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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死了。就死在我手上。”
“你扑进我怀里抱着我的时候,我的手就抵在你的百会穴上,那时只要我掌力一吐,你就死了。可是看到你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就再也下不了手……”
一声轻叹后,他继续说道,“看到你的眼泪时,我感动了:向来坚强的阿蛮竟为我掉泪了。再一回想到你先前那副狂乱的样子,我明白,你不是不在意我,不是不爱我,--你把我看得是如此之重啊!阿蛮一向是最理智、最冷静的,做什么事都能清醒观察后再做分析,最后得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结论后再行动,而为了我,你竟什么也不顾了,――不顾房内可能会有伏兵,不顾己身安危,--我知道,只要事情一旦涉及到我,你就只会为我着想,那年也是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为我挡了那一剑,那年还是如此,为了我,自己只身于乱军中闯荡……于是,什么杀机,什么恨意,全都消失殆尽了。只是仍然生气,气你今天就这样待我!”
“阿蛮,别的人背叛我,我可以冷静算计,在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再随手除掉,而对你,却完全做不到。一遇到你的事,我就乱了,狂了。”
“对你,我只知道一件事:若你背叛,若你要离开,我绝不放手!”
“如果只有用死才能留住你,那你就必须死!”
怔怔的听着他细诉心语,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多情的人,往往情淡;博爱的人,常常爱少。而一个向来薄情少爱的人一旦真正爱上,他的情绝对远比常人来得浓烈。——陈茜这种男人,动情以后,爱得深刻,爱得激烈,也爱得极端……如果他认为让对方死是他爱情的表现,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怕了?”抚着我的发,他柔声问。
“若阿蛮真负了你,死在你手上,不怨,不悔。”
深深看着我,他一字一字清楚说道,“阿蛮,若我负了你,死在你手中,绝无怨言,绝不后悔。”
闲语之间,我们竟就这样把命全给了对方。
鼻子一酸,翻身压在他身上,我央求道,“我们不要再谈生死了,好不好?”今日我真的没有心力再谈论生死。
“怎么了?神色这么凄楚?”
“茜,见琛要死了。我今日去见她,居然是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有些意外,“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她吐血,不断的吐血。没有任何人找得出原因。”
他皱眉,“这么说,看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我急急追问,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
“传说中,她是破星下凡,天女命格,一旦入世,必将带来改朝换代。若真是如此,那在陈见琛身上,就是担负着举国命运……只是,她在人间呆不长久……”他陷入深思中,“……难怪叔父自幼就待她远比所有人都好,宠爱有加。难怪叔父一登了位就封她为公主。难怪连战功显赫、手握重兵的我要杀她,他也对她再三回护。--原来如此啊。”
听了他的话,我悲愤莫名,“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天女,我只知道她叫陈见琛,是我所喜爱的朋友。如果身为天女就注定要早夭,那我宁可她不要做什么天女!”
“天女之命,并非她自己愿意,这是与生俱来的命格,任谁也无法改变。”
“我不要她死!”我愤怒的说道,“若真有什么改朝换代,但凭自己实力好了,凭什么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让她承担?!”
“她的死,是命定,”他苦笑,“谁能解开命运的手,背叛个够?--没有人,没有人啊。阿蛮,我们统统是凡子,我们统统只是老天手上的一只棋子,由老天安排,——起转浮沉,全然不由己身。”
“……”没有开口反驳,因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们所有人,只是老天手上的棋子,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全是已经安排好了的。就像是戏子一样,依着剧本,按着场序,一幕幕演下去,直至曲终,人散。
“阿蛮,不要为见琛伤心了。”抱住我,他劝解,“你是她朋友,你喜爱她,她也喜爱你,她既喜爱你,一定不愿见你为她伤心、难过,一定是要你好好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阿蛮,不要难过了。你再难过,岂不是让她也伤心了?只要你过得快乐,我想,她一定就是开心的。”
“茜……”
“是啊,她就这么就要走了,却叫留下来的人情何以堪?”他有些惆怅,“她死了,最难过的,只怕不会是你……”
“是沈妙容,对不对?”
他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莫非妙容与她的那些纠葛,你也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摇头,“她只是把她托负给我,叫我在沈妙容有需要时,莫要袖手旁观。”
“妙容,妙容,你终于还是上她心了,”他笑叹,“她在最后时刻,还是想到了你。如此,妙容也该心满意足了。”
成功的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我试探性的问,“莫非沈夫人和见琛间……”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笑,“阿蛮想知道?”
“嗯。”我点头。
“就告诉你吧。”他陷入回忆中,“初遇见琛与妙容的那一年,我二十,见琛与妙容十六岁,那一年,侯景兵变,叔父起兵讨伐侯景,我在吴兴临安县郭文举旧宅中避祸,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妙容。妙容的父亲是梁朝的中录事参军,官虽不大,却能保我。妙容的父亲极有远见,认为只要讨侯景能成功,那么陈氏一族的前途定不可限量,于是将妙容许配给我,声明有朝一日若我得志,定要我光大他沈家门户。那时,侯景派吴兴太守信都监视着我,若我行为稍有偏差,必遭不测,那时候只有妙容的父亲能够护我。为了保命,我当然允了这门婚事。我与妙容,并无爱情,婚时,妙容已对我声言,若有一日她遇其所爱,说不定会去尽情逐爱。我应允了她。然后我们成亲,就在郭文举的旧宅中。在那里,我们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妙容仍是没有生出爱情来,与其说我们是一对夫妻,不如说我们是伙伴,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原以为,我和妙容的关系就会这么维持一生的,没想到,见琛出现了。”
“那时候,叔父起了兵,却仍挂着我。那时候我和叔父间,并不是现在这般光景,叔父念着我那早逝的父亲的情分,对我可说是比较爱护。虽比不过寻常百姓家,但以他向来的性子来说,实在难得。起兵后,叔父怕我有什么意外,于是派来见琛护我。”
“见琛护你?”我深觉奇怪,“见琛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能帮得了你什么?”
