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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不了那些火把,那些凶神恶煞的刺客,那些残酷的喊杀声。直到数年之后,我擎剑站在身着囚衣的废太子面前。
夏侯凌挑眉瞧着我,冷笑道:“不过是构陷罢了……本殿下何曾谋反,何曾逼宫?你与司徒皇后竟胆敢如此谋划……我是小瞧了你,十二弟。当年你逃到荣国府,我那么些武艺高的手下,怎么就没能杀了你……”
我生于禁宫,长于禁宫,我活到今日已经失掉了所有的良心与善心。我毫不犹豫地挥剑砍下他的头颅,冷笑道:“父皇赐死,大哥还是不要废话了……当年你的确差点杀了我,但我有贵人相助,是她教会我如何活下去。”
***
十五岁,我奉旨斩杀废太子;十六岁,我以废太子谋反之罪牵连齐王,将其废为庶人流放岭南;十九岁,我与司徒皇后合谋矫父皇旨意,杀五皇子、十一皇子,终于登基为帝。
我知道,这远远没有结束,我坐上了皇位,却名不副实、受安王与司徒氏摆布。
势微力薄,唯有韬光养晦才是上策。我这些年在司徒氏面前做的幌子足够完美,在父皇驾崩之后,我和十一皇子都是司徒氏的养子,但最终她选择了我而不是十一皇子……自然是因为十一皇子平日锋芒毕露、聪慧过人,而我平庸浅薄,才是最容易操纵的木偶。
如今虽为帝王,我手里却是一点权柄都没有,处处被掣肘。我怎甘心做一个傀儡帝王,自是要潜心谋划着,私下里积蓄力量,伺机除掉安王与司徒氏这两个重臣。
与此同时,我又费尽心思地要找一个人。我一定要找到她。
为此,我甚至将精心培养的暗卫安插在了荣国府隔壁,一壁谋夺天下大业,一壁谋夺她。
但我无法找到她。是我当年疏忽了,竟忘记了问她的名字。她那时候只有四、五岁,如今九年过去,早就长大了,小时候的容貌也完全变了个样吧。
终究是时隔太久了。九年,九年啊,我那时候才十岁,现在再看看自己的模样,可不是认不出当年的样子了么。
我颓然回头,看到光影之下站着的女子,贞妃。我的唇角不自觉勾出莫名的笑意,伸出手去给她:“爱妃,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贞妃,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呢。其一,她的父亲是司徒氏的党羽,且是重臣;其二,她和九年前的那个人……
她们是完全相反的!
茫茫人海中,我找不到当年的人。但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我嘉毅郡王的府邸里有那么多女人,与她相似的也是有的。
但我不想那么做!她是无可替代的,旁人,即使做影子都会辱没了她。
而贞妃……呵,这软弱的女人。只晓得撒娇撒痴,无半点坚韧之心,我倒不如宠着这么个完全相反的人,来提醒自己她有多么重要。
这样软弱的人,也是一个好棋子呢。贞妃,呵,我选了你,便好生地为我所用吧。
这样三年过去。我手里一点一点地握了些势力,威北侯赵家、太子少师徐家,都成了我的党羽。
但我仍旧不可能与司徒氏抗衡。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司徒将军对安王动手了。
他们都是手握重权、野心勃勃的臣子,我早想着把他们都除掉。这一次二者相斗,我也乐得快活,作壁上观。
意料之中的,抚远将军金国政也参与其中。他也是个该死之人,帮着安王揽权,最后却一败涂地。
安王输了,司徒将军赢了。在政事上头,我一向“漠不关心”,都一手推给了我那精干的母亲,司徒太后。这一遭也不例外。
司徒太后对待政敌从不手软,她下旨将安王、金家等进三十名朝臣满门抄斩。
但我看到这旨意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驳回太后旨意的念头。金家啊,若满门抄斩了,那她……
我只知道她是金家的小丫鬟,找了三年没能找到她。很可能她已经不在金家做事或被发卖出去了,但我不敢冒这个险,怕她仍旧在金家里。
我便下旨赦免,只将金国政一人斩首,其余的流放宁古塔。
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是为了她,二则是……金家,还有用处呢。
那段日子里,司徒太后忙着处理安王残存的党羽,我则忙着在金家发卖出去的奴婢中间找人。唉,真是大海捞针啊,金府太大了,上千上百的奴仆,找一个人,还不清楚姓名和面貌,何谈容易啊。
难道今生今世都寻不到她了么?
