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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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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江横卧,波涛汹涌,夜色中四面楚歌骤起,英雄末路,不堪回首,楚霸王仰望天上点点寒星,面对良驹爱姬、江东子弟,悲泣失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埙声于高亢处忽作微音,叹息声呜咽声若断若续,怨恨凄迷。

    从感叹英雄末路转为抒写无尽的思念和恩怨情仇,李延年怅然西望:“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乐声真切、悲伤,如泣如诉,渐渐地低下去,低下去,如同深夜里的一声叹息落在水面,悄悄地向四周滑去。

    火堆旁的人闻之低下头去,黯然神伤,花容悄悄转过头,用衣袖擦去眼角泪水。

    宇文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目光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人在风中,微微地哆嗦。

    黑夜里传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嘶喝,在这个瞬间,这声音不再使人惧怕,而只是让人觉得那么的刺耳和滑稽。和人生的遭际英雄的俯仰比起来,眼下的处境竟变得有些轻飘飘了。

    乐曲开始进入主题部分,英雄壮志未酬,美人难得,心灰意冷,一个人远离家园和纷纷攘攘的世界,归隐山林。

    在一长段平稳肃穆的抒发之后,乐声渐渐加快节奏,潇潇洒洒,铺天盖地,众人仿佛看到眼前漫天飞舞的大雪,看到连绵千里的高山深壑,一条小河,从大山里沉缓地流出来,雪落在江上,无声地消融,雪落在大山群里,遮盖了山原来的色彩,遮盖通往山里的路和山中点点的古刹,鸟藏匿进自己温暖的巢里,人在这样的天气乐得闭门高睡。

    天地之间,只有雪潇潇飒飒地下着,只有风,从山林里吹出不远,就在雪的胁迫下无力地消隐。

    这时候诺大的世界惟一活动着的就是那位归隐的英雄,曾经横刀立马,于千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的英雄,击节而歌思美人而不得的英雄,万里江湖独步纵横的英雄,一个人独坐江边,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一根长长的钓杆,静静地垂钓。

    仿佛连他也不是活物,久久地一动不动。

    雪落在他的周围,落在他的头顶,肩上,手上,他持着的钓杆上。雪把他消融涂抹进那片白色,现在天地之间只有雪,只有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下着。

    众人闻声唏嘘不已,火光在他们眼里也黯淡了,通红的火在乐声里变得那么寒冷,仿佛谁不小心碰到一下,就会被火冻伤。

    这彻骨的寒意侵袭着众人的心扉,每一个人都回想起自己所遭受过的苦难、离别和若有所失的顾盼。

    吕不空想起死去的师父师娘,禁不住悲从中来,花容想起她日思夜想的二哥,想起他此刻正在哪一个冰冷的地方,冻得瑟索发抖,眼眶里涌出晶莹的泪花。

    宇文燕的脸木无表情,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吹奏的乐曲中了,面色苍白得如同白雪,殷红的血却从他的嘴角,悄悄地渗了出来。

    英雄静静地垂钓,雪还在下着,下着。

第19章 琴埙和鸣:有一个装逼的,就有第二个() 
突然,从黑暗中响起一声清丽的琴声,石破天惊,众人为之一震,从刚才的迷茫中猛地清醒过来。

    宇文燕的埙声在突起的琴声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他的眼里出现疑惑的神情。

    琴声又响了一下,这回宇文燕已有准备,没有慌乱,继续沿着原来的曲调吹奏下去。琴声响了两下之后就不响了。

    陆乘在黑暗中大叫:“什么人?”

    吕不空吃了一惊,刚才,那两声琴声响起时自己突觉得胸口一热,似有人在胸前轻轻拍了一掌,想来对方是以真气灌注琴声之中。

    他的目的何在?他又是准?

    从陆乘的叫声里可以知道,他不是天道教的。

    那么在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而且是出现在天道教眼皮底下,难道他也一直尾随着我们?

