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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天瑜期盼长大。
可长大了又会如何呢?生活就会变美好吗?期盼的日子就会到来吗?
不一定会,至少李清的生活不会。
很早以前,李清就想去外边打工,可是她的家人不准,她的丈夫罗林不准,她的公婆不准。
他们害怕,害怕李清跑了。
毕竟,花花世界里花花公子又太多,比罗大叔长得好看又年轻的愿意娶李清的人也有很多。
因为李清有着浓浓的略带英气的眉,有着如星辰般的双眼,有着可爱的酒窝她有着美丽的脸庞,勤劳的双手,高贵的品格。
天瑜曾经学过一篇课文,叫百合。她打开书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李清,比她大三岁的婶婶。
是的,李清就像那百合一样,美好又高贵。为了生存,它的根不得不深深地扎进了山间的石头缝里,但经历风吹雨打之后,它仍然能绽放出洁白的花朵。
那一年,李清十八了,如花一般的年纪。
大清早,天瑜看见罗大叔破天荒带着李清出门。她想了想今天的日期。哦,原来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天瑜放假了,是暑假,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她庆幸着,终于能去县城了。
第二天早上,老刘和老陆去了外婆家。这个暑假没有暑假作业,她早早的起床,做了一个鱼钩,准备去鱼塘钓鱼。
鱼没有掉到,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李清来了。
她来时脸上没有泛着笑容,她哭红着双眼,来到了她的家。
她是哭过了吗?
“婶婶,你怎么了?”
李清闪烁其词,眼睛望了望地板,只说:“没什么”
她给李清倒了一杯水:“婶婶,我妈不在家,你先喝点水。”
李清将水一饮而尽,可眼泪也随之冒了出来,天瑜看得出她极力隐藏着伤心。
“是不是罗大叔打你了?”
李清抹掉眼泪,点了点头,她用浓重的鼻音指着自己的头对着天瑜说:“天瑜,你帮我看一看,我头上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肿了?”
天瑜凑过去一看,用手摸了摸李清头上肿起来的地方,特别硬,又特别红。她的头顶,还有一道藏进头发里的疤痕。
“婶婶,罗大叔打你,罗奶奶不帮你的吗?”
李清哭诉着说:“天瑜,罗林天天喝酒,我难道不应该劝他吗?我是为了他好啊。”她哽咽着接着说:“连我妈也骂我啊,她只骂我,明明就是罗林的不对”
天瑜不是没有见过罗大叔喝酒的样子,他喝起酒来就谎话连篇,乱发脾气,活也不干。
李清常劝罗大叔少喝酒,多做事,可他非但不听,还嫌她多管闲事。罗大叔的脾气越来越差,酒后对李清指手画脚。
不光如此,他还喜欢打牌,牌瘾还挺大,输了又总是不给钱,常常和别人吵了起来,回家后总是对李清又打又骂,李清成为了罗林的出气筒。
罗林酗酒,无酒不生,又爱赌博,无赌不活。
李清无力反抗,只得寻求公婆为她做主,可她的公婆板着脸骂她:“你不应该讲你的男人!”
李清从来不怪公婆,她的公婆只是袒护他们的儿子而已,人之常情。公婆供她吃,供她住,她早已把这户人家当做她的家人,所以她即使受了委屈,也从不大吵大闹。她只是更加努力地干活,回报公婆的养育之恩。
李清不求公婆能如何对她好,但也期盼着公婆至少能给为她主持公道啊。她已经在罗家住了十年,整整十年,为什么公婆还把她当做外人一般?不给她主持公道呢?哪怕只是数落罗林两句也好啊。
如此,她就不会如此绝望了,她就不会隐忍了十多年,此时才抱怨老天的不公了。
“婶婶,你头上肿了两个大包酒你随他喝不就行了?婶,下次,他还喝酒的话,你就别管他了!”
