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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兴又懵了。
还有这操作?想着自己到底不是主犯,一咬牙就准备开始写了。
等到李文柏走出县衙大牢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大雪,今天难得停了。
冬日的阳光打在李文柏脸上,显得那么年轻。李文柏一身黑色长袍,站在雪地里,日光下,就像是一个儒雅内敛的邻家谦谦君子。
就如那句诗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然而,只有一旁的李二知道,自家大人其实并非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书生。
雪地里站着的,是一个锋芒毕露的执刀人。
他手中长刀的刀尖,指着人间的罪恶与不公。
瓮里人()
时间距离施五坐马车离开交合县已经过了五天。
两天前;李文柏抓到钱德兴;并从他的手中得到了三处矿脉以及两千多民工的藏身位置后;便迅速送到了陈一志的手里。
有了地图;陈一志的六百兵力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只花了半天的时间;陈一志亲率六百兵马;兵分三路,将三个藏身点的山道路口都围了个遍。那些被私征过去的壮丁们本来就因为在山里躲了太久,颇有怨言了;一见到官兵,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根本就没想过抵抗;很是顺从地跟着陈一志的军队走了。
同时;三个藏匿点一共六个管事,加上二十多个工头;全部被当场拿下;于当日晚间;押进了县衙大牢。
那六个管事和二十多个工头;大多是施五或者蒋勇的手下;加上钱德兴画的地图以及供词;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施五等人私征徭役,欺上瞒下私下开凿矿脉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当一批又一批的涉案人员被带上枷锁;灰头土脸地走在大街上时;街上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可见交合百姓对这些罪犯厌恶之深。
这一天,蒋勇敲开了三子府邸的大门。
府邸的格局很雅致,清泉流水,假山花鸟,加上白色的霜雪覆盖,别有一番无暇且静谧的悠然意境。
然而府邸中的氛围却有些压抑。
在三子的府邸内的一处正堂中,三子和蒋勇两人各坐在左右主座上,脸色都不太好,安静了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三子还算好,脸色只是有些苍白,这还是因为负了伤的关系。而蒋勇就不同了,寒冬腊月,漫天风雪,他的脸上却大汗淋淋,眉眼之间不仅带着惆怅,更有几分恐惧。显然已经是方寸大乱。
“怎么会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那钱德兴,怎么会落到李文柏的手里?若非那软骨头把什么都给招了,我们何至于此?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蒋勇抓着头发,不停拍着桌子,双眼通红,显然一宿没睡了。
“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们要杀的不是钱德兴,而是李文柏。当初舅舅就该听我的,在李文柏刚到交合县时,设埋伏取了他的小命。”三子面带苦涩,恨恨然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勇忽然眼前一亮,期待地望着三子,兴奋地说道:“对啊。只要杀了李文柏不就万事皆休了?三子,你何不如现在就去把他给”
说着,蒋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上去很是滑稽。
三子冷哼一声,眼神阴鸷,“你以为我没试过?”
“看看这是什么?”三子松开腰带,掀开腰上的衣袍,露出了腹部的伤口,上面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白布,隐约间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你这”蒋勇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三子的伤口,震惊说道:“你你居然失败了?”
三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耻辱之色,“是我小看李文柏了,他身边的护卫,那个县衙新捕头李二,功夫不弱于我。我本想等着伤好些后,再找机会出手,可没想到李文柏的动作这么快。”
见三子如此说,蒋勇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他一脸颓然地瘫在了椅子上,无助地说道:“如今李文柏势大,爹不在,咱们可怎么办?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蒋勇说的是实话。陈一志的部队已经于今日一早,驻扎在东西两个城门口,日夜巡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走到大街上,都能见到一排排的兵卒在街头巷尾巡逻。作为施五的女婿,蒋勇绝对是重点观察对象,他哪里还敢到处乱晃悠啊。
连蒋勇这种脑子不是很灵活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若施五再不回来,他们俩被抓那是迟早的,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要不,咱们跑吧?趁着今夜,那些兵卒换防的空档,咱们跑吧。爹赶不过来,咱们可以跑去前庭找他啊。”蒋勇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
但三子确实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勇,“你要跑的话,我不拦你。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跑,咱们顶多被抓,等舅舅和曹刺史来了,那李文柏只能乖乖把咱们放了。可若是跑了,你就是戴罪潜逃。李文柏就地剁了你的脑袋,旁人也无话可说。”
蒋勇闻言,惊得一身冷汗,“这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说如何是好?”
三子苦涩一笑,望了望外边湛蓝的天空,喃喃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舅舅真的能把曹刺史亲自请过来吧。如此,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这天夜里,外边依旧下着雪。
李文柏的脚冻得受不了,便让下人烧了一盆碳,放在脚底烤着。想了想,决定给京城那边写一封信。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
而是一封交合县施五等人的罪证。
罪名有二,一曰私征徭役,二曰私开矿脉。二者皆是遇赦不赦的死罪。
他要把来到交合一直到现在的情况大致写下,同时附上各类证据,比如一十二个村子的农妇们的问话记录,钱德兴的口供、指证、矿脉的地图,以及新押入大牢的六个管事的画押口供等等。
这些人证物证,虽然还没有牵涉到曹严,但足以致施五于死地了。
本来按照程序,李文柏应该讲这些证据上呈给他的上司,也就是西州刺史曹严。但如今他要扳倒的就是曹严,且曹严就是施五的后台,他又怎么可能将这些证据给他?
