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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仍有些不舍的道:“姑娘,这里头好些都是老太君赏的,还有这个。”说着拿出那一对鸳鸯玉:“这一个是定南侯夫人给的,一个是护国公府的赫连夫人的,难道都当了?”
怀清拿起来看了看,一挥手:“都当了。”
甘草叹了口气,只得放到了盒子里,刚要阖上,怀清道:“且慢。”说着从耳上摘下那一对翠耳坠子放了进去。
银翘道:“这对坠子姑娘最是喜欢,就留下吧。”
怀清摇摇头:“若不能过去此劫,命都没了,还留着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甘草,把咱们带来的银票点点看看有多少?”
甘草没再说话,姑娘连最爱的一对坠子都当了,更不要说银票了,忙去拿了来点了点道:“一共有两万四千三百两。”两怀清点点头。
益州四通当的大掌柜,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一气儿会见这么多宝贝,而这些宝贝还都是新任知府大人的妹子来当的物件儿。
益州四通当的大掌柜是朝奉高老头的首席大弟子,自然对师傅的事儿知之甚详,尤其上个月,刚赶去扬州看过他老人家,而老朝奉听说张怀济调任益州知府,特意嘱咐过自己。
刚开始自己还不明白一个四品知府罢了,哪值得师傅特意嘱咐,后来才听明白,他师傅嘱咐的并非知府大人,而是张怀济的妹子,隐晦的说这位跟两位皇子关系匪浅,故此,只她的事儿都要帮,她若当东西也只管收下,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那些东西也不许动。
本来益州这位大掌柜还纳闷,师傅嘱咐他这些做什么,怎么就料到人家回来当东西呢,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可就邪性了,自己昨儿还琢磨这事儿呢,今儿这位就上门了。
且,一见这位的东西,掌柜的忽然就明白师傅嘱咐自己的原因了,早听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寒门子弟出仕,来的时候也是轻车简从,没见带着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殊不知这姑奶奶的一匣子首饰,就能顶的上多少值钱的物件了。
掌柜的这次算开眼了,这姑娘哪是寒门出身的,这些东西拿出去恐都不是世族小姐能有的,不说别的,就这对鸳鸯玉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有这对龙眼大的珍珠耳坠子,这对翠叶儿耳坠子,别看小,正经的老坑玻璃种儿,种,水,透,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这位能拿出这些东西,可想而知后头有多少人宠着了,也怪不得师傅会格外嘱咐自己了。
想到此,态度越发恭敬谨慎,半晌儿方道:“不知姑娘想当多少银子?”
怀清不是不想说价儿,是真不知自己这些东西具体值多少钱,便道:“四通当是诚信买卖,掌柜的更是行家朝奉,自不会欺诈客人,掌柜的开价儿就是。”
怀清这么一说,掌柜的倒犹豫了,若论价值,不说其他,只刚那三样儿,怎么也能值一万银子,若是死当还能更多些,只不过有师傅的交代,掌柜的真有点儿不敢开价儿,心里明白,这些的东西搁在这儿也只是暂时的,便这位不赎出去,想来也有人乐意出这份银子,故此,倒为难上了。
怀清见他面有难色,略一想,便想透了其中原因,开口道:“这么着,若掌柜的不好开价,那在下就说个价儿好了,这一匣子首饰跟这些衣裳,可能当两万两银子?我说的是死当……”
第106章()
死当?大掌柜心说,就算这位要死当,他也不敢收啊,不过两万两银子真让大掌柜的松了口气,这位若张口来个十万八万的可麻烦了,不说四通当拿不拿得出,这么大笔的银子,自己也不敢做主啊,两万两是极限了。
想到此,点点头:“如此就照姑娘的意思。”叫账房开银票,怀清拿着刚出炉的银票,扫了眼那些东西又把银票递还给了他。
大掌柜的一愣:“姑娘这是……”
