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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如乱花飞红之中振翅的彩蝶。
端着托盘的宫人们也一一进殿,服侍主子们上膳、布菜、斟酒。今日是粽席,以吃粽子为主,宫廷的粽子花样繁多,各类口味都登峰造极,比我十多年里在荣国府吃的要好上几倍。
我最喜欢这种大吃大喝肆意享乐的日子。中间高台上的舞姬们跳得极好,面前案几上的菜肴十分可口精细,连金樽中的糯米酒和菖蒲酒都醇香甘甜。我越吃越开心。
听说前朝大宴群臣的时候,那规矩太严苛了,用膳、安箸都很是拘谨,整个大宴就是频频地敬酒、贺祝词、跪地拜谢,最后人人喝了一肚子酒,饭却没吃饱。我念及此处,不禁又要抬头去看夏侯明——呵,他果然在不停地吃,可见他白天没吃饱!多可怜啊……
我好开心啊!
可是正在我用余光去瞧他的时候,却见夏侯明猛地一个眼刀子丢向我。我霎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能看出来我在看他?他能看出来我为何而开心?平日里他察言观色厉害我也认了,可今日我与他相距三丈有余,他是怎么看清楚的……
我连忙低头吞了一口酒,再也不敢看他了。
第八十一章:端午(4)()
此时已经有嫔妃对皇帝敬酒,嫔妃之间也互相举杯起来,方才肃穆的气氛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大皇子领了两位公主,一并拿了茶水给皇帝敬酒。
大皇子今年七岁,性情温良和善,坐立举止十分规矩,颇有皇长子的风范。他敬酒时,皇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发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的真情流露——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儿女时才不会戴面具,才会真心的喜欢、高兴。
皇子皇女们敬了酒,夏侯明很给面子地将杯中的酒尽数喝完。皇太后慈爱地一人赏了一盘龙凤描金攒盒,里头盛装着的不是用来吃的粽子,而是雕刻精细、样式讨巧的赤金粽子,颇有长辈发压岁钱的感觉。皇太后发完钱,又招手唤皇长子上前,笑眯眯地道:“让祖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太后此时的神色,绝对是一位十分慈爱的祖母,要招孙子上前享受天伦之乐。皇长子稍稍迟疑着上前,太后顺势将他揽入怀里,一手摸着他的额头,笑说:“果然是长高了,身子比去年都沉了!”
满宫的嫔妃们,都笑吟吟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只有皇后娘娘,我看到她极力掩饰面色上的慌张与恐惧。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抱着大皇子的不是他亲祖母,而是鬼怪。
“璋儿,快下来,别压着你皇祖母。”夏侯明缓缓地道。皇长子这才从太后怀里脱身,又行一礼后才退下。
夏侯明与太后笑道:“母后总是宠溺孙儿们!您这么惯着,这几个小的就给惯坏了!”
此言一出,堂下又有附和的笑声,殿内众人皆赞扬皇帝与太后的和睦、慈爱。太后摆手笑道:“都说老人隔代亲。皇帝是严父,哀家喜欢这几个孙儿,这会儿你就放一放他们!”她又对皇后笑道:“皇后也是,对璋儿过于严厉了。”
皇后与皇帝都笑吟吟地道:“老人隔代亲,母后您是太宠着孙儿们了……”
这时候的皇后已经恢复如常,一丝异样也没有了。太后与他们打趣了几句,又命赏赐珍芳仪一盘酸枣子,道:“哀家老了,就盼着孙子越来越多!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哀家盼着呢!”
珍芳仪受宠若惊,忙接了枣子,双手捧着谢恩。珍芳仪是宫里唯一有孕的,最是金贵,她乘撵而来,座椅上被加了软垫,案几上的吃食也与旁人不同,每一道膳都是由她身后的医女尝过之后才能请她用。宫内子嗣不多,她一有孕,上上下下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我发现,太后对珍芳仪这一胎,是真心的看重。
连娴容华都是一直照料着珍芳仪的,太后又这样关怀她。
旁侧几个嫔妃眼中都有妒意。
太后看珍芳仪的面色有些虚弱,又嘱咐她道:“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你一贯体弱,更是要小心翼翼。若缺什么补药就来长乐宫里说。”珍芳仪自是感激地谢恩。
太后与珍芳仪说过了话,皇帝也跟着嘱咐了许多,无非是什么“静心养胎、珍重自身”的话,说这些的时候,夏侯明的眉里眼里都是宠溺与心疼。他对珍芳仪一贯如此,而珍芳仪也最喜欢夏侯明这样。
太后与皇帝都关切珍芳仪,皇后也不能落下。而太后和夏侯明把套话都说完了,皇后没什么可说,她便想了个法子,道:“珍芳仪若能诞下皇嗣,便是咱们大周的功臣。众位姐妹们都要好好养身子,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才是咱们后宫女子的本分……”
皇后这样一说,虽是嘱咐,也是训诫,我们都连忙起身称是。
太后笑了几句,一转眸看向宁妃,道:“二皇子今儿怎么没来?”
