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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澈心底发软，他牵着小花一路走出沈家军营，踏上了去天京城的路。
看着身旁嬉笑怒骂的人儿，她多么洒脱，笑容多么灿烂，可只有他看到，她的内心，有多么柔软。
都说坏脾气是被人给宠出来的，前半生夜初宠着她桀骜不驯的脾气，后半生，他想对她说，由他宠着她，让她一辈子都这样骄傲放纵下去，一辈子都不用压抑，沉闷。
心中如此想着，哪怕脸上身上再多的伤痕，都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他活着，只为努力的守护她，让她一生平安无忧。
让她一生平安无忧。
这话似曾相识，很久以前，君倾城喝醉的时候拽着他的肩膀说过，他这一声最大的愿望，就是护夜初一世无忧。
可濯日王朝的种种环境，让他不得不动手伤害夜初，他的倔强和夜初的决绝，两个同样强势的性格相碰撞，除非一个人彻底被伤害，否则他们之间的对峙就不会停止。
他以为濯日王朝就是两两对峙的终点，渊国，会是他们感情的起点，小花不是说，夜初被迫忘记了一切么？
那么，重新开始可好？
谁知，这一重新开始，便让君倾城付出的生命的代价。
心底总是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挂念他曾经的主子，也为渊国的新皇感到，悲哀。
“比天更高，站在世界之巅微笑”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花香幽幽，灯火通明。
站在太极殿中，夜初不由得便唱起了这首从任筱筱那里听来的歌。
彼时君倾皓是天之骄子，她刚刚成为七王妃，与君倾皓相爱。
她来找她聊天时曾吟唱，大概是表达，以君倾皓的身份地位，今后该如何坚毅，才能做到这首歌里唱的这样。
比天更高，站在世界之巅，微笑。
摊开手掌，掌中空空如也，看似虚无，但她手中，又掌握着整个渊国。
宽阔的廊下，一阵阵凉风刮过，夜初身上只穿着白日里的衣衫，晚上温度降的厉害，风瑟瑟缩缩的吹着，她也觉得有些冷了。
正要回头唤素华，一双手连同披风一起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男人高大的身影朝她覆盖了下来，将她整个人牢牢遮住，他身上那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夜初连忙退开几步远，她连人都没看清楚便高声斥道：“谁！？”
“来人，给朕抓住他！”
夜初举高手示意不远处的侍卫，素华连同侍卫一齐冲到夜初面前叫道护驾来迟的时候，却听得夜初迟疑一声，“沈将军？”
素华抬头，不经意间撞进一双黑眸之中，沉如水，深似海，望不见底，隐藏着十分复杂晦暗的情绪，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又似拨开了埋藏黑珍珠的尘沙，明朗湛亮，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一颗心突然悬空起来。
沈默单膝跪下，沙哑的嗓子低低沉沉的发声，“参见陛下，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
“沈爱卿快快请起。”
夜初连忙上前将沈默给搀了起来，眼神淡淡瞥过素华，似乎在责怪她竟然连沈默进宫都不曾禀告她！
让她在沈默面前，大为失态。
素华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了。”
夜初正要责罚素华，却听沈默道：“陛下若要罚便罚微臣，微臣有太上皇准许，可自由出入宫禁不受阻拦，未曾通禀，是臣突兀。”
夜初淡淡一笑，“既然是母皇的允准，沈将军并无错处，是朕大惊小怪了。”
夜初瞥了眼身上的披风，对于沈默一回来就给她披衣这件事，感到十分疑惑。
在她的印象之中，沈默应了他这名字为人清冷，沉默寡言，从不与人来往，更别说奉承讨好了。
第2602章 囚禁姬姒，就地处决（）
他虽不恭维姬姒，但从来也没到她面前献殷勤拍马屁过，姬姒几度被沈默冷漠的态度打击到，但看重沈家和沈默的能力，一度十分相信沈默，并且大力培养他，边关三十万大军，被沈默尽数握于手中！
他手中掌了大半个渊国的兵力，所以夜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召沈默回京。
