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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谛量嗔耍 �
田公公快速地扫一眼红宝石的成色，继而就满脸是笑，连连道：“为小主做事不敢言辛苦！日后若小主有事，尽管支使老奴就好！”
我仍是客气地笑。支使他我可不敢，他是内务府的大总管，多大的权柄。我只求若我那一日落魄了，他不要克扣刁难我就好了。
我留他进内喝茶，他推脱了，道还有旁的新妃要去安顿。田总管走后，我便打量起新挑的下人来。
他们跪在地上，给我磕头行大礼。
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面上又有渴望被赏识的逢迎神色。我是出身荣国府的金小媛，他们能被分来我这里，是运气。若我日后扶摇直上，身边的奴才也是前途无量。
我令几人依次说了名儿，两个宫女分别唤作茉儿、玫儿，四个内监是小印子、小初子、小桂子、小连子。我瞧着小连子有二十岁了，年纪最大，回话也最沉稳，便让他做首领太监；迎蓉忆芙是我的家生丫鬟，自然是她们做大宫女贴身伺候我。其余的两个宫女安排在殿内做些擦洗、传话的活，三个内监做外头的杂役。
我吩咐完，又想起一要紧事，问小连子道：“不知咸福宫的主位是谁？”
小连子笑答道：“咸福宫无主位，只有偏殿住了两位才人，位分低于小主。”他稍稍一顿，又压低了声色道：“原本住在正殿明瑟殿的是张贵嫔，上个月触怒龙颜，被赐了白绫。”
我一听就浑身打起抖来——白绫！赐死！
我刚进宫，对这个自然很害怕。伴君如伴虎，身为嫔妃，也是随时可能被赐死的！
而触怒龙颜……我又想起那个选秀时溜掉的皇帝。果然如传闻一般，喜怒无常脾气大，动辄取人性命。可怜我今后的人生竟是伺候这么个人物！
好一会儿，我心里才平静下来，命下人们各司其职。迎蓉亲自去安顿我带来的衣箱，那都是最最要紧的东西，不敢假手于人。小连子很机灵，上前问我道：“请小主的旨，这屋子里的各类摆设，是否需改动？”
我想了想，道：“寝殿里摆了三盆茉莉，看着挤，都挪到前厅。再把左侧间的桃木小几搬到寝殿，把前厅里两个绣墩也搬到寝殿。恩……还有，床上百合撒梨花的大帐子给我换掉，换成小一点的。”
第三十四章：入宫（3）（）
我喜欢宽敞清净的寝殿，这里的东西虽富丽堂皇，但摆设太繁琐了，我看着挤。
小连子一一记下了。
我又想了想，道：“对了，你去查查库房，看都有什么书？把前厅八仙柜上的那些书全换掉，换成话本和游记，就是九域志和儒林外史一类。要好看的！”
八仙柜上的藏书我扫了一眼，全是史记、列传、女训、论语，太倒胃口了。
一切吩咐完，小连子领着人去收拾了。又过了片刻，一位墨绿色尨服的公公进来，请了安道：“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将这些赏赐送与金小主。”
他身后的内监们依言抬上三大盒礼物。我赶忙谢皇后恩赐，又留这位传旨的内监喝茶。他恭顺道：“小主抬爱了，奴才还要去旁的小主那里，不敢耽搁。”
我便赏了他银子令迎蓉送他。
皇后是嫡妻，我们妃妾刚嫁进来，自然要送赏。然而我一看那些东西便知，其余十一人的赏赐必不如我。两个宫女茉儿、玫儿看着盒子里满满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喜滋滋地，与我笑道：“这样厚赏，可见皇后娘娘对小主很是看重！”
我看一眼她们二人，心里却半分喜悦也无——如今，我是被死死地绑在了皇后的船上，逃也逃不掉了。被人收买就要为人做事。
罢了，这个结果还是我自己拼命争来的。若没有皇后，我早被安王世子折磨死了。
一场忙碌下来，天色已晚。我用过晚膳早早地安寝了。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断地思考着我的将来——我对我的住所衍庆阁很满意，华丽富贵，谁不喜欢呢。晚膳我用了四菜一汤，有我爱吃的香酥羊排和鲫鱼汤，丰盛奢侈。能够吃好喝好睡好，每月领二十两的月例银子，有八个下人服侍，有御花园、太液池、明台、重华宫小佛堂等宫廷七十二景随意逛，还不用干针线活。太幸福了！