直到隆庆三年的除夕。我心里揣着朝堂的谋算与在司徒氏那里受的闷气,照例至太液池边散心。
我看到一个女子出现在结冰的湖面上,衣袂飘飘。
我想起来了,数月前初入宫的一批秀女,人还不少呢……我只是权衡之后挑选了一些人来宠幸,如司徒太后的侄女,如那与贞妃样貌相似的叶氏,都是我为着大业谋划了挑选出来的人。剩下的还有八九个人,可不都是无宠的。
我在宫里活了二十多年了,一瞧见这女子的模样,便知她的目的,心里顿觉得无趣。
真当我是个昏庸帝王么?真觉着我会被美色所诱惑?呵,呵,我是平日里装得过头了吧,全天下的百姓,满朝的文武,还有满宫的后妃们,都以为我是最昏庸最无能最好糊弄的男人……
我烦闷地命令随身的内监王德,要赶她走。
她已经看出我面色烦闷,却仍旧不肯服输,终是开口了。
“我是龙女……”
我浑身一个震悚。
我愣愣地瞧着她。我这才开始细细地打量她。现在是大雪纷飞的冬日,她却穿着最单薄的夏裳,胭脂红的舞衣如雾气一般将她包裹。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攥着粉红色的挟带,深藏在宽敞的广袖中,那隐隐的狰狞的冻疮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冷。
她算不得绝色,但那一双眼睛,那眼睛里射出的精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睛。我见过无数的绝色女子,就算是徐如姬,也不会有那样漂亮的眸子。
天底下最好看的眸子不是凤目,不是星目,而是坚强、不甘、睿智、果敢的神采。
我在这个博宠的女子眼里,看到了久违的东西。
我心如乱撞,强自镇定下来,落荒而逃。
没错,是我落荒而逃,而不是她。天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艰难,才能保持着帝王的威仪从她面前离开。
我回宫后,疯了一般地命王德去探查那女子的底细。真的是她么?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金家破败之后进宫做了宫女……
但王德给我的回答让我惊骇——她是金家的庶出五小姐,就是数月前选秀入宫的!
我的脑子差点锈了。天,真的是金家!而且竟是金家的女儿,而非奴婢。
我已经能够肯定是她。
是我判断失误,我竟以为她是个小丫鬟。
天啊,这叫好事多磨么?她在数月前就已经进宫,我却从未注意到她。我知道金家将女儿送进宫为妃了,我也曾打探过这个金小媛,我根本认不出她的模样,只觉得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嫔妃……
天,我的天,她竟就站在我唾手可得的地方。
我坐不住了,连夜要传圣旨。
从王德的口中,我得知了她的一切。她是受家族连累,被司徒太后禁足在琼宫里,日日折磨。
我心里莫名剧痛。我有些恨我自己,若不是我这个皇帝没用,怎会被司徒氏左右,又怎会害得她受这样的折磨。
也不愧是她,金玉。在多么惨烈的境地下,都能生存下来的女子。这样令我欣赏的品质。
我将俪字的封号赐予她。我与她仅有一面之缘,却又有十年追寻。我在圣旨上亲手落下这个“俪”字时,我明白,我已经陷进去了。
我想要的,是天下霸业,是千古一帝。我是帝王,王动情则死……我不应该爱上一个人。
但我终是把圣旨传下去了。什么动情则死,我偏不信!我要得到天下,也要得到她!
