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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是怜惜又是好气,捏着他的双颊,逼问,“谁派我去前线的?是谁?”
他却答得理直气壮,“除了你,我还能对谁放得下心来?”
除了我,你还能对谁放得下心来?
茜,对我,你就真的放下心来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牢他,“派我去,你又当真就对我放下了心?”这次要我到战场,监视侯安都固然是原因,他试探我又何尝不是原因:--他仍是怕我会跑掉,所以干脆把我弄到战场上,跟他离得天远地远,看我会怎么样。
他装傻,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怎会对你不放心?让你去,是因我信任你……”
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狡辩,闲不住的手抽掉他的玉簪,拆散他的发髻,灯下,他的长发反射出光泽,就似一匹上好的缎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把玩着他的发丝,理也不理他的辩白,--太过清楚他了,所以他的心思我绝对是猜到八九不离十。
可能是看到我对他的说辞完全无动于衷,那人气馁了,停下来,不再说话。我的头靠在他肩上,身依在他怀中,手中绕着他的发丝,懒得开口,只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这时的氛围是和谐又静谧的。--只是,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能共渡多少?这一回我能战胜回朝,那下一次呢?就算我能在沙场上连连获胜,若你一杯毒酒递过来……--你啊,还在想着要除掉我呢。
“……蛮……”
“嗯?”
“你说对了,其实这回要你到侯安都军中,确实是因为我不放心你。”我没有看他,只听得到他声音中的沉郁,“我怕你还是会走掉,如今辛十三走了,除了我,你的世界里是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我们之间的情,我再也找不到其它任何可以拴住你的东西。以前还可以用你老父、小弟、辛十三……等人、事、物来绊住你,而如今,没有了。他们与你的关系,皆已被斩断。”
“我开始害怕,怕你会离开,怕你离开后再不复返。”
低低叹息一声,我没有说话。他的担心我又怎会不知?以前夜里,他总是在我身旁沉沉安眠,而如今,即使是在熟睡中,他仍是紧紧抱着我毫不放松,我只要翻一翻身,稍微动一动,他总会立即惊醒,确定我仍在身旁不会离开后,方能再次睡下……
他幽幽说道,“所以,我索性让你上了战场,离我离得远远的,看你会怎么样。”
我轻轻问他,“如果……我真的又跑了,你,会如何?”
他沉默,很久很久以后,传来了他叹息一般的低语,“……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茜,你真不知道?!
我太了解你了!你的心里怕是早已拿好了主意:若我真又跑了,你,只会让人把我抓回来,然后,亲手杀了我。
你知道,以我的功力,要自你身边逃开,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要将心不甘情不愿的我留在你身旁,除非是废了我的武功。而我若功力尽失,以我的性子,是定会想着不如死了好--与其让我自寻短见,不如你亲手杀掉!亲手杀掉能影响你、改变你的人!--我的安全归来,你心里只怕又是喜悦又是遗憾吧?!喜悦的是,我终于彻底属于你,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再也不要其它;遗憾的是,那个能影响你、改变你的弱点仍然存在--你还在想着要除掉我呢。这回派我跟侯安都同上前线,除了要我监视侯安都、试探我以外,你还想着要除掉我。你心里,其实是在期盼着我能战死沙场以成全你。
--我知道,你深爱我的情,很真。只是,对我的态度,你一向矛盾,一直都在挣扎。
这一回,上天让我活着凯旋归来,还有我自己的不愿离开,替你做好了选择,那下一回呢?下一回上战场,我仍能活着归来?--对于我自己回来,你会重新相信我不愿离开,会从此不再试探我,只是,以后,你是定会一次又一次遣我上战场,让我去浴血,让我,去死……
--也许,阿蛮终会为你战死沙场吧。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早就注定。
战死沙场又如何呢?