不为别的，她只是要看看，沈默会不会因为姬姒之事，对她产生反感。
于公，沈默她的镇国将军，他该成为她的亲信，于私，沈默还是她的王夫，整个渊国最尊贵的男人。
他此刻前来给她披衣，想必也是因为她登基为帝了。
思及此，夜初心中并无芥蒂，也忽视了沈默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沈将军进宫路途遥远，天色不早了，沈将军不如先行歇息吧。”夜初说罢，低低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素华，示意她去给沈默安排一个宫院。
素华犹豫不决道：“陛下，不如沈将军在宫中如何安置？”
沈默身份特殊，按照王夫的待遇，应该住中宫，但是中宫久无人居住，短时间只怕收拾不过来，若是让沈默住了其他宫院，哪怕惹朝中人非议。
所以这个问题，她只得向夜初请示。
夜初双眼微眯，浑身气势凛然，哪怕只是淡淡开腔，都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力，“需要朕教你？”
素华一凛，低头道：“属下该死。”
“陛下。”沈默沉重沙哑的嗓音响起，无波无澜的道：“不如微臣先回将军府？”
这宫中是非之地，不适合他多待，他也不愿意多待。
而且夜初的样子，顾忌颇多。
“不必，将军府离皇城还有些距离，今晚将军如果没有急事，便在朕寝宫歇息吧。”
元阳殿。
沈默没有违抗夜初的旨意，但跟她来到寝殿的时候，浑身上下冷然的气息，依旧充满了抗拒。
两个人相当有默契的分了殿睡，夜初还未开口，便已经传来沈默在偏殿歇下的消息。
夜初躺下之后，将沈默今日举动细细回味了一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默给她披衣的那一瞬间，让她有一种错觉，这人不是沈默。
但他随后表现出的冷漠，淡然，甚至不近人情，又让她那种错觉很快消失了。
那种感觉让她以为，那就是沈默。
渊国的镇国大将军，渊国百姓心目中的神祇。
沈默回来的比小花和寒澈还早，所以这俩人回宫复旨见到沈默的时候，脸上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尤其是寒澈，见鬼之后更是羞愧，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太极殿里，沈默面前，“将军，末将末将来迟，望将军恕罪！”
“无碍。”
沈默冷冷淡淡的面容上，并无任何表情，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所以寒澈根本无法揣摩，他究竟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倒是夜初责问了小花一顿，小花老老实实的跪在夜初面前道：“微臣见到寒澈，心情激动，路上走的慢了些，不知道会迟这么久，陛下，我错了。”
寒澈万万没想到，无论是在王朝还是在渊国，小花跟夜初相处的态度，一如既往，夜初冷冰冰的，看小花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宠溺。
“起来吧。”
照旧没什么责问，但夜初的眼神落在寒澈身上的时候，令寒澈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很少有人能给他这种压力，尤其是在君倾城死后，他这种感觉更是难以被激起。
可现在
寒澈看了一眼面上覆着黄金面具的夜初，钻石和宝石的闪耀，几乎将她的绝世荣光遮掩过去，她仅仅露出的鼻梁嘴唇和下颌部分，便能看出她整张脸是多么的貌美。
可她偏偏，将它遮盖住。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寒澈向夜初行礼，跪在她面前，让他忆起了从前跪在君倾城面前的时候。
他高而深沉的气势，卓绝的气质，和那双能看穿前世今生的黑眸，无一不在他眼前闪过。
如今这一切转嫁到夜初身上，竟让他冷汗涔涔不敢抬头看。
“抬起头来。”
夜初冷冷发声，短短四个字的威力，震慑了整个大殿，她浑身上下那股卓绝清冷的气息，让人感觉到万分压力。
除了小花不在意，殿中无人不能感受到夜初的威严和清冷。
包括沈默。
他抬头，多看了夜初一眼，便迅速移开。
出了太极殿，寒澈心头那一股寒冷的气息依旧没有散去，小花被夜初留下了，寒澈跟着沈默走出大殿的时候，依旧向他请罪，“将军，是末将玩忽职守，望将军处罚。”