    而不管是天道教还是我们,竟都没有察觉,能做到这点的,绝非泛泛之辈,其胆略功力,令人感叹。

    吕不空支棱着双耳,仔细聆听,静待事情的发展。

    操琴者现在已到了不远的地方,信手曼拨,琴声铮铮琮琮地响起来,清丽潇洒,如同山泉叮叮咚咚在月光下,穿过松影和长满青苔的岩石。

    琴声交融在宇文燕的埙声里,一高一低,一个悲怨凄冷、怫郁慷慨,一个轻吟曼语,淡雅自乐。

    吕不空感觉到自己体内,似有两股真气在争斗搏击,一阴一阳,或升或降。再看宇文燕,这时脸色凝重,神情专注。

    陆乘在黑暗中寻找着操琴人,口里不停地骂着,骂的却是刚才余若水骂过的话:“有种就出来,躲在黑暗里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显然操琴者正和他捉迷藏,令人惊奇的是,操琴者的琴声在移动中,居然丝毫不乱,总是保持着先前舒缓自然的节奏。

    而琴声,居然就宛如从同一个地方传来。

    埙声凄冷,侵人心脾,琴声清脆,暖人肝腑。

    初时两种乐声各自为调,一徐一疾,一清一浊。像两个人正在秉烛手谈,言笑之间,谁也不甘落后。

    四五段后,琴声渐渐融消在埙声里面,应和着低语着,就象一个朋友,侧耳聆听,感叹于另一个朋友向他倾诉衷肠。

    琴声在这应和和感叹里愈转愈高,就象听完友人的倾诉,用语言劝慰着他。埙声在琴声里曼衍悠柔,愈转愈低,无力地为自己申辩着。

    琴埙相应,此唱彼和,宇文燕的脸色渐渐出现红晕,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众人在琴声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飘飘荡荡,如随长风浮沉于云霞之际,久而久之,身心俱忘,如醉如痴。

    就连陆乘金凤和天道教徒,此刻好像也被乐声打动,悄无声息。

    埙声从忧怨凄苦,曼衍成野鹤舒翼而舞,和琴声问来答往,磊落相错。琴声真切,其响悠柔,似在劝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琴埙应答,互诉渴慕,音调雅趣,意境高远。

    众人感到体内热血酣畅,真气充沛,猗猗靡靡,恍兮惚兮。

    不知不觉,琴埙俱息,众人惘无所知。此时,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

    宇文燕放下唇际的陶埙,呆呆地坐着。

    泪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呆呆地坐着,仿佛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刚从一个美梦中醒转,惘然不知其所在。

    宇文燕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身子摇晃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刚才琴声传来的地方。那里黑暗,寂静,只有风刮过荒野的细微声响。

    操琴人也仍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火堆旁的身影,手指停留在琴弦上迟迟没有拿开。

    过了许久,手指下的一根弦“铮”地绷断。宇文燕浑身一震,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人就往后倒去。

    家丁慌忙扶起晕倒的宇文燕。

    吕不空站起来朝黑暗里一抱双拳,朗声道:“那边的朋友,何不过来一叙。”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邀请。过了一会,金凤叫道:“这人跑了,快追!”

    陆乘金凤朝远处追去。

    吕不空把宇文燕移到火边,剥去他的上衣,吩咐余若水和卢平阳扶着宇文燕坐起来。

    吕不空把右掌贴在宇文燕后背的中枢穴上,运作真气,以自己的内力替他驱除体内的邪气。

    宇文燕在昏迷中痛苦得大喊一声,一股鲜血从他的口里激射出来。

    吕不空大惊,这才知道宇文燕的身体实在太弱了,金虚土弱,脉大无力,根本经受不起外气的催逼。

    他让宇文燕平躺在火旁,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给他盖上。

    吕不空注视着宇文燕苍白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乌龙庙里,宇文燕如果稍迟一点,韦广就命丧黄泉。

    他以如此孱弱之躯,危急关头,却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虽说是艺高人胆大,但催命判官陆乘的功夫也不在宇文燕之下,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义”字。

    快哉山庄的家丁更是惊奇,公子的身体连吕大侠内力帮他疗伤都承受不了,那天在乌龙庙里,怎么竟敢以掌去接陆乘凌厉的伏魔掌,而且无甚大碍?这事情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远远近近,响起一片呐喊:“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

    看样子陆乘金凤两人没有追到操琴者,又回来了。

    陆乘问:“那边的狗贼怎么样了?”