为你,阿蛮,不悔。
唇轻轻的印上他的额,无限温存。吻过他的额头,鼻梁,脸颊,吻过他有型的下巴,来到颈上,轻吻着,啃咬着。满意于他急促的呼吸。扒开他的衣衫,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他睡了,没有睡意的我看着他沉静睡脸,心上是酸楚又甜蜜的。
茜,我也不知道,还能这样守着你多久,但,能多拥有一刻,便是一刻。
爱你。
阿蛮爱你。
纵身死,仍不悔!
38
天嘉二年,正月。
天嘉帝下诏,追赠侯安都之父侯之捍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拜侯安都之母为清远国太夫人,要迎她回建康。侯母坚决要求留在乡里,天嘉帝下诏,改桂阳郡的汝城县为卢阳郡,分出衡州的始兴、安远二郡,以此三郡为东衡州,以侯之族弟侯晓为剌史,此时侯安都之第三子侯秘年方九岁,天嘉帝任其为始兴内史,让侯晓与侯秘在家乡供奉侯母。同时,天嘉帝提升右军将军韩子高为员外散骑常侍、壮武将军、成州剌史。并特诏韩子高不必到成州赴任,身为散骑常侍,自当在帝驾前时时侍奉,故不必赴任。
众人还来不及惊叹,正月,辛未日,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
同月,齐主任王琳为骠骑大将军、以镇寿阳,开府仪同三司。
侯瑱与贺若敦仍在相持,侯瑱不能制贺若敦,乃借船送敦等渡江。贺若敦恐其有诈,不肯,侯瑱写信告诉贺若敦道,“湘州乃我大陈之地,为尔侵逼;今湘州必须归还我朝,贺大人可去离我军百里之外。”侯瑱然后留船在江岸上,贺若敦考虑再三后,引兵而去。
贺若敦乃渐向北归。
二月,庚寅日。
天嘉帝大赦湘州诸郡。
湘州百姓万人联名上书颂帝之深恩,并派出诸郡中的头面人物赴京叩谢。
三月,乙卯日。
太尉侯瑱卒。
六月,已亥日。
齐人遣使至陈,声言与陈交好。
周人见陈齐二国交好,遂于七月丙午日,命贺若敦归国。因贺若敦所带之兵死伤有十之五六,周之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陈之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诸郡皆平。
九月,甲寅日。
天嘉帝令侯瑱、周文育、杜僧明、胡颖等人配食武帝庙庭。
十月,癸丑日。
霍州西山诸部落皆向天嘉帝称臣。
十月,乙卯日。
高丽国遣使朝贺。
至此,陈之江山初定。
同月,东阳太守留异反。
当年,陈霸先曾封陈茜的长女陈安乐为丰安公主,将丰安公主嫁给了留异之子留贞臣为妻,并封留异为南徐州刺史,但在其子娶了丰安公主后,留异仍迁延不就,不做那南徐州剌史。
陈茜即位后,又加封留异为缙州刺史,领东海太守。留异屡遣其长史王澌入朝以探朝廷虚实。王澌每回回去,总说朝廷虚弱,皇帝无能,只知宠信奸臣(这当然是指我)。留异深信不疑,于是,虽仍对天嘉帝称臣,但实际上早怀二心,欲取陈茜而代之。所以,留异与齐之骠骑大将军王琳私下联络,互派使者联系往来。
当日王琳被逐至齐国时,天嘉帝命左卫将军沈恪取代留异之职。留异军据守下淮抵抗,交战后,沈恪败,遂退守钱塘。战后,留异并不趁势追击,反而上书向天嘉帝陪罪。当时我军主力集中在湘、郢战场,无力他顾,故天嘉帝受降留异,并对其加以抚慰,赏赐不断,意在暂且牵制笼络留异,待日后再将其清除。
只是就如今的情况看来,那留异也非是无脑之傻瓜,对于朝廷政令,阳奉阴违,仍与北人有勾结。
那一日,在宫中,陈茜扔了手上奏折,暴怒道,“你看看这个留异!朝廷对他恩宠还不够吗?居然敢这样!”
我拾起奏折一看,原来,密折上书,降后的留异防备朝廷会派兵征讨自己,于是派兵士遍布下淮及建德,控制了长江通路。
仍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啊!
