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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不赦并没有待在偏厅里,而是站在外面院子的凉亭里,不知道是在欣赏风景,还是在想事情。
“难得看到玄武王大驾光临,这影卫训练营是遇上了天灾还是人祸?”慵懒的一句笑言出口,月流殇缓步踏上石阶,语调似嘲非嘲,似讽非讽,不改一贯与四王见面时的毒舌。
墨不赦转过身来,眸光淡淡落在他身上,“三年未见,风采依旧。”
的确是三年多未见了。
先是西域王族叛乱,摄政王亲自带兵剿灭,然后听说带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公主,为了那个亡族公主,月流殇与青龙、白虎、朱雀三王皆已三年没有再进帝都。
想到这里,月流殇冷哼一声,“本庄主绝世姿容天下无双,你就是四十年不见,我依然不减绝代风华。”
这个人不但毒舌一如既往,这自恋的毛病也丝毫未曾改变。
墨不赦看着他,嘴角微扬,脸上罕见地露出浅淡的笑容,冷漠的眼神也添了些许暖色。
“鸣卿鸣原二人为你所救?”月流殇虽是询问,却是笃定的语气,伴随着一声轻哼,“本庄主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我能有什么要求?”墨不赦说着,静静看着对方,“是我该说声抱歉,截杀鸣卿二人的是秦王府的影卫。”
“秦王府影卫?”月流殇眯眼,“你的人?”
影卫即便被分配入了各大王府,但依旧属于训练营的人,平素只要听从主子号令即可,可若是遇上有人行造反叛乱之举,影卫最终依然必须以训练营上将军的命令为最高指令。
墨不赦点头,“嗯。”
“影卫什么时候可以擅自离开帝都,并且,充当杀手了?”月流殇嗤笑。
“是我调教不周,回去自当为此失误向主上请罪。”墨不赦没有辩解,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月流殇却显然没那么容易打发,若有所思地道:“倒也真是奇了,怀王难道不知不觉间生了三头六臂不成?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了本庄主八百万两白银,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账目有问题。本庄主甚至怀疑,纳伊那边的钱庄里莫名其妙流失的银子,应该与他也脱不了关系还有,他能支使得动规矩森严的影卫这一点,也委实让人觉得蹊跷。”
闻言,墨不赦不由皱眉,眼底也闪过深思,“你的意思是,幕后有人相助怀王?”
事情似乎的确有几分不对劲,以怀王的势力,在帝都范围内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得过凤衣楼的耳目,可偏偏,不管是八百万两白银一事,还是指派影卫来截杀霁月山庄主事,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如果不是恰巧路过,鸣卿二人此时焉有命在?
想起方才影卫的解释,墨不赦淡淡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暗中相助怀王的人是不是秦王,此时需要细查。”
月流殇带着审视的眸光静静落在他脸上,须臾,淡淡道:“秦王与怀王,是不是联手了么?”
“应该不是。”墨不赦摇头,“秦王这次为什么会借出影卫,原因还待查明,但是怀王”
月流殇在廊柱旁的长椅上坐下,漫不经心地托腮冷笑,“怀王大概是等不及了。”
墨不赦没说话,却显然是认同了月流殇的结论。
怀王,似乎真的等不及了。
“八百万两白银用以招兵买马,足以装备一支八十万人的铁骑精兵。”
墨不赦道:“他能买到铁甲兵器,却买不到足够的马匹,况且,八十万兵马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瞒过天下耳目。”
第217章 玄武不赦5()
“话别说得太满了,”月流殇嘴角微勾,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之事。”
说罢,也不待对方反驳,淡淡道:“你此趟前来,所为何事?”
若没什么重要之事,一年大半时间都待在训练营的墨不赦,会轻易离开帝都么?
“我是奉命主上之命去琅州传旨的。”墨不赦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动手给两人各倒了杯茶,说完淡淡解释了一句,“叔父在琅州,春闱开始了,主上让他回去担任主考。”
月流殇闻言挑眉,“去琅州传旨,怎么到我这月城来了?”