想来，只要我日后在宫内安安稳稳地，不犯错，不受贬斥，我就能过好日子了！
我费尽心机进宫来，只是想要保命。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至于那攀龙附凤、荣华富贵，我是没有一点点奢求的。甚至对于情爱……我亦是视其如尘埃。在生存面前，这些都实在太奢侈了。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的安稳。
只可惜，这安稳二字，却是不容易的。
***
宫里规矩，新妃进宫第二日觐见皇后与各宫嫔妃，遂我早早地起身准备。
迎蓉最擅长梳头，她按着我的意思，三两下梳好一个如意平云髻。忆芙选了一对蝶形镶玛瑙鎏金发钗并三朵海棠绢花给我插上，又挑了一耳三钳的珍珠坠子。昨日内务府拨给我的份例中有十二件秋冬的宫装，颜色、样式中规中矩，我从中挑了一件花青色的。我装束妥当，上下打量了自己，确定站在人堆里不会被注意了。
不过……想不被注意也难，我是此次秀女中第二高的封位，家世又那样显赫。
我是从五品，没有玉撵可承，只好一步一步地走。皇后的凤仪宫在乾清宫正后头，我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宫里和我们荣国府一样，需要晨昏定省，以后每天早上、晚上都要走这么一次，实在是太烦了。而只有三品贵嫔以上的位分才有步撵，那个步撵我没坐过，总之肯定比轿子舒服。若能坐在上头每日悠悠哉哉地被人抬着，也挺不错的……
可我只是从五品！
第三十五章：觐见（1）（）
等我到了凤仪宫，立即有小宫女从里面迎出来，朝我行了礼，引着我进宫门。与此同时一个小太监快速地跑了进去，想是去通禀的。
凤仪宫很大，院落空旷，殿堂宽敞，所用之物与那日选秀的交泰殿是一般的华贵，只是各类摆设装饰、花卉山屏不那么繁复，这么一来，显得地方更大了。我那日殿选时初见皇后娘娘，她虽不是很漂亮，却十分端庄娴静，一眼看上去就有骨子里的高贵。今日看她宫里的布置，便知她的确端庄，不失国母风范。
我进殿时，皇后娘娘已经用好了早膳，在最上的位子上正襟危坐。皇后赵氏，字宫裁，选秀那日她穿的是明黄色的朝服，今日换了件暗红色的大袖宫装，依旧是选秀时那副端庄的样子，坐在凤位上腰身挺直，想是即便累了也不会靠一下椅子背的。
皇后下首是一溜两排红木扶手椅，有数十位嫔妃按着位分端坐。皇上刚登基三年，后妃并不多，除了这一次新选的嫔妃外，也就只有这十几位了。
我们十二位新妃先给皇后行了三拜大礼，跪在地上受皇后教诲，无非是“敦肃宫闱”、“谨言慎行”、“勤修内德”、“用心侍君”等等。皇后最后还加了一句，道：“宫里的姐妹多，你们都要和睦相处。我们都是一家人，须知家和万事兴。”
一家人？
我在心内冷笑——皇后娘娘与大太太是一样的脾性，用温和而幼稚的华丽谎言，掩盖着人尽皆知的丑恶真相。
皇后训诫，我们恭恭敬敬地跪着称是，旁的嫔妃们也屏息凝神、神色恭谨，对皇后很是敬重。整个凤仪宫里的气氛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皇后气度雍容，妃妾低眉顺目，尊卑有序。
我想着，能暂时倚仗这么一位皇后，还是比较幸运的。我父亲曾与我说过，道“皇后娘娘生育嫡长子和两位公主，如今虽不受宠，在宫中的地位却十分稳固，不容小觑……”我今日见着皇后，也觉这棵大树是值得倚仗的。
皇后终于训诫完，扫视一眼座下，又道：“三日之后就要安排你们侍寝了。新妃里头，数着司徒嫔封位最高，按着规矩，你便是头一份的。你可要好生准备。”
司徒静仪忙屈膝道：“妾谨记娘娘教诲。”皇后又温和地笑笑，道：“你别紧张。你容色秀美，在京城有才女美名，出身又显赫，皇上见了你如何不喜欢！”
皇后一句话将司徒静仪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司徒静仪惶恐万分，连连道：“娘娘谬赞……”
而其余的嫔妃们看她时，皆神色不善。
看起来，皇后与太后的确不合！而且是相当的不合！
皇后夸完了她，又朝左手第一位空着的椅子上瞥了一眼，对我们道：“芳娣夫人昨晚服侍皇上，想今日又要迟了。你们先给懿妃、宁妃请安吧。”