仍是会反的!只在于时间的早迟罢了。
而陈茜……
我知道,陈茜是定会对留异斩尽杀绝,绝不会因女儿的关系而手软--看来,我再度披甲上阵的日子,不远了。
十一月,周人遣使杜杲来聘,并言:欲许安成王陈顼归陈。
天嘉帝大悦,赂以周人黔中及鲁山郡。
陈顼要回来了?!安成王陈顼,陈茜的亲弟弟陈顼,就要返还建康了!
当年在长安,我与陈顼相识后常在一起玩乐,原以为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逢场作戏,互相消磨时光而已,却不料,陈顼竟会对我动心生情,并当面对我一诉衷情。而我,却将他直接拒绝,毫不留余地。如今这人就要自周归来,那今后,大家见了面岂不尴尬?
我曾与陈顼相识,应不应该告诉那人……
那人在宫中设宴大酬杜杲,下朝后我自行回了将军府。
如今的将军府,守备并不如当年十三在时般的森严。那人知道我再不会离开的坚定后,便不再怀疑我,也就撤了监视的人,只是因怕有人会来行刺,所以仍派了不少人来守护。我虽自恃艺高人胆大,但想到那人时常夜宿于此,怕真有人前来对他不利时,我双拳难敌众手,打来人不过,致使他身遭不测,所以也就由得他安排守护的人了。
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府中总管莫时就一脸焦急的迎上来,“好我的爷,您总算是回来啦!”
莫时向来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为何今日如此焦躁,居然连礼也顾不上行?不由好奇的问他,“出什么事了?连你都变成这样子。怎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爷!”莫时跺脚嗔道,“您还取笑我!爷,夫人回来了!还带了个孩子,说是咱们的小少爷!”
夫人回来了?
夫人?
呀,是十三来了!
心里一喜,急步迈进府里,院子里,苍树下,那身子半躺在软椅中,手抱稚儿,含笑逗弄的青衫女子,可不就是十三?
“子高,你回来啦。”见到我,十三逗着怀中孩子,“宝宝,叫爹。宝宝,这可是你亲生爹爹哟。来,宝宝,叫爹。”
十三怀中的孩子并没有叫出声“爹”来,只是咿咿呀呀的咯咯叫着,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我。
“十三……”仔细审量着孩子,我向前跨了一步,问得嗫怯,“……这……就是我的孩子……”
“什么你的孩子?”十三白我一眼,“没有我,这孩子能生出来吗?--这是我们的儿子!”
我有孩子了!
心里一下子激越起来,我的孩子呢!
一把自十三怀中夺过孩子,盯着他,真是越看越爱。
我的孩子呢!
他身上流着我的血,今后我的血脉将继承我的一切在这世界上奔走!
一边爱不释手的捏着孩子粉嫩的面颊,一边问十三,“给孩子取了名没有?”
“取了一个,我想,这孩子咱们俩一人一半,跟着你时有一个姓韩的名字,跟我时又有一个名字姓辛……”
“什么叫跟着你时……”我打断十三的话,急不可耐的问道,“什么意思?”
十三笑嘻嘻的看着我,说道,“我想,为了公平起见,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否则,孩子咱们就一人带半年,让他跟他亲生爹娘陪养感情嘛。半年中,孩子或跟你,或跟我,半年后再轮转。如何?”
“什么话?孩子当然只该跟我!”我冷哼一声,大为不满,“你跟高洋再生就好,凭你天纵英才、全能神通的辛十三,孩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而我,一生一世说不定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了,用得着跟我争吗?”
“我这一生一世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十三淡淡一笑,说道,“生宝宝时,遇上了些麻烦,从此后我就不能再生养,若任意妄为,只是自寻短见罢了。所以,我也就宝宝一个孩子了。”
我诧异的看着十三,十三徐徐说道,“我生宝宝时遇上了难产……嗯,这些女科上的东西,告诉你你也不懂,就不说下去了,总之,就是生宝宝时出了些意外,以后我若是想要小命,就再不能生养小孩。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