李清深深地叹气,“不管怎么行呢?这么喝下去要是喝死了可怎么办?我”
天瑜看到李清摸了摸肚子,罗大叔把她的肚子也打了几拳吗?这样的人,喝死了才好呢!镇上许多人都说罗大叔根本就配不上李清。
天瑜也是这么想的。
从前,她从不相信鲜花会插在牛粪上,如今,她信了。
鲜花插在猪粪马粪上,她都信了。
天瑜那时就很想劝解李清不如逃了算了,天大地大,除了这个小镇,处处都可以安好。
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这是在拆散别人的家庭。
“婶,你头上这里有一道疤,也是罗大叔打的吗?”
“这是我小时候,被我哥从楼梯上推下来,摔的。”
她父亲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秃顶男人,她的母亲在她五岁时抛下家人,离家出走了,她被她狠心的哥哥从二楼推到了一楼,她大难不死,只是头上多了一道疤。
生活已经如此不容易,为什么老天不赐给她一点美好?至少也赐她一点欢愉,让她能在年老苍苍回忆起少年时,不是一片灰暗。
可生活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天瑜只能无力地安慰着李清说:“婶,有一个词语叫苦尽甘来,意思是你现在吃了许多苦,以后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
“真的吗?”李清抬起了头,双眸望向天瑜,那一瞬间,她的眼里又散发着光彩。
可仅仅一瞬,她又喃喃说道:“不可能的”
天瑜不愿她眼中那明媚的光芒变得暗淡,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说:“真的,孙悟空都说风水轮流转,总会有时来运转的时候。”
李清忽然笑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说:“天瑜,你知道吗?昨天赶集的时候,罗林给我买衣服,卖衣服的人指着我问他‘这是你女儿吗?’她以为,罗林是我爹。”
哼哼,罗大叔的脸色肯定铁青了吧。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就说了是。”
那一年,罗大叔三十八,李清十八,怀上了孩子。
第83章 第八十三张:暴行()
在李清怀孕的日子里,罗大叔好像变得勤快了,不再打牌赌博了,天瑜以为李清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是孩子生下来以后,罗大叔又喝酒了,酒是男人一生的挚爱。
天瑜曾亲眼见过多大叔发酒疯的样子,他像疯了一样骂着李清,什么“臭婊子”“叫花子”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他还砸了他家里的东西,他将一个大碗砸碎在天瑜面前,碎瓷片溅了很远,天瑜只觉得腿上一阵小小的刺痛,她的腿被其中一片不长眼的瓷片划伤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运气贼好的她都跟着倒了霉。
天瑜想把罗大叔说上一说的,可罗大叔那怒目圆瞪,满脸狰狞的样子真让人害怕
李清试图劝说罗大叔,可他并不听。她怒气冲冲地抢过罗林手里的酒杯,将酒倒在了地上,摔碎了他的酒壶。
罗林大怒,将李清一巴掌扇倒在地,还对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拳打脚踢。
天瑜吓呆了,飞奔把她爸妈叫了过来。老陆来时,他们夫妻双双地坐在地上,罗林死死地揪着李清的头发,她不发一言,忘了反抗,像抽了魂一般绝望。
老陆将罗林拖开,李清便冲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她回去时,被锁的房间里传来呜咽的声音。
三年后,李清儿子勤勤已经学会说话了。
是一个长眉圆脸有一对酒窝的小男孩,李清常常抱着勤勤到天瑜家玩儿。
虽然天瑜和李清有着不同的思想,有着不同的经历和学识,可她们的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更深了。
她们无话不谈。
那时的她刚好高中毕业,再过两天,她就要外出打暑假工了,所以她躺在沙发上,先看几集电视剧,养好精神。
这是一个飘着黄梅细雨的早晨,阴沉的天,浮躁的风刮落着路旁的树叶。
老天心烦的时候,春天也会落叶。
李清抱着勤勤来到了她家,带着一身的萧索,满身的淤青。
她的脸上有着好几道血痕,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色,不再泛着光芒,酒窝也不再在她的脸上跳动,她的眉宇间失去了少年时的英气,像折了双翅的雄鹰,愁眉不展。
就连三岁的小娃娃勤勤的脸上也挂着泪珠。
一定又是罗林又打她了。
“婶婶,他们家如此对你,你为什么不走呢?我有钱,我可以把钱全都给你当车费。”
天瑜不明白,李清为什么这么傻,白白的挨打,任劳任怨。
哼,如果是她,有人敢这样对她,她一定报警,或者一走了之,如若不然,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能再受如此的屈辱啊。
李清望着怀中的儿子,满腔的愁苦化作晶莹的泪珠,撒在她儿子的脸上。
她说:“我我也想走,可是我不能,儿子还那么小,我走了,他怎么办呢?”
