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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喜欢阮元沛呢?”
问题好像一支直直刺过来的利刃,水牛冷不防被刺个正着,傻住了。他哪想到球球也会这么直接,支吾了半天才开始思考问题,可正因为认真想,才知道问题难解。
“呃,有一天就知道自己喜欢……大概因为是他吧。”
这个答案让燕裘皱眉,毕竟连吴水牛都觉得很离谱,这跟废话没有区别。
文艺片可以用一句‘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来搪塞,可是用在现实中却不切实际,会喜欢一个人总有会吸引人的特别吧?可是水牛越想,脑袋里越糊涂。
“果然,这根本是不成熟的错觉。”
燕裘轻轻叹息,因为表情严肃的关系,少年人面容清秀的线条益显冷硬,添上几分绝情味道。
“才不是。”
水牛几乎立即就反驳,但由于没有理由,气势单薄,立即就被燕裘一个冷眼压下去。
“你根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必自欺欺人。”燕裘脚步放快,语调随情情绪渐渐飘高:“我对你……那是想了很多年,深思熟虑才确定的,但为什么你就这么草率地认定阮元沛呢?你们同事八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怎么偏偏现在就要热恋呢?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分不清他看中的是你还是你的身体吗?”
“我……”
“换了今天燕十六和吴水牛都在,他们都认识阮元沛,你觉得他会挑谁?你说。”
他们走得太快,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的说话,只觉得两个人是在争吵。
水牛紧跟步调,话却答不上来,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直肠子,但他现在答不出来,问题太过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答清楚,而且敷衍了事,儿子也不会接受。
“球球,我现在想不到答案,但你愿意谈就好,我想清楚再回答你,好吧?”
“不用了,我都想过了,你们根本就是头脑发热,一个是头脑发热,另一个负罪感作祟。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想清楚,阮元沛觉得亏欠你,一味宠你,而你急需要人承认,就一味依赖他,他们根本就是‘需要’对方而已,这种不成熟的错爱,早应该清醒了。你既然用另一种方式活着,我可以不怪他‘害死’你,而且我已经承认了你,所以你也不需要再仰仗他过活,一切回到从前,你不能接受我也好,就像从前一样好了。”
长长一段话听下来,吴水牛从开始的无措到最后竟然异常平静,他步调不变,却不再像刚才好样狼狈。大大跨开步代,却走得坚定,没有半丝犹豫,使得燕裘也回头偷瞧他。
“球球,在你眼中我是个没骨气的人吗?”
“……不是。”
“你记得我到今天为止,为什么低过头?”
“……我。”
“你知道我不喜欢解释,如果问我喜欢不喜欢大夫人,那我选喜欢,爱不爱他,也是选择爱他。可你不是我,你打小就爱寻根问底,所以等我想清楚再慢慢给你解释,给我些时间吧。”
从开始的平静到后来带些安慰味道的语气,交织成一片网,绞住了燕裘的心脏。
燕裘咬住下唇,一股淡淡的甜腥味打舌尖泛开,刚才的精明锐利不再,惨白脸色好像溺水者,惶恐地挣扎,死死拽住救命的援手——即使那只是一根脆弱的稻草,只要有一线生机也是不放过。
不知不觉已经走近校门,燕裘容易放慢脚步,水牛一下子超前半个身位,回头见着儿子痛苦的神色,可心痛,连连暗骂自己不上道,这能跟儿子较真个什么劲,事情可以慢慢来,他知道大夫人绝对有这个气度等下去。
家人和恋人之间总是难以取舍。
但水牛也没有怨怪谁,毕竟这夹心饼的馅是他自己要当的,自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想了想,决定先稳住儿子,于是堆满笑容劝说:“好啦,我们先放下这事,到超市去买菜,我做大餐给你吃,好吗?”
