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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二字,似有不妥,若把它叫作独钓神功倒是颇合适的。
虽说以陆家的风范,绝不会把自家的功夫号称什么神功,但在田原看来,这功夫实在是神之又神,绝不会错。
田原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施展起悬书功法,用剑尖在岩壁上写着:“独钓神功,天地独尊,晚辈田原,怖惧再三。”
一气写完,田原看看,又叹口气。
田原慢慢地转过身来。
此刻,他对着石室里的一切已了然于胸,他回到上面的石室,把四处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开门的机关。
他支棱起耳朵,上面也是静悄悄的,田原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那四具棺材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他静静地聆听着,在心里感觉和这四位先人大为亲近,他们似乎在无声地教诲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原会过神来,他生怕自己把飘香剑法的什么地方漏忘了,心里默诵了几遍。
他走到下面的石室,飘香剑法从头到尾使了一遍,再去石壁上一帧一帧察看,确认自己所记的分毫无差,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田原把这石室的石壁也察看了一番。
这个石室,本来就空空荡荡的,除了壁上的那一组图案,和那一个开启去上面石室的手印,再无其他异处。
田原盯着那个手印看着,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他赶紧把烛光凑近地上的那两双脚印,果不其然,那脚印都有新踩踏的痕迹,不全似是当初太爷和陆老前辈踩踏出的。
田原心里大喜。
他直起身,在那两双脚印前怔了一会,忖道:也不知哪双是太爷,哪双是追风鹤陆老前辈的。
他站到一双脚印里,运作真气,双脚直往下沉。
一阵轻微的响动,正对着他的石壁裂了条缝,一股清凉的新鲜空气从外面猛扑进来。
田原喜出望外,他贪婪地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上身微微下挫,再运作真气,那条缝又朝边上滑开了寸许,然后纹丝不动。
田原走到裂缝前试了试,这裂缝仅能容一条大腿伸过去。
田原退回到脚印前,又试了试,石壁还是纹丝不动。
他想了想,又站到另外一双脚印里,运作真气,果然,那石缝又裂开些许,田原再试,又是纹丝不动。
田原走到裂缝前,这裂缝刚好能容一人过去。
原来,那陆老伯每天是从这里进出练功的。
田原收缩身子,从裂缝中挤了出去,眼前是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隐隐有一线亮光。
田原转身朝石缝里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石门在他的眼前慢慢合拢。
田原再仔细看,那石壁却是天然生就一般,如果自己不是刚从里面出来,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石壁后面还有一个石室。
原来,这石门当初设计时,是要由两个内功高手同时运作真气才能完全打开,陆老伯和田原以一人之力,能打开条缝进出,已属不易。
田原顺着通道往前走着,他回想起这石洞启门的机关并不复杂,倒象是要考考你的内力似的。
田原赞叹一声,对两位老前辈更添一层敬意。
武林中人,谁不对自己的武功讳莫如深,情愿是死,也不肯轻易泄露给外人。
而太爷和陆老前辈不仅把自己的武功刻在壁上留给后人,即使有人误入石室,哪怕是既非田家也非陆家的后人,两位前辈似乎也不介意。
只要你在石室中能参照石壁上的图案,把你的内功练到足以开启石门的地步,要想出去倒也并非难事。
如开启不了,那凭你的武学修为,也定理解不了石壁上的图画,那里就只好留下来陪着他们了。
田原是正好凑巧习练了田氏家训里的功夫,所以能看懂壁上的图案。
而他的内力修为经公孙望、鬼见愁、倪道周和黄元璐的调教,非一般人可以想象,是以才能打开石门。
田原对两位前辈的良苦用心和况达的胸襟,不禁叹服。
通道并不长,田原不一会就来到洞口,洞口被一排竖着的树枝了了草草地遮掩着,从树枝缝隙里漏进的亮光刺花了田原的眼睛。
外面是一个白天。
连田原自己也搞不清他在这石室里,到底滞留了多少时间,一夜还是已经几夜。
田原拨开洞口的树枝,眼前是一块七八丈见方的空地,绿草如茵,粼粼的小溪从空地前流过,临溪修筑着一个草亭。
田原把洞口从又用树枝遮掩好,然后转身离开。
田原走进草亭,看到草亭的正中是一张小几和一张竹椅,几上摆着一把酒壶和一只酒杯。
显是陆老伯每天练完功后,都会在此休憩。
杯中尚留半杯清酒,仿佛主人刚刚走开,一会就要回来。
田原目睹此景,不由得怦然心动。
田原看了看草亭外边的小溪,这小溪往右出去不远,就绕进了一片松树林,田原心道,这大概就是他们来时见过的草棚前那条小溪。
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径从草亭外朝远处伸展。
田原顺着小径朝前走着,七转八转,不一会就走到草屋所在的院子,四下里静悄悄的。
草棚的门大开着,田原走进草棚看看,早已是人去屋空。
田原回到院里,他看到院中的石桌上,又积了厚厚一层黄灿灿的松针。
整个院子在白天看来,是一派荒凉凋敝的情景,似是已经许久没有人住。
田原心道,这院子从此以后,还真的就没有人住了。
他心里微微一酸,人已走到院外,禁不住还是回过身来,朝草棚拜了又拜。
第230章 飘零路,一路崎岖()
这烂柯山,就是王质观棋的地方。
相传,晋人王质进这山中砍柴,偶见两个童子在松下弈棋,王质站在一旁观棋,甚是入迷。
一盘棋还未终了,王质手中斧子的柄已然烂掉,斧子砸在脚上他才惊醒,回头再看,那两个童子已缈无踪影。
这山因之而叫烂柯山。
烂柯山下的衢州府,虽是浙西的一个小府,但因它位于浙江、福建、江西三个布政使司交界处,倒也不失繁华景象。
田原一进衢州府城,就沿着大街寻找,这里是多多他们的必经之路,说不定现在还逗留这里。
田原不知不觉一直走到了孔庙前。
衢州南孔庙是与山东曲阜并列的两大孔氏家庙之一。
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孔氏宗族奉孔子及亓宫夫人楷木橡随高宗一道南下,钦赐在衢州府定居,供奉孔子。
可叹一个斯文之地,如今庙前却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场所,各种杂耍和卖手艺的,拔牙和卖狗皮膏药的,汇集于此。
田原在人群中穿行寻觅,终是一无所获。
一个声音传入田原耳朵: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值好儿众位替在下拍巴掌,使大劲拍巴掌,扯大嗓门叫好”
田原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他循声望去,却是有人在靠近庙前石狮子处打把式卖艺。
田原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他看到场子中间一个汉子,扯开一个弹弓,正瞄准石狮子顶上立着的一个鸡蛋。
他说他这招要用铁丸击中鸡蛋,鸡蛋却不倒也不破。
田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揉,定睛再看。
田原高声叫道:“余大哥!”