    弟子答:“回禀陆使者,没什么动静。”

    陆乘嗯了一声,四下里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边众人坐在火边,想着各自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燕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微弱地叫道:“酒,酒,给我酒。”

    家丁赶紧取过一个酒壶,凑到宇文燕的唇边,宇文燕贪婪地喝着,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壶。

    喝过酒,宇文燕稍稍好转,睁开眼睛,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他,一丝笑容滑过他苍白的面孔,嘴唇蠕动着:

    “不碍事,内得于心,外应于器,我只是太专注了。”

    他的目光停在吕不空脸上,轻声问道:“刚才操琴的朋友是谁?”

    吕不空摇了摇头。

    宇文燕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颗清泪从他的眼角滚出来。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惨笑了一下:

    “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我也该知足了,又何必知道他是谁呢。酒,快给我酒。”

    家丁把酒壶递给他,他喝了两口然后递给吕不空:“喝,喝酒。”

    吕不空强作欢颜,猛灌两口,噎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宇文燕坐起身子,轻轻地笑着。

    他转过头去,目光注视着刚才操琴者最后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说:

    “我现在好多了,适才那位朋友,用琴声帮我调理了气脉,固本正源,培土生金,我真的好多了。咦,花姑娘,你怎么了?”

    花容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没有什么,烟熏着眼睛了。”

    宇文燕叹了口气,安慰道:“花姑娘权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葛大侠的。”

    花容脸上一红,羞涩地转过头去。

    刚才流泪,其实是感到宇文燕实在太可怜了。宇文燕误解,以为她是在挂念葛令威,花容好生感动。

    吕不空也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人呐,他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着想一下。

    一颗泪水,也悄悄爬出他的眼眶。

第20章 他们都说就是他()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行,晌午时分,已来到六和塔下,杭州城就在眼前了。

    一骑快马从对面飞一般驰来,众人认出马上的是蓉城派弟子。身上都是血污,一只耳朵用布包着。

    他看到宇文燕,赶紧勒住了马。

    他朝宇文燕一个人行了行礼,宇文燕指指他身上的血污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愤愤地说:

    “天一派的田原勾结落花门的女贼,大闹威远镖局,杀了陈总镖头和很多武林同道。”

    他说完朝吕不空狠狠瞪了一眼,范用正欲发怒,吕不空制止了他。

    吕不空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你何必编些小孩子的话来骗人呢。”

    那人哼了一声:“我骗人?好,我这只耳朵还是田原削掉的。现在天下武林,恐怕人人都欲杀田原而后快了。宇文公子,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一拍马臀,飞快地离他们而去。

    吕不空看到宇文燕询问的目光,摇摇头:“不可能的,田原公子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陈总镖头。再说,他是被天道教掳走的,怎么又会和落花门的人在一起呢?”

    宇文燕的脸一红,他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落花门倒有一,一位小姐,武功不俗,在下和她交,交过一次手。”

    他停了一会,脸更红了,“若是田公子和她在,在一起,倒有可能”

    他想到田原和她在一起,而自己却在这里,百思而不得再见她的芳容。

    她知道我对她的一番苦心吗?唉,肯定是不知道的,我要是田原,那有多好。就是天下武林人人都欲诛我而后快,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又何惧?

    宇文燕心里一酸,说了一半的话就中断了。他用一阵咳嗽掩盖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不长段路。又看到两个莆田派的弟子,一人赶着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

    他们走到近前,见到宇文燕,赶紧翻身下马,恭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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