    而在调查期间;像李婉容这样重要的证人;自然也会被皇帝亲自派人严加保护,皇后一党既无法接触到她,自然也就不能下手加害,待得日后真相大白;李女史也可安然脱身。

    然而她们谁都没有料想到李婉容女史;竟是这样刚烈的性子。

    这边出了事;她在那边投缳,自然就死无对证,足以令皇后跳进长江也洗不清,局势于她们而言,自是比先前的计划更为有利。

    王徽当然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着,但她也与云绿剖析了利害,最后叹了一句。

    “这条路注定千难万险,坎坷曲折,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一人事成,不知要连累多少条性命一并葬送眼下说这种话未免伪善,然而——若可以选择的话,自然还是,少造一桩杀业是一桩罢。”

    秉持着这样的一个原则,王徽自然就制定了牺牲最少的方案,其实若真按她的计划一步步走下来的话,不论李女史还是红香,到最后至少都能活下来。

    然而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漏算一招,那就是这些人到底不是棋子,都是有自己的思维和血性的。

    就像李女史,只怕出宫后偷生的这些年,也不过是存了一个为弟复仇的念想而已,眼见大仇得报,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这样想着,云绿心里就更加堵得慌。

    付贵妃终是不忍,借着广袖做遮掩,偷偷伸过手去握了握她的手。

    “投缳?好好的怎么就投缳了?”永嘉帝森然看了看穆皇后,皱眉问道。

    皇后嘴唇发白,强自镇定。

    “这——”孔全禄犹豫一下,似有难言之隐,瞄了皇后一眼,又对皇帝道,“陛下,那屋子里,有些蹊跷,奴才已派人在门外严加把守,不许任何人出入。”

    言下之意就是想请万岁爷亲自过去看看。

    付贵妃又和云绿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焦虑,不知那李女史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事情有变?

    永嘉帝点头起身,大手一挥,“既是如此,那便一道过去看看,梓童,贵妃都一起来。”又转向另外两个妃子,“德妃身子弱,便先回正殿吃饭去罢,昭仪照顾好她。”

    刘昭仪犹自不甘心,还想开口,陈德妃却蓦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穆皇后也一径垂着头,什么眼神都没递过来,只得撇撇嘴坐了回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陈德妃拍背。

    众人就起了身,孔全禄引着路,徐徐往后殿行去。

    #

    自从李婉容入宫之后,穆皇后就把后殿中专供女官起居的抱厦给了她一间,坤宁宫占地颇广,几位有数的掌事女官又都是位高权重的,居住条件自也不差,个个都有自己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眼下,这小院门口就守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少监,见到帝后和贵妃驾到,这才跪下行礼,把院门让了出来。

    孔全禄就引着众人往里走,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就止住脚步,面露难色。

    “陛下,这屋里头腌臜,不妨请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暂避?”他就询问道。

    永嘉帝看都不看皇后一眼,只是表情柔和地看向付贵妃。

    穆皇后手里帕子攥得更紧了。

    付贵妃睨了皇后一眼,娇柔一笑,“身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大伴不必担忧,快把门打开吧。”

    永嘉帝神情就有些意味深长,却也没多说什么,冲孔全禄点了点头。

    孔全禄就垂手把门推开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被屋里地龙烘着,就更加浓重腥臭,中人欲呕,皇后和付贵妃都被熏得退了一步。

    云绿连忙扶住贵妃,心下惊疑:不是说吊死的吗?怎的会有血腥味?

    “这是什么味道!”永嘉帝掩着鼻子扇了几下,令众人在屋外等候,待那腥味散去一些,这才提步入内。

    一进屋子,除了孔全禄事先见过,其余人都被惊住了。

    只见屋里朝东一面粉白的墙壁上,写满了血色的大字,乍一望去,直是触目惊心。

    李婉容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轻轻摇晃,手腕上有半干的伤口,人已死透,血止住了,只是身上、衣服鞋袜、脚底地面,还有那面墙下的地上,全是一片鲜血淋漓。

    “中宫势大,矫改彤史,以命相胁,区区何敢不从仆虽不敏,也闻日月有道、天理昭昭,常自念及,贵妃无辜而身殒,每斯以为悔怍难当痛矣!孟子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倘以仆鄙陋微贱之躯,得俾十载沉冤洗雪,幼弟九泉瞑目,亦不胜之喜!彼贵为一国之母,垂范天下,尚行此鬼蜮、秽乱后宫,伏惟陛下秋毫明察,绳而以法,则家可齐,社稷可安矣仆前掖庭令彤史女史李婉容绝笔,切切。”

    字字泣血,句句含泪。

    屋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静默良久,付贵妃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尝闻大内掖庭女史,文采风流,饱读诗书,一管彤笔写尽宫闱春秋,不逊须眉男儿。”她目光朦胧,语带感伤,“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云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李婉容这一面墙的血书诀笔,已经让整件事情明朗化了。

    她就不着痕迹地瞥了穆皇后一眼。

    就见她呆呆立在那处,脸色纸一样苍白,嘴唇几乎要咬出了血。

    盈袖早已吓得抖如筛糠了。

    “中宫势大,矫改彤史,以命相胁。”永嘉帝缓缓念出这几句,语气沉缓,不辨喜怒,只是转过身,目光阴冷地看着皇后。

    “梓童,你还想说什么吗?”他轻柔地问道。

    穆皇后一个激灵,似乎猛然回过神来,木然看向皇帝,嘴唇开合几番,而后缓缓跪下。

    “臣妾与陛下少年结发,相扶相持行至今日,臣妾为人如何,陛下所知若称第二,天下便无人敢称第一。”她仰头看着永嘉帝,嘴唇微颤,难得的是说话条理尚清,“这面血书,旁的臣妾不敢说,可但凡有提到臣妾的,就没有一个字属实!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言毕就重重叩下头去,足足三声响头,再抬起脸的时候,额上已淌下了鲜血。

    “娘娘!娘娘,您流血了”盈袖脸都哭花了,膝行过去要给皇后擦血。

    穆皇后却轻轻推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

    永嘉帝一时怔住,沉默半晌,看那样子竟像是有些动容。

    云绿就同付贵妃换了个眼色。

    为山九仞,自然不能差了最后这一篮子。

    付贵妃就叹口气,也走上前去跪下,诚恳道:“陛下,臣妾永嘉七年入的宫,至今也有十二年了,若无皇后娘娘多年照拂,也便没有今日的付明雪臣妾想着,这其中应该也是有什么误会,不知——”

    她一面说一面看向皇后,眼神纯良得要滴出水来,“这位李女史早就放出宫了,不知这回却又是由谁引荐才能重新进宫?娘娘不妨把那人宣过来问问,说不定能有所斩获。”

    穆皇后一凛,猛地抬头看向她,却见付贵妃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绝不应出现在此时的狡黠笑容。

    “你——”皇后眼睛一眯,就要出言驳斥。

    然而盈袖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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