一提二皇子,众人面上都收敛了笑意。说起来,这位二皇子实在是可怜,他生来体弱,三岁了却还走不好路,只能由乳母抱着。今儿端午,多热闹的日子,他不来只能说明他又病了。
唉,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三灾八难的,连我一个外人提起他都觉得不好受。
宁妃身为其母,更是万分的难过了。她低垂着头,发髻上三寸长的珍珠苏子晃晃悠悠地垂在颈上,低声回话道:“承蒙太后关切,云儿近日染了风寒,无法向皇上太后贺词了……”
“唉,既是病了就好好养着。”太后面上很是担忧:“太医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么?”
“皇上福泽庇佑,无什么大碍。”宁妃苦苦一笑:“只是御医说云儿身子太弱,要将养多日才能好……”
“小孩子身子弱是很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忧了。”太后难得地安慰起人来。
太后这样一说,其余的嫔妃们也开始劝慰宁妃道:
“宁妃娘娘莫要担忧!”
“很多孩子都是这样,小时候长得慢,大了就极有出息……”
“二皇子是皇室的血脉,有神明与皇帝庇佑,怎么会有事呢!”
这样大家一起说一说,宁妃的面色好了很多。
皇帝给太后剥了一颗栗子,太后接过来,笑着放进嘴里。她缓缓地咀嚼,等吃完这一颗栗子后,才再次开口道:“宁妃,你可要对二皇子上心。如今尚未立储,我朝一向立贤不立长,二皇子将来身子好了,也要像璋儿一样,都是皇室的血脉……”
立储!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一时凝滞。嫔妃们都不敢再说话,皇后也闭了口。
我不得不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酱肘子,慌忙避开旁人的视线擦擦嘴。
我不知太后为何要提起立储的事。我们大周朝,皇室的规矩和百姓家不同,的确是立贤不立长。像我们荣国府,若没抄家的话,将来父亲过世后是一定要由嫡长子,就是我大哥袭爵;旁的嫡次子和庶子都是分了财产出府自立门户。但是宫里头就不是这样,因为太子要继承的不是“家产”,而是整个天下,若嫡长子不成器,天下是一定不能交给他的。
正是因此,皇宫里的嫡庶并不如百姓家分明。不过,立贤立长也就是那么一说,只有在嫡长子没出息到一定地步、或皇后无子的情况下,其余的庶出皇子才有机会。
眼下看来,大皇子虽不出色,但也不是很糟糕。
我听宫人所言,道这位大皇子念书、骑射都是平平,但胜在规矩有礼、性情温和,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我想,这样的评价,应该不是糟糕到要立庶子为储君的地步。
大皇子已经七岁了,可他仍旧不是太子。夏侯明迟迟不立储,这事儿总是拖着,前朝没有人提,后宫也没人敢提。即便皇后对此十分心急,也万万不敢说出来。
我估量着,这还是因着皇太后不愿意。皇后出身赵家而不是司徒家,太后娘娘选司徒静仪进宫,打的算盘就是让司徒家再出一位皇帝外孙,甚至出一位皇后。
想到此处,我不禁感叹,皇后娘娘这些年可真不容易啊。她不知是怎么产下了一儿二女,又让这三个孩子平安地长大,她实在是太能干了。这里头也有夏侯明的功劳,听说在十年前,夏侯明与皇后少年夫妻,皇后长他六岁,他是很喜欢这位皇后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第一次经人事,喜欢是很正常的。不过后来,有了四个侧妃,有了芳娣,有了无数侍妾,夏侯明对皇后就渐渐地淡了。到了现在,皇后姿色衰败,夏侯明对她已经没什么宠爱与喜欢,充其量只是“相敬如冰”。
我再次抬眼偷瞧上头那三位。
我看到皇后的手一直攥得很紧。我从来不曾看到她这样紧张,或者是担忧。
她的大皇子占了嫡又占了长,立为储君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宫内势力纷杂,一个权倾朝野的皇太后与她对着干,这才使得皇长子已经七岁却不是太子。
皇后嘴上从来不说,但心里一定是万分着急的。前两年,皇长子还小,前朝后宫都默契地不提立储的事,怕被卷入纷争;如今,皇长子真的不小了,太后娘娘也终于开了口说什么立储。可是……
可是,太后娘娘说的是,二皇子和皇长子一样是皇室血脉,一样有立储的机会!