怀清道:“这银票先放在这儿,在下还有一事要麻烦大掌柜,这鸳鸯玉翡翠坠子跟这对珍珠留下,其余可否暂借在下一用。”
大管家小跑着进来道:“老爷,知府衙门跟前搭起了三尺的高台,请了益州城所有的商家富户,另外,三班衙役一人提着一个锣敲的山响,正走街串巷的募捐呢,貌似是这个词儿,总之,张怀济是想让老百姓捐粮捐物赈济灾民。”
尹继泰哼一声:“老百姓那点儿东西不过杯水车薪,能救几个灾民,简直异想天开,不用管他,我倒是看看他还能怎么蹦哒。”
大管家道:“老爷你怎么忘了,老百姓是没多少粮食东西,那些商家富户可都是家有恒产的,真要是禁不住张怀济煽动捐了,说不定真能抵挡一阵儿。”
尹继泰摇摇头:“放心吧,那些人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道是善财难舍,谁情愿把自家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打水漂啊。”
略斟酌又道:“不过咱们也不能眼看着他张怀济折腾,他不是让大家伙捐吗,他自己呢?”说着,让大管家近些,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你去使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大管家眼睛一亮,快步跑了出去。
再说怀济,高台搭起来了,益州城的商家富户也差不多来了齐全,知府大人亲自下贴请,就算再不乐意的,也得给这个面子。
刘凤岳低声道:“大人,差不多了,您上去吧。”
张怀济整了整身上的官服,迈步上了高台,站在台上往城门方向望了望,方开口:“各位都是益州的良商富户,蜀地近年多灾,这个大家是知道的,城外如今有数万灾民衣食无着,各位不妨想想,若有一天民江水冲入益州城,或许如今在坐的各位也如城外的灾民一般,嗷嗷待哺,这些灾民不是我们的仇敌,是蜀地的父老乡亲,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各位若此时伸伸手,救的又何止一命,此等功德可得万世福报,有银子的出银子,有粮的出粮,实在没有,捐两件儿衣裳,也能给城外饥寒交迫的乡亲们挡挡风寒,怀济这里拜托各位了。”说着深深一鞠躬。
底下的商家富户你看我,我看你,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姓王的低声道:“刘员外,府衙大人可开口了,您家可是益州城里有名儿富户,怎么着,捐点儿吧,没听见府台大人说吗,救人一命胜造七浮屠。”
那个刘员外哼一声道:“姓王的,你他娘少在这儿敲边鼓,老子再富也富不过你,你家那粮食都生了虫子,喂狗狗都不吃,捐点儿给城外的灾民又怎么了?”
姓王的嘿嘿一笑道:“我不跟你似的守财奴,捐就捐,二狗子去府里头搬二百斤大米过来,知府大人都开口了,咱也不能装糊涂,再说,府台大人不说了吗,外头的不是灾民是咱们蜀地的父老乡亲,咱能看着父老乡亲饿死不成。”
刘员外咬了咬牙道:“就你风格高啊,老子也捐,捐四百斤。”说着也叫家人回去搬,这俩是有名儿的不对付,他们俩这一起头,剩下的人不好不捐,你一百,我二百,他五十的,不一会儿就捐了两千斤粮食。
只不过,这些对于城外源源不绝的灾民来说,恐连一天都顶不住,这些人个个家资万贯,却没想到如此抠门,怀济正着急呢,忽下头有个人嚷嚷了一句:“咱们都捐粮,府台大人怎不捐?您可是当官的,是我们益州的一方父母,再说,不是说好了开仓放粮吗,怎么不放,哄骗着我们老百姓捐粮做什么,咱们别上当啊。”
一句话说的下头顿时乱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是啊,是官府明明说开仓放粮,这些灾民才来了益州,怎现在让咱们捐,哪儿的理啊,不捐了不捐了……”
刘凤岳心里一急,忙跳上去大声道:“各位各位,若无皇上的圣旨,私自开仓放粮,恐在下跟府台大人的脑袋要搬家啊,大人已飞速上奏皇上,请求蜀地各处官衙开仓放粮,只皇上圣旨一到,益州便开官仓放粮,赈济灾民。”
底下的可不管这些,有个刁的更是说:“刚张大人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们俩掉了脑袋,能救万千灾民又算什么?”