“见琛自幼就不在族中,她另有居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玄天真人修习去了。不知为什么,她没跟着真人修习武功,反而对奇门遁甲之术深感兴趣。她十五岁那年回到族中,一直跟在叔父身边。叔父总是将她藏着,派人严加守护。见琛对于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医卜星相,无一不精。所以叔父才会派见琛来护着我。而且她来,也不会引人关注,毕竟她从未在族中露过面。”
“见琛长得太美,她怕女儿身太过引人注目以致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于是改扮男装来。那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叔父会如此保护见琛,但叔父既然如此看重她,我当然不能让她受了丝毫伤害。为免泄她身分,我只说她就是我的弟弟陈顼,人人皆信。连妙容也不例外。”
“在那些日子的相处中,妙容竟对见琛生了情。”
“在妙容对见琛表白后,见琛当即告诉了她自己是女儿身,妙容惨笑:如今就算你是女儿身,也阻不了我意动情生啊。而后妙容痴缠……”
他叹息,“她们间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到后来,妙容没有随着见琛离开,仍做着我的妻,心里却是只有见琛一个。所以,对我广纳美人,妙容从不过问,也从不插手。只遵着我们当日的协议,安心做着我正妻。”
“我不知道妙容恨不恨见琛,我只知道,她仍关心她、爱慕她、思念她。”
我战粟,为这一段感情。
见琛说自己欠沈妙容实在太多,可是为这?
见琛,在你心里,可是也爱着妙容的?可是因为同为女儿身,你才拒绝了她?
应该不会吧?
见琛生性最是不羁,礼法伦常向来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因性别相同而放弃自己所爱?想来,应该是不爱她的吧?因为不爱,所以拒绝,所以才有亏欠。只是,若她真没有上见琛的心,见琛又怎会把她托负给我?
不解啊!
“别再想她们的事了。”茜柔和的说道,“在她们的故事里,我们只是不相干的旁人,局中人错综复杂的感情,我们怎会知道?”
“嗯。”
“别再为见琛要死的事而伤神了,”他柔柔的说道,“生死,寻常事耳。”
我苦涩的回答,“虽是寻常,可是发生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仍是不舍。”
“她死,你舍不得?”
我毫不犹豫的坦认,“对,我舍不得她死。”
“傻子,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柔声说道,“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时间的早迟罢了。我们还不是一样?统统逃不过的。更何况我们是身处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年头里。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早上我还和你谈笑,只一会儿功夫,我就……”
“不!”惊恐的掩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实在怕,实在怕再听到那个字!
他温柔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手抚过他深刻的五官,我坚定说道,“无论谁要想取你性命,那我定要先一步为你将他除掉。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绝不手软!陈茜,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已经失去见琛了,绝不要再失去你!你是我的!韩阿蛮纵粉身碎骨,也定要保你周全!
有些气急败坏的吻着他,狠狠要着他,看他在我身下激动,喘息,我才能相信,他还在我身边!他是活着的!他还是活着的!
……
他睡着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拥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呼吸。
他有体温,气息是温暖的,呼吸是平稳的……这些,都是他活着的证明!
今日以前,我虽爱他,却不知道面对死亡时,我们统统如此脆弱,统统如此不堪一击。在今时今日,我方知道:
惜取眼前人!
惜取眼前人!!
惜取眼前人!!!
我笑了:陈茜,我定要好生守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皱着眉,握着拳,身子还在扭动着。
是在做什么噩梦吗?
握紧他的手,想要给他以支持,想要让他知道:即使是在梦中,他的身旁也一定会有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一定在他身边,支持他,陪伴他,守护他!
虽然也知道这愿望实在有些可笑,却仍是执意要做。
于是抚着他的脸,握紧他的手,不愿放开。
他终于醒来,揉着眼,告诉我,“阿蛮,我做了一个梦呢。”
我含笑问他,“是个好梦还是噩梦?”
“嗯,先是噩梦,然后就变成好梦了。”他陷入梦境的回忆中,“我梦见自己一个人骑着马,正在登山。山路很险,我怎么也走不好。但我仍在努力走着,因为我渴望要到顶峰,一览世相!可是,越走路就越险。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块巨石堵路,此时路是又窄又陡峭,马蹄一软,眼看我就要跌下来堕下山去,粉身碎骨了……就在这时,你却突然出现了。你在我身后,扶着我,安抚住马,让我重新坐稳,然后你推着马,我驾着它,绕过了巨石。然后你就在身边陪着我。没走好一会儿,我又遇到了险路,你推着马,让我上了山。后来我就一直在马上安稳的坐着,由你牵着马,将我带到了山顶。”
凝视着我,他微笑,“看,连在梦里,我也不能少了你啊。--不许再离开了。无论什么事,统统不得离开。”
怜惜的抚着他的发,我说,“睡吧,即使是在梦里,阿蛮也会守着你,绝不离开,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絮絮叨叨的和我说着话,然后不知不觉中,他又沉沉睡去。看着在我臂弯中他沉静的睡脸,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如果说见琛的死是天意,是无可挽回的,那对你,哪怕是要逆天,我仍要你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