我绝不会放弃她。
我将最华贵的琼宫修葺一番赐予她居住,又遣了我最得力的心腹张御医去看顾她。我心里阵阵惊喜着,我恨不得立即就奔到她那里,对她道:“这么久,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遍一遍地回忆起当年的事,那个小祠堂,那些偷来的糕点,她往我身上浇下的一桶香灰……我想把当年的一切都说给她听,告诉她我到底是谁。我们都长大了,都变了模样,但我要让你想起来……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她面前,着一身玄色的龙袍,向她宣告:“你瞧,我赢到最后了。当年你还骂我没出息,我要你收回那句话!哈哈哈哈哈……”
番外——夏侯明(5)()
但狂喜总会过去,我总该冷静下来。
我想,我不应该忘记我们的身份……我是皇帝,她是金家的女儿。
金家啊,金家……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赦免了金家的满门抄斩?我为了什么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一是怕殃及玉儿,二却是为了这宏图霸业……
天,想不到,她竟然是金家的女儿。若她只是金家的奴婢,那倒好说了,但她是庶出的第五个女儿……
这好似是上苍的玩弄。
我本是心心念念地要见她,要给她最美好的爱意,但现在,我却跨不进琼宫的门。
我从未像此时一般地挣扎。我必须要做一个决定,到底要不要利用她……
按着原本的筹谋,我要捧高金家女儿,让她成为后宫里无人能出其右的宠妃,然后等待时机,就可以以她为幌子将金家赦免回来……
金家是最好的选择,本是高门贵胄,获罪被流放,后又被我赦免回来。害金家家破人亡的是司徒氏,给金家加恩的是我。金家人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以金家为利刃,以威北侯赵家、徐家为中流砥柱,再用尽我其余的势力,我就可以与司徒氏一搏。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要把她放在棋盘上呢?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那些危险,承受风口浪尖的可怖,承受后宫那些女人的欺辱与嫉恨……
她与江山,孰轻孰重?
我思虑良久,最终,我一拳打在了乾清宫的书案上。
我夏侯明,绝不会,不会放弃任何一样!我若失了江山,还有什么脸面去站在她面前恳求她的情爱呢?要我为了江山弃置她,我又绝不可能做到。玉儿和这天下,一样我都不会松手的!
***
原来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天河,依旧是那样深。
我多么想大声地告诉她,我爱她。但我说不出口。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不得不痛下决心用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子作为棋子,我怎么有脸对她说那样的话?
我精心谋划了一个局,一个对付司徒氏的局。
我将她放在了我所希望的位置上。现在,她是宠妃金氏。
我在这条路上每走一步都会觉得疼,是心里疼。是我亲手将她推向了险地。
隆宠带给她的是太后的注目,皇后的不满,芳娣、珍嫔、娴嫔等人的嫉恨。如我所预料到的一样,她的处境很糟糕。
但我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那样聪慧,十分明白这些灾难都源于所谓的“隆宠”,也就是源于我。
她竟然开始厌恶我了。她觉着,是我将她至于炭火之上。更重要的是,她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昏庸、暴戾的气质十分不齿。
天啊,这是天大的冤枉啊!玉儿,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是个明君,明君啊,现在做出昏庸的样子,不过是幌子罢了,你还真信了啊……
在玉儿第一次的侍寝时,我看破了她眼底的厌恶。甚至还有……对房事的恐惧。
天啦,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如对待方婕妤一般对待你吧?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虐杀方婕妤只是因着朝堂……天啊,天啊!
我当时真的想哭出来,玉儿,你错怪我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喜欢我也就罢了,竟还对我有了厌恶,还把我想象成商纣那样的暴君?天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为何要让我来受这种罪。玉儿啊,你就算打我骂我也好,你也别厌恶我啊!
我那时候真的想把自己的大计一股脑儿跟玉儿说出来。我想说,玉儿你误会了,我不是昏君啊,更不是暴君!
唉,这也怪我呀,怪我把你当成了棋子利用,给你找了许多的麻烦……可是玉儿,你怎么就不体谅一下我呢?我利用了你,是万般无奈的选择,为此我生怕你伤着,这才命张御医专程看顾你,为你挡下后宫女人的暗箭。每一次去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