哦，原来这个皇宫还是不那么规矩的。就有这么一位芳娣夫人，是唯一敢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
而这么看来，芳娣夫人果真十分受宠。
第三十六章：觐见（2）（）
因皇后说了一句“服侍皇上”，我便看到那些坐着的嫔妃面上都有嫉恨的怒火。皇后也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遂我们先给懿妃、宁妃二位请安。懿妃是面容温和的女子，说不上艳丽，但却有一种淡淡的、眉眼不惊的美丽，看着叫人舒服。
懿妃笑吟吟叫起，又与我们寒暄两句，道“皇宫地处北方，冬日里寒冷，从齐州与江苏过来的妹妹都要多穿点……”
她这样温和，我们都轻松下来。贵人裴玥容大着胆子与懿妃笑道：“嫔妾外祖家是齐州，那里很暖和！娘娘也是南方人么？”
“哎呀！我也是齐州人！”懿妃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亲亲热热地携了裴贵人的手道：“怪不得看着你就有几分亲切之感！”
我知裴玥容的母家平阳侯家是与镇国公司徒家交好的，她与司徒静仪也是自幼的姐妹。而懿妃、宁妃都是当年太后娘娘给皇帝挑的侧妃……
皇帝是先帝的十二皇子，自幼丧母，被先帝的皇后抚养。他初封嘉毅郡王，与嫡妻大婚后，太后又做主给纳了四位侧妃，便是最得宠的贞妃、当今的懿妃宁妃、还有获罪被贬的良妃。如今贞妃殁了，追封贞顺贵妃；良妃囚于冷宫自缢，之后皇上后悔了，追封哲悯贤妃。
这么看来，如今懿妃与太后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否则裴玥容也不会与她亲近。
我把自己藏在司徒静仪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默默听着裴贵人和懿妃闲话。我正出神，突闻懿妃和善地说了一声“这位就是荣国府的贵女金小媛吧！”
我赶紧上前。懿妃打量了我两眼，笑说：“也是个标致模样，本宫一见就喜欢！咱们都是姐妹，你若不嫌弃就叫本宫姐姐吧。”
要我叫姐姐，她却又自称本宫，这话说得有多别扭！既要彰显自己的贤名，却又要威慑与我。
我心里不喜，面上却惶恐着，连连道“不敢违了规矩”，推了半天我也没敢叫她姐姐。
懿妃见我一副过于恭顺死守规矩的木头样，顿觉无趣，说了两句就不再理我。
我们拜过懿妃，又拜宁妃。
宁妃面上淡淡地，不为难我们，也不似懿妃温和。她叫了起，就再不说话，兀自坐着喝茶。
我身后的才人文盈盈小声与我道：“姐姐不知，宁妃娘娘和谁都这样，都不怎么亲近的……”
我微微点头，宁妃这样子，我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随后又见了陆昭容、李淑媛、秦贵嫔等人，她们都不受宠，和我们依礼见过，再无多言。
这么拜了一圈儿，方才听宫门处传报道“芳娣夫人到——”
不仅是我们，连原本坐着的嫔妃们也纷纷起身，众人齐齐给芳娣夫人请安。
芳娣夫人是皇后之下的最高位，她是在四年前进了潜邸侍奉，如今不仅位居高位，且最受皇帝喜爱。她是从一品的夫人，上头还有贵德淑贤四位正一品妃位空缺，得正一品封位的就只有追封的已逝之人了。
第三十七章：觐见（3）（）
我一壁行礼一壁抬眼去瞧她，顿时吃惊至极。我不知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美貌的女人，瓜子脸，柳叶眉，白玉一般细腻无瑕的肤色，精致地如画中人一般的五官，红唇柔软而鲜艳，却能看出她根本没有用唇脂。
她由远而近地渐渐走近，步履袅袅娜娜。我身旁的几个常在、选侍皆面露惊叹神色，我听到身后有人悄声赞叹“简直如仙人下凡……”
这样的女子，皇帝怎么可能不喜欢……芳娣比四侧妃晚一年进府，因四个侧室的位子都被占满了，她初封便只是贵妾。而如今，四侧妃里死了两个，另外两个还在她之下。
这不仅仅是倚着美貌能做到的吧。
芳娣夫人先对皇后告罪，皇后丝毫不计较，只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