“叔父由十八影卫护送,此时大概已经抵达帝都,我没有与他一起回去。”墨不赦喝了口茶,语气淡然,“我手里还有一份旨意,是给你的。”
月流殇眼神微凛,眼角轻轻上挑了一下,“谁的旨?”
如果是皇上的圣旨,墨不赦会千里迢迢“顺道”跑这一趟,他倒是可以理解怕他抗旨呗。
“主上的口谕。”
五个字一出,月流殇一愣。
虽然有些意外,但表情却很快缓了下来,彻底敛了轻挑,只是,眼底却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压抑的情绪。
沉默之中,他转头望着凉亭外春色满园,须臾,语气平静地道:“什么事?”
“下个月主上生辰,下旨让四王进宫,你也要去。”
“生辰?”月流殇面上浮现不解,若有所思地道,“主上不是已经多年没有正式办过了?今年是有什么特殊的状况?”
“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墨不赦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那个小郡主的原因,主上三年内取消了宫里所有的大典,现在不过是比照往常的惯例而已。”
提到那个小郡主月流殇沉默了须臾,抬眼,淡淡道:“这份旨意,不应该由你来传达吧?”
墨不赦淡淡一笑,“我把传旨的太监打发回去了,自己跑了这一趟。”
“多事。”月流殇闻言,了然嗤笑,“你是怕我为难他?”
“不会。”墨不赦缓缓摇头,表情沉稳“你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哼。”月流殇撇嘴,“三年不见,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
油嘴滑舌?
墨不赦淡淡道:“如果你不怕被剥层皮,自然可以对传旨太监无礼。”
月流殇闻言脸色一僵,恶狠狠地盯着他沉稳俊逸的脸,磨牙,“墨不赦,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敢威胁本庄主的人已经不多了?”
“自是知道。”墨不赦缓缓喝了口茶,“不多了,但是还有,不是吗?”
况且,他说的话也不是威胁。
“你——”俊美妖魅的脸上青筋暴起,月流殇冷冷瞪着好整以暇地喝茶的某人,袖袍一挥,一股强烈的气流飞射而出,直直扫向桌面——
哗啦啦。
两只茶盏与一个茶壶被扫落地面,热气腾腾的茶水四溅,咔嚓声清晰响起,紫砂壶茶盏齐齐摔成了碎片。
尸首不全,无一幸免。
墨不赦坐在对面,面不改色地垂眼看着一地的狼藉,表情一片淡定不惊。
面对这样的情景,月流殇却显然愣了一下,冷冷眯眼,“你故意的?”
虽是疑问句,却绝对是笃定的语气。
“是你动的手。”墨不赦抬眼,语气沉稳地笑笑,“与我无关。”
“你明明可以阻止——”月流殇咬牙,脸上难看至极。
墨不赦扬眉,“如果我阻止了,你不会找我拼命吗?”
“当然会。”三个字,月流殇答得毫不犹豫。
他本来就有与他对打一场的意思。
“这就是了。”墨不赦敛了眸子,垂眼看着地上的紫砂碎片,“我今天不想与你打架,所以,就只能委屈了这套茶具了。”
月流殇顿时气结,嘴唇动了好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陪我出庄走走么?”站起身,墨不赦淡定询问。
月流殇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不想去。”
“我难得来一趟月城,你总该略尽一番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月流殇点头,“没问题,本庄主让山庄总管招待你,青楼,赌场,酒楼,茶馆,还有城外的军营,你想去哪里都随你的意,包你尽兴。”
墨不赦静静看着他,默然。
月流殇唤来下人重新泡上一壶茶,又换了一套新的茶具,眸光暗藏挑衅,“对弈一局,要不要?”
“”墨不赦依旧神色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月流殇脸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流殇。”墨不赦淡然开口,平静的声音里带着能安抚人心的沉稳与坚定,“你很暴躁,这是不对的。”
“”月流殇神色一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你该知道,主上的事情,我们没有置喙的权利,主上也不会允许你任性妄为。”
墨不赦显然明白他又闹什么别扭,几年下来了,这个性子怎么总是不改?