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走。
天瑜有些看不起李清的软弱,她说:“既然你和他在一起,痛苦多于快乐,那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李清望了眼正在熟睡的儿子说,吞吞吐吐地说:“我因为年龄的关系,和罗林并没有结婚证,我不能走的走了又能走去哪里?爸妈毕竟养了我这么多年”
天瑜坚定地说:“如果我是你,不管走到哪儿,也一定不会在这里,因为这里留不住幸福和自由。”
李清当时或许被天瑜的勇敢和开明的思想打动了,她沉默了许久说:“如果罗林还有下次,我一定离开。”
李清本是爽朗乐观的女人,曾经她的笑容像漫天星辰般的清晖,能打破深山的沉默,可如今,她的灵魂被囚禁了,她成了深闺中的怨妇。
她的苦难就像一条幽深的河,她需要度过这河,她得把满腹的忧愁铸造为坚固的船身,把眼泪凝聚成长桨,把囚住她的枷锁炼化为勇气,她得度过这浓雾遮天且幽暗沸腾的河。
否则,除非她死,除非那积存几千年的思想彻底灭亡,她才能逃出生天。
第84章 :逃离()
天瑜打暑假工归来时,想去看一看李清。
毕竟她要去远方读大学了,也许相见的机会就少了。
老刘告诉她,李清和罗林去外省打工,李清在工厂做工人,她男人就帮人搬货。
如此也好,李清不能总是待在深山里,守着她家的水田和肥猪,还有毫无良知的人。
两个月后,在秋季的深夜里,李清对天瑜打了电话。
天瑜永远记得,那深秋的夜晚,很冷,天上没有繁星,电话那边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
李清所在的城市下着暴雨。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天,李清下班了,因雨无法回去,工厂的男同事把她送到住的地方,同事以为罗林是李清的父亲,开了几句玩笑。
罗大叔气不过,一直在板凳上抽着烟,等同事走远后,他抽住李清的头发,“啪啪”便是两耳光,口中念念有词,“你这荡妇,我还没死,你就已经学会勾搭人了”
李清奋力反抗,却挣不脱男人的魔爪,男人紧握拳头,对着她的肩膀就是好几拳。
坚强如她,忍让如她,这次却再也忍无可忍,无力坚强。她或许想起了充满智慧的天瑜说过的话,她伸出粗糙的手,抓伤了罗大叔满是胡渣而又粗糙的脸。
罗大叔将李清一推,她被撞上了墙,倒在地上,她隐忍着不发一言爬了起来,气愤的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时隔多年,那晚李清在电话里头对她说的那句“再见”仍然能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这是比李清小三岁的天瑜最后一次听到有关李清的消息。
至于男人,因为酗酒,被老板辞退后,醉死了他乡。
罗奶奶年事已高,她的儿子死了,她纵容了四十多年的儿子醉死在了他乡她那蜡黄的,皱纹横生的脸仿佛又衰颓了不少。
村长带着勤勤去外地把罗林的骨灰接了回来,葬在了童年时期为了去水田叉泥鳅不得不经过的的荒山里。
那座山上,又多了一座孤坟。
村子里传出了谣言,有人说李清跟别的男人跑了,有人说她找到了自己的亲娘,有人说她死了
除了天瑜,没人知道李清去了哪里,过得怎样。
从前天瑜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人,要受尽磨难。
成年之后,她看了几本佛书,她只能用天命轮回来解释,今生的果,是前世的因。
也许是李清上辈子欠了罗大叔太多的债吧,但这辈子,她累了二十二年,苦了二十二年,就算有再大的债也该还清了。
在天瑜的心里,李清打开了牢笼的锁,走在了自由的天空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