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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独缺看看众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过,大家还得小心戒备。天道教明明在杭州,为何我们杭州公所平安无事,各地的公所反倒遭到洗劫?真的是天道教对杭州公所无所察觉?我看未必。天道教此举,恐怕是有意网开一面,就等着我们钻进去,这网,我看就在此地。天道教之所以未来侵袭杭州公所,是觉得时机未到,他们想等我们各地的弟子齐集杭州,再来个一网打尽。”
帅独缺说着说着,脸上渐增虑色,众人屏息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
帅独缺叹了口气,摇头道:
“只怕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武林大会就在眼前,莫非他们是想等到武林大会时再下毒手,如若这样,只怕蒙难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丐帮了。”
帅独缺说完,又是长叹口气,众人面面相觑,真是一忽儿欣喜一忽儿疑惧,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丐帮弟子禀道:
“快哉山庄的宇文公子到了。”
“哦?!”帅独缺眉头一展,急步出了禅房。
田原装痴卖呆,在庙里四处游荡,众人各自忙着筹备武林大会的事,一时顾不上他。
田原时常坐在大门左侧的石鼓上,嘿嘿傻笑着,心里却急得要命,已经三天过去了,吕大哥他们还不见踪影,也未听到有关多多的消息。
田原看看院子里人多眼杂,很不耐烦,出了大门,朝甬道左侧的树林走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没必要再嘿嘿傻笑了。
田原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地朝前乱闯,身后破庙里的喧嚣越来越远,田原心烦意乱,只想离它越远越好。
他看到那个笑面人来了,莆田派金刀帮铁胆帮和龙门流沙帮的人都已赶来,这些人田原曾在威远镖局见过,他们人人欲诛田原而后快,田原此时若被他们识破,对方人多势众,可颇不好玩,不如躲开为妙。
田原独自一人往前走着,很快就走尽这片树林,呈现在眼前的是横七竖八几堵断壁,荒草芜杂,草尖齐田原的肩膀般高。
田原从荒草中钻过去,走进一个门板已经倒塌的门洞,眼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铺着方砖,从砖缝里,稀稀落落挣扎出几棵艾草。
田原在断壁中呆呆地立着,四下里静悄悄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朝前面的断壁铺去,到了墙角,影子折了一下爬上断壁。
田原对影自怜,一般难以抑制的悲哀和孤寂攫住了他,他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有谁曾在这所房子里笑过跑过,现在到了哪里?
究竟是一次狂风还是一场大火,吞噬了这里的屋顶,等到一切灰飞烟灭之后,荒草和凋敝的秋风一起渐渐漫进院子,一直蔓延到这原来是堂前的地方。
田原猛地联想起那天晚上和多多回到田家庄院时看到的情景,那熟悉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而在这里,这陌生的一切一瞬间变得那么熟悉。
田原觉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到过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想象不出,在他走后,谁又会无意中闯进这片废墟,闯进废墟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曾有一个叫田原的人来过这里。
就象两年前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两年以后的今天,他会孑然一人,在一座废墟里呆呆地站着。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喜爱的女人舍他而去,他伸手握住的只是一把孤寂和过往的风,我是谁?我是谁?田原自言自语着。
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命运用了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驱赶着,把田原象一只鸡雏一样赶进这片断壁。
田原呆呆地立着。
第97章 第一次见面()
眼前的身影渐渐地消融进四周的阴沉,夕阳在身后的树梢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再过一会,夜色就要降临了,在这白昼和黑夜相交的关头,田原慢慢平静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向空中凝视了一会,把悲哀和落寞象一页废纸揉成一团,轻轻地扔进了身旁的夜色。
他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意识到自己的爱和憎,勇气和毅力,他觉得在这暮色四合的断壁中,自己陡然成熟了。