所以,直接上呈到京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施五已经去请曹严了,一旦他把曹严请过来,就算李文柏这边铁证如山,也会被以权谋私的曹严视作无物。到最后,别说扳不倒施五,就是李文柏自己,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交合县上任知县是怎么倒下的,李文柏可一直没有忘记。
“只是京城路远,又加上大雪封路,等着信寄到京城,京城再派人过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李文柏叹了口气,还是继续把信整理写完。
书房外有人敲门,李成和李二一起走了进来。
“大人,那些壮丁都已回了各自的村里,陈将军那边矿脉的位置也已经确定。”
李文柏点了点头,问道:“三子和蒋勇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李二回答道:“蒋勇今日去了一趟三子的府上,在里面待了小半天才出来。其他异动倒是没有。自从大人抓了施五的管事,放走了一十二个村子的壮丁,这两人便都成了缩头乌龟,天天缩在家里等死呢。”
“缩头乌龟是没错,可他们却并非在等死。”李文柏写好信,将众证据整理在一起,塞进了一个大纸袋中。
“大人的意思是”李二不解,形势都这么明朗了,难道他们还不是在等死?
李文柏没有说话,反倒是李二身旁的李成笑了笑,道:“李捕头怕是忘了,施五还没回来呢。”
“施五?”李二愣了愣,猛然想起什么,道:“你是说曹严?”
“不错。”李成点点头,说道:“施五去前庭,就是为了请他那老丈人曹严的。一旦曹严来了,你觉得三子和蒋勇,还死得了吗?要知道,曹严可是西州刺史,西州最大的官。他要是横加阻拦,咱们大人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便都看向了李文柏,一脸的担忧之色。
李文柏笑了笑,道:“你们不必过于忧虑,他曹严再一手遮天,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藐视大齐律法。本官这里已经是铁证如山,他承认不承认,也由不得他。”
说着,把手中的纸袋递到了李二的手中,吩咐道:“你派两个得力的手下,快马加鞭,尽快将这封信,送至京城御史台,上达天听。”
李二接过纸袋的时候,李文柏又说道:“切记,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快。”
李文柏很少这么严肃,李二眼神一凛,心中了然,点点头,郑重说道:“大人放心,必不辱使命。”
一旁的李成见状,问道:“大人这是要”寄信到京城,还要上达天听。这是要请外援的节奏啊。
“他施五有后台,本官难道就没有吗?”李文柏嘴角微微一扬。
“比后台,本官还会怕他?”更何况,他真正捏到了死穴!
刺史()
离道驿馆;是距离交合县最近的一处驿馆;相距交合县城仅有三十里的路。
几辆马车;带着两队的兵马扈从;在深沉的夜色中;缓缓停在了驿站的门口。
“来人啊。西州刺史曹大人莅临;还不出来迎接?”
一个领头的扈从推开驿馆的门;朝着里面大声吆喝道。
不消片刻,驿馆里慌慌忙忙跑出几个小吏,一见两架大马车;两队的兵马扈从,这架势,当即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走上前。
“刺史大人今夜要在此留宿一宿;尔等备好两间上房,好酒好菜伺候着。”说着;领头的扈从掏出一块令牌;在驿馆小吏的面前晃了晃。
小吏一见令牌;便知道来人真的是刺史;一惊;点头哈腰地将众人迎接进来。
马车缓缓驶进驿馆;停下后,后一架马车上的帘布先是一动,钻出一个肥硕的身影。身影有些艰难地走下马车;不待休息;便向前一架马车走去。
这个肥大的身影,赫然便是离开交合好些日子的五爷——施五。
只见施五走到马车旁,恭敬地说道:“泰山大人,让小婿扶您下车吧。”
马车上的人嗯了一声,缓缓钻出马车,将手搭在施五的手上,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此人身材也很肥胖,跟施五有的一拼,但年纪更大些,加上长期酒色财气没有节制,身子虚浮,完全看不出什么精气神来。
若不是那一身只有刺史才能穿的四品冠带,恐怕都没人敢相信,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是西州的刺史。
“施五啊,此处距离交合县城,还有多远啊?”曹严一边搭着施五的手向房间里走去,一边问道。
“回老泰山的话,这离道驿馆,便是距离交合县最近的驿馆了,大约相距三十里。咱们今晚在此留宿一夜,明日一早,便能抵达交合县。”施五语气谦恭,脸上尽是讨好和谄媚,和在交合时的交横跋扈,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曹严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到了驿馆小吏安排的上房,施五扶着曹严坐在凳子上,自己则是亲自给老丈人沏了壶茶。
“你说,李文柏那个小小县令,居然把陈一志这个府兵都尉也拉拢了?”曹严问道,肥大的脸上到处是褶子,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齐国朝文武官员泾渭分明,尤其在地方,文官与武官更是不能交往过密。李文柏原本只是一个县令,手底下最多也就几十个衙役,掀不起什么大浪,曹严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甚至都不想来。
可李文柏一旦拉拢了陈一志,那兴致就完全不一样了。陈一志的手底下,可是掌控着足足六七百的兵力啊。若是陈一志听李文柏的,那么在交合县,还真没有谁敢硬撼其锋芒了。
这也是曹严愿意跟着施五长途跋涉跑到交合的原因。
“是的。那个李文柏确实有些手段,居然把一向明哲保身的陈一志也拉拢了。”一提到李文柏,施五便唉声叹气起来,“泰山大人,看来咱们都被那小子给骗了啊。他从一开始就在装,到了前庭,也跟您装,骗取您的信任。结果呢,一回到交合,便跟玩命似的,一个劲儿的找小婿的不痛快。”
听施五居然说自己被李文柏骗了,曹严有些不喜地哼了一声,“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在本官的治下胡作非为?他若不识趣,本官不介意让他长点记性。”
“可那小子毕竟在京城有人,据说圣上对他也颇为看中”施五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哼。”曹严拍了拍桌子,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暴戾与不屑。“他便是京城有人又如何?如今大雪封路,他就是一个瓮中之鳖。他若是再敢跟本官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