刘凤岳心说,这简直就是混账,让你们这些人拿出点儿粮食银子来都舍不得,老子就不信你们能舍命,我们当官儿的就不是人啊。
这儿正乱着,忽见一个小丫头从旁边上了高台,众人一愣,都是大老爷们,忽来了个小丫头众人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时都住了声儿,愣愣看着这丫头。
见这丫头生的甚为俏丽,打扮的却太过朴素,连耳边的坠子都没戴,那双灵动的眼睛却甚为伶俐,扫了台下一圈,把手里的匣子高高举起道:“这是我们家姑娘所有的首饰,还有,我们底下丫头的存项,我们不是益州人,更不是蜀地人,可我们家姑娘说了,我们是大燕的人,只若生在大燕就是一家人,怎能眼看着家人挨饿受冻,有多大的能力就尽多大的能力,不说我们姑娘,就是我们府里的丫头也把自己几样儿首饰捐了出来,能救一命是一命我一个丫头也不想要什么福报,就是看着那些灾民可怜。”
说着把匣子当面打开来,顿时底下一片抽气声,心说这哪府了千金啊,竟有这么多值钱的首饰。
刘凤岳忙搓了搓手道:“这些可是姑娘的首饰,如何使得?”
甘草道:“我们姑娘还说,从今儿起,我们府衙上下一天只吃一顿饭,省下的粮食先挤着城外的灾民,能救一命是一命。”
底下人听了这话儿,方明白过来,这位竟是知府张大人府上的丫头,这些首饰是张大人妹子的,这些人一张老脸臊的都快没地儿搁了,人小丫头说的对啊,张怀济可不是益州人,更不是蜀地人,说句到家的话儿,人家刚来上任还不到一个月呢,跟蜀地有什么干系啊,人家姑娘就舍得把自己这么多值钱的首饰捐出来,自己这些还是本地人呢,脸都丢尽了。
这么想着,刚那个刘员外先出声道:“府台大人高义,我等怎能落后,在下愿再捐两千两银子,一千斤粮食,赈济蜀地的灾民。”他这一起头,第二轮捐银子捐粮食的□□调动了上来。
刘凤岳心里暗道,张大人这个妹子真称得上小诸葛啊,若不是事先跟自己串联好演了这么一出,恐这些守财奴不会乖乖捐粮,捐银。
这边捐着,城外的十几个粥棚也已经搭好了,十几口大锅一起熬粥,怀济下了令要插筷不倒方可,这些人不知饿了多少天,若是粥稀汤挂水的吃了根本没用。
不管怎么说,这头一天算是熬过去了,入了夜,张怀济跟刘凤岳还有张怀清商量着下一步的事儿,这头一天虽是过去了,后头可还有五天呢,且,怀清说六天放粮的圣旨就到,具体到不到还两说着呢,这才第一天,外头的灾民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涌来益州,这点儿粮食银子可还差得远呢。
更何况益州的粮食毕竟有限,说句丧气话,就算把全城的粮食都用来赈济灾民,也不够啊,刘凤越说了自己的担心。
怀清点点头:“刘大人顾虑的是,好在咱们手里还有银子,只能先到近处的州县买粮了。”
刘凤岳如今也是真心佩服怀清,就那些首饰可是当了两万两银子,多少好东西啊,听甘草说,都是各位长辈们年节儿赏的,刘凤岳心里就不禁琢磨,能拿出这些首饰的长辈,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啊,且,这么多好东西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当了,若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
看来自己靠上张大人是靠对了,别看这兄妹俩不显山漏水的,背后的路子真不知通到哪儿呢,只熬过了眼前这档子事,往后自己的前程就不愁了,就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怀清也不禁看向窗外,过了晌午,天就有些阴了,她在心里暗暗祷告,各路神佛,老天开眼,千万别下雨啊,若下了雨,如今天冷,城外的那些灾民可要遭殃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忽一道闪划过松涛苑的窗子,接着便是闷雷滚滚,慕容是起来出了屋,站在廊下看着大雨倾盆而落,不禁叹口气道:“这雨千万别落在蜀地才好,也不知那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慕容是知道,叶之春举荐怀济去益州任知府,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目的是让怀济全身而退,可益州却是不折不扣的烂摊子,连年闹水灾闹瘟疫,前任知府彭如珍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算个既清廉又有能力的官儿,如今却借丁忧之机隐退,可见对益州已心灰意冷,而怀济去了能有用吗。
说实话,慕容是也拿不准,而且,他担心那丫头呢,那丫头虽然精明,可有时候却也傻的出奇,为了一个苏毓敏,差点儿就惹出祸事来,益州可还有个尹继泰呢。
正想着,忽的可喜儿跟一个小厮,一边儿一个架着一个人进了松涛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