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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安营扎寨,四周没有遮挡,士兵们必定时时刻刻遭受着寒风的侵袭,长久下去,一旦士兵冻伤,或者粮食吃完了,军心就会涣散。
地利,自己这边是守城的,居高临下。守城和攻城,哪个更难,自不必多说。
人和,如今交合百姓无不对自己感恩戴德,可以说是官民一心。而曹东山是凭着曹严的侄子的关系上的位,又是第一次带兵,军中的将士,未必服他,若久久拿不下交合,势必生乱。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李文柏凭什么要答应曹东山的建议?凭什么要妥协?
而且,在他的计划里,无论如何,曹严,是决不能丢的。就算妥协,交出谁都行,也不能把曹严交出去。
要知道,曹严现在可是他们这帮人的挡箭牌啊。曹严在他们手里,曹东山难免有所顾忌,一旦没了,凭自己这边五六百的兵马,不就任人拿捏了吗?
不怎么样?
曹东山脸上有些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文柏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而且连意思意思的理由都不给一个。
“意思就是没得谈咯?”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本帅都如此退让了,这厮竟然还不识趣?
“嗯”李文柏沉吟了一下,确定的点点头,“照目前而言,没得谈。”
“啪。”
曹东山一把折断手中的马鞭上的木杆,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那便等着开战吧。”
说完,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这难道真的要开战吗?”陈一志忧心忡忡地看着李文柏。
曹东山最后的那句开战,显然让陈一志和刘安有些不安。
说实在的,他是一点都不想和州兵起冲突。
“放心吧,他不敢。”李文柏望着曹东山消失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可能真想开战,但他不敢。否则,又何必只身前来,和我们打嘴炮?”
刘安毕竟是文官,脑子转的就是比陈一志这样的大头兵快,很快就明白过来李文柏的意思。
确实,曹东山手握五千州兵,数量是交合守兵数量的十倍之巨,若真能打,他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口舌。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曹严。
“曹严在前庭威望甚高,很多文臣武将都受过他的小恩小惠。只要曹严在我们手里一天,哪怕他曹东山想打,营帐里的其他将士也不会愿意出兵。”
说着,刘安看着李文柏,眼神有些钦佩,“看来冠玉软禁曹严,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啊。冠玉果真是足智多谋啊。依愚兄看,凭冠玉之才智,非池中之物啊。”
刘安是个性子直的人,这种人刚直不阿,不懂奉承。若是别人夸你,可能存在客套的嫌疑,但要是刘安开口夸你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你是真的厉害。
但李文柏是什么人?若不能低调,必须要谦虚。一直把这句话作为座右铭的李文柏,当然不会笑眯眯地接受刘安的夸赞,连连摆手,连道:“哪里哪里,文柏还年轻,还有很多要向两位学的。”
第一次两军交涉,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李文柏三人见暂时没什么事,便都各自散去。刘安现在住在李文柏的县衙里,两人便一道回去。而陈一志作为守城的主将,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便回到了城门不远的营帐里。
这一夜,交合县在平静中度过。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宫,却并不平静。
李文柏的信今天中午便已经到了京都。
送信的护卫是李二派的,名叫王沟,他带着信,从交合一路赶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夜以继日,光是马匹就不知道换了多少匹,硬生生将一个多月的路程缩短了至十天。
到达京都后,他想着李文柏的吩咐,便径直去了国子监祭酒王行之的府邸。
王行之见到王沟,接过王沟递过来的信,看了看,确定是自己的门生李文柏的字迹后,却没有拆开心去看。因为他知道,这信既然是李文柏差人冒着风雪、千里迢迢送来的,其中的内容,必然非同小可。
从王沟这里听到了交合县的大概情况后,王行之心中了然,命人将王沟送去休息后,便拿着未开封的信,直接去了御史台。
御史台是最高监察机关,职掌纠弹百官之责。交合县的案子涉及到刺史曹严,必须经由御史台核实、确认后,再上呈天子面阅。
李文柏的信里将交合的情况说的很清楚,无论是私征徭役,还是私开矿脉,各项证据口供样样齐全,御史台不敢耽误,立即将这封信一级一级往上传递,最后到了御史大夫上官盛的手里。
御史大夫上官盛看到信中提到私征徭役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但当他的目光移到私开矿脉的内容上时,脸色就变得异常的凝重,最后看到“与匈奴私下通商”、“通敌叛国”之类的字眼,眼皮子直跳。
眼下大齐官民,人人皆恨匈奴入骨,这曹严居然还敢和匈奴通商?如此行径,与通敌叛国无异。哪怕只是李文柏的推测,并无实据,但私征徭役和私开矿脉的嫌疑已经坐实,这通敌叛国,只怕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想到这,上官盛不敢耽误,也顾不上天黑,拿着信,便和王行之一起向皇宫走去。
京都方向()
戌时末;王行之和上官盛坐在偏殿;相对无言;心中想的;都是陛下看到信后会作何应对。
御书房内;炭盆里的炭火无声燃烧着;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里都带着暖意;与外面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雍和帝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反倒心中隐隐发寒。
他坐在雕工精美的金丝楠木椅上,李文柏的信封被放到一边;宽敞的案台上摆满了李文柏写的信,还有数十张口供、指认状、以及各项证明。
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施五和曹严等人的罪恶;道尽了交合百姓的无奈与凄苦。
“私征徭役私开矿脉”
雍和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凌厉的眼眸,仿佛要将曹严生吞活剥了。
很快;他看到了“与匈奴私下通商”、“通敌叛国”的字眼。
“呵;通敌叛国。好一个曹严;好一个西州刺史;真是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重响;雍和帝一掌拍在了样式精美华贵的案台上。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雍和帝这一拍,顿时吓得御书房内外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跪倒了一片。