“什么叫任性妄为?”月流殇冷冷一笑,像是突然炸毛的豹子,眼底浮现桀骜不驯的利芒,“是不是恪守君臣之道,就不是任性妄为?是不是分得清尊卑礼仪,就不是任性妄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他有资格让我下拜吗?他有资格让我对他恭敬屈膝吗?一个软弱无能无所作为的皇帝,让人鄙视的资格都没有,他凭什么让我对他战战兢兢恭敬有加?凭什么让我把他视作高高在上的君主?”
“流殇!”墨不赦沉声怒喝,长身立起,“不得放肆。”
月流殇冷冷地讽笑,“我就是放肆怎么了?!他天高皇帝远的还能管到我月城来吗?就算是当着他的面,这些话我也敢一字不落地甩到他的脸上去!”
“如果你的舌头和双腿都不想要了,便尽管把这些话甩到皇上脸上去。”墨不赦脸色冷漠,眼神如冰,直视着月流殇叛逆的双眼,“你该知道,在皇上面前放肆,会有什么后果。”
月流殇脸色僵硬,脸上青白交加,双拳握紧,指甲掐破了掌心,却依旧克制不住身体里暴虐的气息,猛然抬手,一掌朝庭院中挥去——
第218章 玄武不赦6()
砰!砰!砰!
咔嚓——
强烈的气流所过之处,如龙卷风过境一般,柳树拦腰断裂,花盆树木迸裂,四下飞溅,满院尘土飞扬,眼前一片乌烟瘴气。
院子里所有暗中侍从暗卫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待在这里面对庄主的怒火。
被雷霆之怒波及的下场,很惨烈。
闭了闭眼,月流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眼神呆呆地看着庭院里一片凌乱,良久没有回神。
他压抑得太久了。
“心里好受些了么?”墨不赦端坐不动,只是轻轻抬眼,神色淡然地问道。
“如果你能陪我打一架,让我尽情发泄一番,吐出心里郁结的闷气,我会更好受一些。”月流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倒了杯茶给自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阁下搁下茶盏,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白皙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他道:“主上有没有决定什么时候让皇上亲政?”
“没有。”墨不赦摇头道,“皇上还没有做好准备。”
“还没有做好准备?”月流殇面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荒谬,“他打算什么做好准备?等到直接把主上累死了,他心里才安心是不是?这一招兵不刃血,他用得才真是高明”
“流殇。”墨不赦皱眉,“注意措辞,你对皇上的偏见太深了。”
“说的你好像对他很忠心耿耿似的。”月流殇嗤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待在影卫训练营,也不愿意做个循规蹈矩按时早朝的朝官吗?”
墨不赦没有说话,对月流殇的言下之意似乎默认了。
他性子沉稳,一向以大局为重,不轻易露出情绪,而月流殇太过桀骜不驯,一旦对什么事什么人产生不满,往往会口不择言,不计后果。
即便是在皇上面前,他也从来不曾收敛,即便曾经为此被狠狠教训过一次,也已然不长记性。
所以,这次传旨之事,他才破例亲自跑了这一趟,就怕他抵达帝都,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皇上如何大度,也抵不过主上无情的惩治手段。
两人出了山庄,去了郊外军营,并没有特意去巡逻的想法,不过因为郊外相较于城里更安静一些,许多事,说出来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月流殇是个肆无忌惮的性子,自然不担心这些,墨不赦却谨慎得多,即便因此被月流殇讥笑,他也无所谓。
“主上三年前收的那个义女,你见过吗?资质如何?”
墨不赦淡淡道:“尚未有机会见面。”
月流殇皱眉,“你离得这么近,居然到现在还没见过她?”
“见不见有什么要紧吗?”墨不赦奇怪地转头,“一个孩子而已。”
“哼,本庄主可没以为她只是一个孩子。”月流殇嗤了一声,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道,“听说她身手了得,脾气也不一般,最重要的是,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