他往四周看看,正是修习武功的好所在。
自从那天与黄兄分手,他一直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一连几天没有习练,直觉得浑身胀鼓鼓的。
他定了定神,心里默念着,黄兄教他的百家掌口诀一字不差都还记得。
他拉开架式,依照黄兄指点他的那样一路练下去,练完了第一招“百感交集”,只觉得体内真气充沛,血管暴胀。
田原暗暗心惊,那天他跟着黄兄是先练招式,再学口诀,所以并不觉得怎样。
此刻他把招式和口诀连在一起习练,这才发觉这“百家掌”实在是一门上乘的厉害功夫,难怪帅独缺反反复复一招“百无聊赖”逼得梦天娇近不了身。
“百无聊赖”是百家掌的第二招,紧接在“百感交集”后面,但这两招的身形手法和气行方位俱不相同,田原怎么也无法从第一招“百感交集”马上转到“百无聊赖”。
练“百感交集”时真气内收,丹田充盈,只觉得经脉暴突,体内聚集着一股强力,田原一掌发出,眼前的断壁竟晃了一晃,田原第二掌紧跟着发出,断壁“轰”地一声往后倒去。
真如一个愤怒或喜悦至极的人双眼圆睁,狠狠一掌击在桌上一般,“百感交集”取意就在于此。
而“百无聊赖”则如夏日午眠刚起,浑身软绵无力,又如一个人在日甚一日的相思和愁闷里辗转反侧,变得日渐消瘦,落落了无生气。
习练这一招时,要求丹田内的真气向四处遣散,胸臆间荡荡阔阔,如同一个空谷。
左右手掌轮番随意抬起,看似软绵无力,却有一股真气从掌心连绵不断地涌出。
“百无聊赖”和“百感交集”如同两仪,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百感交集”意在顷刻取人性命,威猛无比。
而“百无聊赖”则专用以对付强劲的对手,以己内力的绵长消解对方的凶猛,以己的柔克对方的刚,使对方欲击不能欲罢却难以逃脱这绵长无尽的内力的追袭。
田原刚刚开始习练百家掌,对其中的精妙处理解甚浅,一招一招使来倒不觉得,若把招和招连接,他就不知所措。
硬着头皮在“百感交集”之后,生生一掌软绵无力地推出,身形手法正是“百无聊赖”的招数,但从手上直冲而去的真气收不回来,直觉得手臂一震,差点就被震断。
一股热气直冲胸臆,“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把持不住,“卟嗵”一声往前摔倒。
这一下田原惊得冷汗直冒,才知这百家掌不仅是一门厉害的功夫,更是一门难学的功夫,习练者若非达到一定境界,贪快求速,贸然习练,一不小心可就连自己的命都搭过去。
难怪帅独缺那么大把年纪,也只学会了一招“百无聊赖”。
他想起在井底学习悬书功法,倪兄让他从中号笔写到小号笔再到大号的斗笔,就是怕他贪图快速,反倒损及自身。
天下武功,哪怕是最简单的,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田原此时才了解倪兄的用心良苦,不由得心里一热。
不知道他和黄兄,现在去了哪里,那天在路上,我本拼死也该救出依依的,想来真是惭愧。
田原脑子急转,一股闷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黑,直觉得天旋地转。
当下他不敢多想,赶紧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打了个坐,习练起四穷功法,使体内翻涌的真气渐渐平息,胸臆畅快自若。
过了好久,他站起身,手臂还有些酸疼,他不敢再练百家掌,但又觉此地甚好,就这么回去未免太可惜。
也是少年心性,虽说刚刚还告诫自己不可贪快求速。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腰间抽出毛笔,练起悬书功法来了。
和百家掌相比,悬书功法要文气得多,田原练了一会,觉得体无大碍,就放开手脚在空中挥笔直书。
写的却是那天刚刚学会的公孙望的两首歌谣。
直至写到“卖油大饼,癞痢开花,一脚”时,田原忍俊不住,卟哧一声笑起来。
“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田原急速转身,看到门洞里站着一个瘦长的青年,一身白衫在黑暗里显得十分醒目,等到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开门洞的阴影,在月光下,田原看到此人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宇文燕刚刚今天才到,他到的时候田原正好出来,因此俩人在破庙里并未见到。
宇文燕与三位长老彼此行了礼,互诉一番别情,就借故告辞出来,破庙里人多口杂,吵吵嚷嚷,宇文燕对这种环境,天生就有些厌恶。
本来,他此番前来,并无意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只是想借各路武林人士聚集之际探听一下鬼见愁和多多的下落而已,三位长老盛情相邀,倒使得他面子上拂不过去,只好答应留住下来。
心中不乐,沿着树林信步往前漫走,不想在这断壁之间看到一个少年在此偷偷练武。
本来,武林人士偷觑别人习武是极不光彩的事,无奈宇文燕于这些繁文褥节向无挂碍,加上好奇心重,一时竟未离开。
在月光下,宇文燕看到少年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笔势酣畅,直如面前竖着一堵墙壁,他正在壁上疾书,笔笔精到,宇文燕不由得失声赞叹。
田原转过身,冷冷道:“你是谁?”