雍和帝没有理会这些太监宫女,而是继续拿起另一封信。
这是李文柏亲笔写给他的信。
信里提到了李文柏他自己的计划;信是十天前寄出去的;但李文柏却将这十天中可能会发生的事,包括软禁曹严、联合陈一志一起抵抗州兵的来犯,都写进了信中。
现实真如李文柏所料,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雍和帝虽然不清楚这十天里,交合的情况,但是根据这一桩桩证据,还有李文柏的合理推测,他不难猜出,李文柏此刻的糟糕处境。
“区区一个县令,对抗一州刺史,也是难为他了。”
见李文柏在信中将事情安排得妥当,主谋之一的施五也已经入狱,雍和帝怒气微微消去了三分,略一思索,便唤来了传话太监。
“去,传朕的口谕,让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进宫来,同时传话给御史大夫上官盛,会同大理寺和刑部,准备三司会审。”
皇宫的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没有人知道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三司最大的官,进了皇宫后,皇帝和他们说了什么。
只知道在第二天天才微微亮的时候,三队人马,分别从大理寺、刑部衙门和御史台三大机构走出,然后汇同一处,快马加鞭,离开了京都。
交合县,依旧下着雪。
经过一夜,城外有大队兵马驻扎、随时可能会打起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交合县城,都洋溢着紧张的气氛。
如今交合县城的东西两处城门早已关闭,百姓们不许进也不许出。但好在城内米粮还够吃,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乱象来。
李文柏一大早便起身了,正准备去城头看看情况,却看到李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州兵到城外的消息,被曹府那边听到了。现在曹严吵着闹着非要出去这大人您看”
对于曹严,李二表示很无奈,人家毕竟是四品的刺史,不能打不能骂的,非要闹起来,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文柏闻言,倒也不意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曹府被李二的人紧紧守着,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
“他现在还在曹府吗?”
“是。”李二点点头,“曹严现在正领着他那两队护卫,在曹府门口和咱们的人对峙呢。”
“带上人,和本官去一趟曹府。”李文柏想了想,正好等会儿的计划需要曹严,干脆去治一治他好了。
等到李文柏等人来到曹府门前的时候,又老又胖的曹严正被二十来个护卫,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的拱卫在门口,而负责看守的众悍卒,则是一个个手握刀柄,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外,将曹严和他的护卫们团团围住。
“曹大人,再往前一步,小的手中的长刀,可不长眼。”一个悍卒手握腰间长刀的刀柄,眼神冰冷地看着曹严。
这个悍卒脸上有一道刀疤,是战场上与匈奴血拼时留下的,他名为孙茂,乃是这些悍卒队伍的领队。
两边的人马已经对峙了好一会儿,曹严显然被气得不轻,颤抖地指着孙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个小小的兵痞,也敢来威胁本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识趣的,速速让开,否则,本官定不饶你。”
然而不管曹严如何威胁、如何恶语相向,眼前这帮悍卒,却充耳不闻,依旧面无表情地围着他们,然后,手握长刀。
正当曹严有些无计可施的时候,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一个人,顿时精神一振,冷笑道:
“李文柏,你可算是来了。”
“哈哈哈”李文柏骑着马,拉着缰绳,慢慢来到曹府的门前,哈哈笑了两声,故作不解地问道:“曹大人您这是”
曹严驴脸拉得老长,看了看李文柏身下的马,又看了看李文柏,心情很是糟糕。
总共就见了两次面,上次是骑马,这次还是骑马。这姓李的小儿,就这么喜欢骑马吗?
曹严很聪明,见到李文柏来了,却不提自己被软禁的事,而是反问道:“李县令,见到本官,为何不下马跪拜?”
李文柏笑眯眯的看了看四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凑巧,下官公务缠身,不便下马行礼,大人千万勿怪,勿怪啊。”
曹严气得整张肥脸都在颤抖,上次说公务缠身,不便行礼,这次又是公务缠身,地道让你关了,施五都让你抓了,你有个屁的公务。
想当初,在整个西州,有哪个地方官见了他曹严,不是恭敬行礼跪拜的?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李文柏一点面子都不给,曹严也懒得扯这些表面功夫,冷着脸说道:“既然李县令公务繁忙,那本官就不留在交合多叨扰了。”
说着,撇过头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即刻启程,本官要回前庭。”
话虽如此说,但他的护卫们并没有动。
因为孙茂和他的悍卒并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李文柏,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敢软禁上官吗?”
曹严指着李文柏呵斥道。
李文柏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曹大人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俗语有云,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曹大人也在交合住了这么多天了,不妨再多待几日。下官一定好酒好菜供着,绝不会饿着大人。”
“你你这是朝廷命官。”曹严怒道:“李文柏,你自称为民请命,张口闭口都是大齐律法,那你可知,朝廷命官,乃是什么罪名?”
曹严义正言辞,斥责着李文柏的罪行。
但李文柏却是笑了笑。
“瞧大人说的,惊得下官一身冷汗。下官并非朝廷命官,下官的乃是我大齐的犯官罪臣。”
说到最后,李文柏如鹰隼般的眸子中泛起一道冷光,直射曹严。吓得曹严心中一颤,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严知道李文柏话里的意思,对他自己做过的事,也很清楚,所以他无法反驳。
见曹严无话可说,李文柏也不浪费时间,大声喝道:
“来人呐,将曹严拿下。”
曹严愣了愣,瞬间就慌了,他再怎么样也是西州刺史,这李文柏还想抓他不成?
“李文柏,我乃朝廷钦封的西州刺史,你你敢抓我?”
“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想带大人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