通向学校大门的林道刮起一阵强风,葱郁树影川流似地游动,刮起地上浮尘迷眼,纷纷往校门外走的年轻人绘绘抬手护住眼睛,乘着凉风笑出他们的年轻活力。
然而风中,燕裘的笑容却相反,倒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罪孽深重到要放弃自我程度。
吴水牛若有所觉,才回这头看,发现门外有很多人,不是学生,也不年轻,穿着黑色西装,整齐得连神情都一致,而且站的是军姿。这个阵仗,水牛很多年前就见惯不怪了,他知道这是燕家的人。这些通常是退伍军人,燕家总喜欢从中挑选人才收揽己用,加以培养就能成为支撑起庞大家族的力量。
未等吴水牛明白,燕裘已经越过他走出校门,他只好跟上去。
果然,燕南飞从其中一输矫车下来,从容地迎向二人。
“上车,都准备好了。”
燕裘不语,水牛就沉不住气了。
“搞什么?”
燕南飞轻挑眉,喃喃:“我以为他有跟你说清楚。”
“什么?”水牛满心疑惑,他有不祥的预感。
燕裘依旧不语,眼神已经偏向无人的一侧。
燕南飞眉头皱紧,不再期待侄儿,径自说:“你和燕裘一起回燕家。”
“靠,谁要回去。”水牛一把拉过燕裘,狠狠瞪这小堂弟:“我没说要回去,阿飞,你再胡来,小心我揍扁你啊。”
燕南飞揉揉额角:“不是问你意见,爷爷说了,要见你们。”
抬出燕家老太爷,水牛傻眼,更加不解:“那老头为什么要见我,我又不是什么人,才不要,球球,我们走。”
然而才走出一步,一股拉力让他不得不止住脚步,他错愕地回首,看着杵在原地的燕裘,眨眨眼睛,问:“怎么啦?”
燕裘仍然不说话。
燕南飞看不下去,打了一个响指,好些黑西装们就将他们俩围起来。
水牛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被黑社会包围的良民,有感而发:“靠,怎么越混越流氓了?”
燕南飞额角轻跳,白了这口无遮拦的小子一眼,冷声说:“你认为我怎么会来?是燕裘要我们来的,是他跟爷爷联系的,至于他是怎么说服爷爷把你也列入名单中,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令行事,别为难我。”
水牛不敢置信,他看着燕裘——他的儿子,等待解释。然而他等来的是燕裘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的竟然是他教给的制敌擒拿手。他傻傻地被带走两步才知道甩开钳制,退到安全范围,他的心情难以言喻,心痛,有关于背叛,也有关于亲情。
水牛揉着手腕,强行挣脱控制的代价就是痛楚,他也不激动,闲话家常似的说:“我没有想过……你会做这种事。”
燕裘双手握拳,惨笑:“是你让我没办法,我们都需要冷静。”
“你就想到这种操蛋办法?”水牛横眉怒目,毫不掩饰怒火,一脚踹到车屁股上,砰一声,名车也凹了一块,还不够,又踹了两脚,他这才吁了一口气,回头瞅见儿子的脸色越发惨白,骂:“靠呀,敢作敢当,这脸色是怎么回事,有种陷害你老爹就该更加理直气壮一点,不是有自己的大条道理?现在这算什么,嗯?没有决心就别做,你这孩子真是傻透了。”
闻言,燕裘一咬牙:“我不认为我有错,我们一起回燕家去,早晚你会清醒。”
“谁不清醒了?我才不要回去。”
两个人竟然不顾情况吵起来,燕南飞抬手看看时间,实在不想担搁了,就插话:“哥,你别反抗了,爷爷很憎恶阮元沛,要是再闹下去,谁也保不准顽固的老人会做什么。”
吴水牛眼神像利刃,冷冷杀去,声音更冷:“你们敢动他!”
威胁的话才出口,燕南飞就后悔了,他怎么会忘记堂哥那身硬骨头,敲不碎,打不断,这会儿不是激怒一头野兽吗?