依着皇后的性子,她心里八成想着“二皇子那个病怏怏的样儿,有什么资格与自己的璋儿争一席之地”。可没法子,太后要与自己作对,自己又不受皇帝宠爱,两边都不是能帮忙的。太后说二皇子能争,那二皇子就是有这个资格!
我看到皇后的手越攥越紧。她以前从来不提立储,就是怕别人说一句“还有个二皇子呢!”。这下可好,二皇子要在明面上与皇长子相争了!
我再看向宁妃。我对宁妃这个人是十分不了解的,我只知道她待人冷淡,即使在新妃觐见时也不咸不淡地。
此时,宁妃一直是低着头的。她不敢去看皇后,也不敢去看太后。我看到,宁妃身下的团福刺绣裙摆上的滚金边不知为何一直浮动着,上上下下,仿佛夕阳下一池随风颤动的金光。仔细留神之下,原来她的整个身子都在簌簌地抖动。
她,竟然在害怕!而且怕到这种程度!
若是懿妃的性子,若她有儿子且被皇太后议储,她一定会万分欣喜的。二皇子与皇长子相差四岁,又病弱,在世人眼里他是远不如皇长子的。如今皇太后提了他一句,是给他最大的脸面,这样的荣耀,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身为其母怎么会不欣喜。
可是,宁妃却只有惶恐。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惶恐,可她控制不住她裙摆的颤抖。
第八十二章:端午(5)()
“太后娘娘,前头的舞姬们已经在跳《高昌乐》,咱们专心地看吧。”皇后与太后笑道。
皇后这样一说,众人便都去看舞姬们了。皇帝亦点头道:“今儿的歌舞办得甚好,是皇后与懿妃的功……”
连皇帝都转移了视线,旁的人更不会再去纠缠什么立储和二皇子的事。宁妃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端起金樽饮了一大口糯米酒。
歌舞的确精彩纷呈,我也不再看宁妃,只顾盯着戏台子了。一时又是觥筹交错,众人欢笑不止。
《高昌乐》跳完的时候,太后喘了几口气,皇帝见状,忙帮着她顺胸口。太后无奈地笑笑,摇头道:“皇儿孝心,哀家心领了。可惜哀家老了,这身子骨撑不下去,大好的端午也想早些回去……”
夏侯明不等她说完,就十分孝顺地道:“儿子立刻遣人送母后回宫歇息!您是长辈,端午节让小辈们尽孝就好……”
太后遂起身离席。我们一众嫔妃忙跪地恭送,又唱“太后娘娘千岁”的祝词。皇帝与皇后目送着太后出门,殿门外有十二抬的凤驾恭候,直到太后被人扶了上去、凤驾渐行渐远,我们才得以起身。
我起身坐下时,不经意地揉一揉发疼的膝盖,心内则骂道:“真是一条老狐狸!你今儿来的目的,就是把立储的事说出来吧。事情做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不愧有‘雷厉风行’的美誉!”
太后娘娘一走,殿内的氛围就莫名其妙地变了许多。嫔妃们的笑语好似更多了,而皇后也明显轻松下来。
懿妃笑与皇帝道:“梨园的歌姬、舞姬年年都看,没什么新意。不如请去年选进宫的妹妹们各自来上一段什么,也可添点彩头……”
懿妃尚未说完,我们已经惊得无法再用膳。
而与我一同进宫的嫔妃们,面上都有喜色。懿妃这是给我们机会,要令我们在端午上露脸——虽然话说的好听,什么随意来上一段,添个彩头,可在夏侯明面前献艺就要奔着劲地搏宠,自然人人都会竭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