那人一怔,手中的铁丸啪地弹出,虽击中鸡蛋,鸡蛋却已破了,顺着石狮子的脑袋流下粘糊糊一团。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两三个小孩,又叫又跳,用手刮着脸皮羞这卖艺的汉子。
那汉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田原,登时呆若木鸡,过了一会,泪水才淌了下来。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哽咽着发不出声。
田原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余大哥,是我啊,你不认识了?”
余若水往前跄了两步,猛地一把抱住田原,这才叫出了声:
“原弟!”
俩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
那几个小孩,看着这两个大人又哭又笑,颇感好玩,还有一个,早拿着余若水掉在地上的弹弓逃走了。
田原定睛看着余若水,问道:“余大哥,你怎会在此地?”
余若水摇了摇头,叹道:
“那天在杭州,我与大哥二哥七妹在客栈分手,去打探你的消息,等我回到客栈时,大哥他们不知怎的却不见了。”
“我在客栈里等了他们四天,都没有音讯,没奈何,只好一个人四处寻找大哥和你的下落,奇怪的是这一年过去,却是一点大哥的音讯也没有。”
“天道教的人又搜捕得紧,没奈何只有化妆成卖艺人,一来混口饭吃,二来也好避开他们的耳目。”
“唉,谁会想到,天一剑派的弟子余若水,竟会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原弟,说实话,有时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师父所教的武功,我是丝毫也不敢用的,只好拉拉弹弓射射鸡蛋,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娘”
余若水说到这里,泪水又流了出来,田原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余大哥为了找到自己,忍辱负重至此,在他的印象里,余大哥是最要强,最要面子,最受不得别人冷落的。
而今天他居然会到这街头卖艺,即便遭受几个孩童的耻笑也只有忍气吞声,个中困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田原转念再想偌大一个天一剑派,到了今天,只剩下自己和余大哥两个人,禁不住又是一阵悲凉,泪水夺眶而出。
田原攥紧腰里飘香剑的剑柄,心道:如此大仇,我田原岂有不报之理。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朝余若水住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面对面坐下后,田原把自己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余若水听得又惊又喜,时而唏嘘,时而展眉,末了,他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原弟,这一路来,你可曾听到大哥他们的消息?”
田原怔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叹道:“你找不到他们了。”
余若水“哦”地一声。
田原怆然道:“他们,他们都被人杀了。”
余若水惊呼一声,急道:“你怎知道,快说快说,是谁下的毒手。”
田原道:“却是我亲眼所见。”
余若水浑身一震,登时呆立着说不出话。
田原把自己当时在那间房子里看到的情景和余若水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余若水一拳击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天道教,我余若水虽然武功平平,也要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砸在桌上的拳头不住地哆嗦,殷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
田原惊呼:“余大哥?!”
余若水神情冷峻,缓缓地摇了摇头。
稍过片刻,余若水问:
“二哥和七妹又是怎么死的,原弟也是亲眼所见?”
田原摇了摇头,黯然道:
“却是宇文公子告诉我的,他路过一个村子时,听人说村外的树林里有一男一女被人害死,从装束上看是武林人士,宇文公子跟去察看,没想到会是二哥和七姐姐。”
“他察看了伤口,均是被人一剑致命,却看不出凶手使的是什么手法,倒有些象权吉人的逍遥剑法,可权吉人早就死了。宇文公子买了棺椁把二哥和七姐姐埋了。”
余若水眼含热泪,缓缓地点点头,叹道:
“宇文公子和我们天一派也算是有缘,几番都亏了他,师父师娘也是他帮着安葬的。”
田原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却又无话可说,沉默半晌,余若水缓声道:
“想当年师父在时,我们天一派何等威风,而今日,却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天道教,天道教,我余某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个帐就一定要和你们清算”
说到后来,余若水的声音哽咽了。
田原鼻子一酸,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231章 这东西给你()
多多和公孙望等一行四人来到杭州城外。
这一路来,梅香一直牵着多多的衣角,嘻嘻傻笑,时不时就冒出一句:“师娘,你怎的这么好看?”
弄得多多哭笑不得。
公孙望一路都在心疼他的提梁茶壶和一水方的好水,骂骂咧咧:
“这肉蛋蛋老南瓜,使什么妖法,乖乖,把小畜生的茶壶咣当一下就打破了,小畜生没有茶壶用什么煮茶?哇!小畜生没有茶喝,岂不活活闷死?!”
他扭头一看,王福兴挑着担子跟在后面,少言寡语,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又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