“不是我要……算了,带上车。”
一句话落,黑西装就要拿人。
水牛只看燕裘一眼,最后抿紧唇转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翻一人,突破包围拼命跑起来。原本看着是个年轻人,大家都轻敌了,哪想这一脚踢得干净,受过严格训练的人竟然立即给踢昏过去了,待大家回过神来,人已经跑远,只好赶忙追去。
燕裘心脏一紧,也跑去追,只是拐个弯,早就没人影了。
他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可是他不能,因为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拿手背擦了擦眼睛,他缓缓地挪向矫车,躲开叔叔送过来的面纸,默不作声地坐到车子里。泛酸的眼球对光线特别敏感,拿掉眼镜;以手掌捂住是刚刚好,可以把眼泪捂回去,他的脑中不断闪最后的眼神。
爸爸扔下他走了。
第五十九章:出逃
“休想。”
话筒被重重按回原位,搁在上头的手好一会才拎起手机,迅速拨号。
阮元沛一手揉按额角,眉间深锁,耳边却听到关机提示,他只觉心头一紧,即使了解吴水牛的实力,却止不住担忧。
刚才那一通电话是燕家打来的,意思大致上就是要他让出吴水牛的监护权,否则燕家会有所行动……例如在这次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案的嫌疑人名单上‘稍微’提及他。阮元沛完全不怀疑燕家有能力把他扯下刑侦队大队长的位置,只是燕家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他阮元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何况吴水牛这个大活人比起那些死物重要得多了。
阮元沛把玩着手机,他根本没有空想燕家接下来的举动,扶颌思忖。就他对吴水牛的了解,那个人平日再随意也好,在某些细节上面却做得特别仔细,例如手机就是一项,为了跟儿子和队员保持联系,燕十六开就非不得已则绝不关机。他跟燕十六相处了这么些年,除去出任务需要,就只有当事情严重得上头要提他去训话那会儿了。
福至心灵,阮元沛眉梢轻挑,当即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匆匆往外走。
队员们听见开门声,不经意抬头,却见队长神色严肃,当下个个搁下手上活,等待指示。
徐徐环顾这些队员,阮元沛唇角轻勾,突然间明白燕十六怎么就这样安心挺身挡子弹。的确,燕十六有一双识人的眼睛,总能够从沙石中淘出金子,这些队员平日虽然放浪形骸惹人侧目,到了重要时刻却特别可靠。
见自家队长笑而不语,队中干部们面面相觑,就在他们忍不住主动发问之前,阮元沛及时开口。
“我从今天开始休假,销假时间未定,而队长事务劳烦老万照看,其他人各司其职……这期间如果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大家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用尽办法八卦,但不要来烦我,否则扫马路一个月。”
众队员投以鄙视的一瞥,决定忽视这无良的领导。
“朱飞。”阮元沛拎起朱飞。
这红头发小子正在边吃甜点边找茬的,被这一拎把最后的茬漏掉了,时间走尽得了个Gave over,顿时泪流满面扑上凶手,腔调哀怨:“大嫂……你赔,你赔。”
阮元沛把西装外套罩头盖上去,在大伙上脚践踏之前把人带开,扔下简洁话语:“走。”
阮元沛的车子刚刚驶离停车场,立即几辆车尾随而去。
朱飞拨弄着匆匆以染发剂上色的黑发,似乎不满于朴实的颜色,满脸嫌弃地揪了揪发尾,把口香糖嚼得更狠。从后视镜注意到尾随车辆,嫌弃表情立即被得意取代,径自吹起泡泡又压破,立即给自家队长报告。
阮元沛挂断与朱飞的通讯,推了推脸上大框眼镜,抬头看向污迹斑斑的镜面,镜中倒映着一个神情拘谨的男人,三七分头,西装服,简直就像普通的神经质上班族。镜中男人支了支眼镜,稍候又换了一种比较娘的侧推法,这才轻点头,转身走出洗手间。
因为实在与平日形象相差太远,他耷着脑袋一路走过去,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接着他利落地跟上几个刚刚办完保释手续的人身后,顺利登上公车。坐在角落座位的阮元沛像个透明人,只在下车的时候,顺手拎了个东西下车。
众目睽睽□格高大的上班族轻轻巧巧地把骂骂咧咧的小混混拎着走,几个同伴愣了愣,也惊叫着追下去,车上乘额投以既欣佩又担忧的目光。
“找死了,敢提老子。”几个小混混仗着人数优势,也没把这看起来特别高大的上班族放在眼里,掳起袖子,甚至有人掏出蝴蝶刀,准备围殴这不知死活的家伙。
阮元沛瞄一眼腕表,揍完,再瞄一眼,已经浪费了三分钟。
长叹一声,也不看地上被揍得七零八落哼哼唧唧的小混混,转身匆匆往街道内侧走。进了一家食肆,就直直往后门走,服务员是见怪不怪了,懒洋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