沈默望向远处，淡淡问道：“你与花惜将军，是旧识？”
“是。”
“与陛下，也是旧识？”
“这恕末将无法奉告。”
沈默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他从不强人所难，寒澈不愿意说的事情，当初捡他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多问。
只看中他的能力，让他从士兵做起，他能力突出，很快便被他提升为副将了。
太极殿外候着一抹身影，她似乎等待了很久，见到沈默终于走出来，她方才迎上去，拦在沈默面前，她微微福身道：“将军，您回来了。”
沈默双眼微眯，很快便认出莫愁，他拱手淡淡道：“莫愁姑姑。”
莫愁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难得，将军还记得奴婢。”
“沈默正同陛下商议，择日去探望太上皇。”
沈默见到莫愁的那一瞬间，双眸幽深，带着一抹寒澈看不透的深邃。
寒澈不认识莫愁，但听他与沈默三言两语也判断出了，这人是姬姒身边的人，她来找沈默，必然是姬姒要见沈默。
“将军，陛下在等您。”
莫愁对沈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便往前走带路。
沈默刚迈出一步，寒澈便提醒道：“将军，陛下并未同意您去见太上皇。”
若是他没记错，小花说过，夜初囚禁了姬姒，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否则杀无赦。
姬姒一旦闯出去，也是就地处决！
第2603章 女皇，陨落（）
沈默抬手，示意寒澈退下，寒澈再想提醒他，他却已跟着莫愁走远了。
寒澈有些担心沈默，思及小花与夜初甚为亲厚，便去寻了小花。
偏僻荒凉的皇宫一隅，两扇破旧的门虚掩着，莫愁轻轻推开，两扇大门便发出粗嘎的声响，一股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划破耳膜。
沈默看到处于破落房间中的姬姒，眼中无疑是一抹惊讶。
她瘦骨嶙峋，落满了灰尘的一张榻上，她盘着双膝，很努力的想挺直脊背，却没有那个力气，双臂挣扎着撑在桌面上，几缕灰白的头发纷乱的垂在脸颊旁侧，喉咙里时不时滚出一阵咳嗽声，每一声咳嗽，都显得心力衰竭。
同为武功高强之人，沈默自然听的出姬姒喘息中的频率。
脚步僵硬在门口，沈默不知是犹豫，还是迟疑，久久不曾迈步。
莫愁在耳边提醒了他一声，“沈将军？”
沈默这才回过神来，端正的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却是是姬姒，当初叱咤渊国的女皇陛下。
“沈默。”
姬姒吃力的扶着茶杯，缓缓开口，声音如刀锯般嘲哳难听，看见沈默挺拔如松的身影，突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沈默微微一怔，上前，拱手道：“参见陛下。”
“嗯，很好。”
姬姒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这个时候，肯对她行礼叫一声陛下，沈默也不算那忘恩负义之人。
“本想着，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姬姒低低笑出声，一抬头，那双看似灰暗的眸子瞬间明显，光华乍现，与她一身的颓丧，形成鲜明的对比。
哪怕她身体衰败，一双深邃凌厉的眸子，依旧能看出她当初的辉煌。
那双眼中散发出的凛凛威严，让沈默臣服。
他缓缓走至姬姒面前，低着头，似有聆听教训之意。
姬姒拍了拍沈默的肩膀，让他蹲下，沈默依言蹲在她面前，姬姒说话的声音是难得的和蔼。
莫愁退出了门外，没有人知道姬姒跟沈默最后谈了什么，只知道沈默走出来的时候，姬姒嘴角淌着一抹艳红的鲜血，仿佛生命最后的流逝。
“陛下”
莫愁声音轻颤，扶着姬姒脆弱的仿佛会随风飘零的身躯，她低声哽咽，“陛下，奴婢去请徐太医来为您诊治。”
姬姒笑出了声，“诊治什么”
人类世界的大夫，是没办法跟阎王爷抢人的。
姬姒看了一眼依旧站立的挺拔的沈默，深感，能够抢夺人命的，只有人。
沈默双手垂在身侧，双拳紧握，蕴含着所有的力量。
浑身奔涌的情绪汇聚在一处，沈默脸上依旧冷漠淡然，一向平静的心却被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