宇文燕笑道:“你又是谁?”
田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用同样的话反问,一时竟说不出话,心里自然有些气恼,再看眼前这人,体质孱弱,举止飘然,不象是习武之人,反倒象闲极无聊,漫步冶游的秀才。
宇文燕看田原衣衫破烂,一身叫花子打扮,心里暗暗称奇,想不到丐帮中还有如此弟子。
及至走近,宇文燕看到田原脸上积着很厚的一层污垢,目光里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成熟的气势,举止投足,又自带一股英气,与他的这身打扮全然不符,显非丐帮弟子。
而这大晚上的,又一个人在这丐帮公所附近出没,其中定有蹊跷,当下也不多问,只是朝前缓缓走着,边走边道:
“在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燕字。”
第98章 看来还是真的()
“宇文燕?”田原吃了一惊,“你就是宇文燕宇文公子?”
宇文燕点了点头。
田原浑身一震,他往前跨了一步,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们俩人虽未曾见过面,但因宇文鸿飞和田世南同为当世英雄,过从甚密,宇文燕从田世南那里听说过他有一个儿子,田原也从宇文鸿飞的嘴里听说他儿子只长自己几岁。
俩人因此可说彼此早有所闻,加上宇文燕又曾帮助自己掩埋了爹娘,此恩此情,本当涌泉相报。
但田原此时早已不是刚刚离开田家庄院的那个田原,对世事人心有了更深的认识,在还不知宇文燕底细之前,不便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
他把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宇文燕淡淡一笑:“年兄不便的话,就不必自报家门,何必拘泥”
他突然弯下腰去,双手捂着嘴巴,发出一连串猛烈的咳嗽。他从腰间摘下酒壶,喝了两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虽然田原曾听说宇文公子身体很弱,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没想到他如此不济。
田原曾听多多和黄兄说过,宇文公子武功骇世,小小年纪,在武林中威望颇高,万儿大得很,没想到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伸手一点,他就会朝后倒下。
田原转念一想,这人说他是宇文公子,自己又没见过,怎知是真是假,而从这模样看来,武功八成是不会好的,乖乖,刚才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田原如此一想,目光就更冷了。
宇文燕不以为意,说道:“适才看年兄笔法沉着痛快,遒劲酣畅,出手不凡,只是所写的文字太过俚俗,可惜可惜。”
田原的脸胀得通红,心里骂道:“你算甚么东西,连倪兄都赞这歌谣有趣呢?你又知道甚么,一股子酸腐气。”
宇文燕低着头,呆呆地想了一会,他感到刚才这少年运笔十分古怪,那支笔在他手中看似平常,落笔运笔,与常人书写无异,不知怎的,里面却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宇文燕设想自己若站到少年面前,他刚才的顿笔处,就正好点中自己的要穴。
他隐隐又觉得,这少年的功夫和那无名道长的无名功夫,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亏得宇文燕悟性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