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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监国-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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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哥,这话只说到这里,前因后果再如何我都不会问。”她回握住他的手,“老许我已经叫人远远地送走了。只要我在朝堂上一日,就会封死这件事。你若愿意,就同持仪好生过日子,这话再不提了,再不提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流言是禁不住的,我同持仪,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有朝一日大白于天下,我与她也只有自裁方能同长孙氏撇清干系。”

    她按住了他的手劝慰,“五哥你不能这么想,哪朝哪代皇宫里没有些苦守着的秘闻,无非就是尽些心力而已。身后事那就更不必提起,由他人说去。当年赐婚谁都不明白,谁也不怪;如今只是苦了你们,可即便如此,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强。”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长长久久地坐在矮几后头,连枝烛台上的白蜡熬干了最后一点泪,扑簌簌地熄灭了,一缕青烟很快地散开。

    长孙姒伴着他坐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方才南铮同她说的话,她开始后悔起来。若是早知道是眼下这个局面,什么入局出局的再不会来见长孙瑄,只同他问问南郭深的事情,随他说与不说。

    可终归说到底,她还是认为那些是流言蜚语罢了,不足为信。

    如今这副模样,皆是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认定了卡住长孙瑄知道凶手身份的事情,就能套出南郭深的情况,结果呢?

    她叹了口气,长孙瑄回过头来看她,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却仍旧劝慰她,“阿姒,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何取舍自己个儿明白,不要为了我的事情乱了本该的行程。”

    “五哥”

    他摆了摆手,“你不是想知道南郭先生当年的事情么,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那佛堂是我到了汉州之后为先生所建,他于我阿娘同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在他危难之时袖手旁观,是我不义在先,所以在此赎罪。”

    这些她曾经听老许提起,可当年世宗一意孤行,谁能劝阻的了?

    长孙瑄又道:“我去看先生最后一眼,他深知辩解无用,说的话并不多,只托我能照拂他的门客和家人。我保不住先生的家人,后来听闻偶有为他翻案的人才施以援手,贺季便是其中之一。哦,对了,还有件事情,不知道真假,我也是听旁人提了半句。先生曾有位红颜,共育一女,事发时不过一岁。”

第138章 隔墙之言(四)() 
“南郭先生尚有个小娘子在世上?”长孙姒有些惊喜,忙问道:“你可曾探听到她的下落?”

    长孙瑄摇头,“不曾!我得知这个消息都是十九年了,也是那起子朝臣听说先生尚有一女在人世,寻找的动静大了被阿爷晓得,无意间提过,当时发了好大的火气,惩治了几个办事不利的朝臣,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好奇道:“那母女是什么人,曾住在何处?”

    他想了想才道:“先生的那位红颜曾是名乐伎,善弹中阮,不晓得先生是在哪处遇上她,何方人士,又在哪处谋生,当时只当是一段露水姻缘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南郭家被斩不久,当时沿途随着先生的一位参军醉后失言,这桩事情才传出来。只说督修惠通渠时,她曾抱着个孩子到归州见过先生,二人举止亲昵,先生身边的人都甚是尊敬。”

    归州自汉州往东南六七百里之地,沿着惠通渠从绛州道归州快的很;而且自汉州走得快些四五日也就到了,她正愁着离开这里往哪去,不成想南郭深当年有个侧室在归州。即便如今寻不到踪迹,问一问也总比到处乱转强些。

    长孙姒看了看长孙瑄的反应,约莫没有方才那般悲切,净了面仍旧是往日温润的郎君,她仍旧放不下心来,不敢问得猛了,“那,五哥当初还知道别的传闻吗?”

    她小心翼翼的神态长孙瑄看在眼里,他勉强笑了笑,“先生当年对他们母女保护的甚好,连她们落脚的去处都没什么踪迹,更没有人说的清楚她们长什么模样。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那么些人寻,孤儿寡母的很容易被找到,也不至于十五年杳无音信。”

    她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如今过了这么久,若是找起人来那更是不容易了。”

    “这倒不一定,”长孙瑄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看得出你想翻案的决心很大,你很聪明,又善于琢磨人心你先别恼,这着实是夸奖你。”

    他难得放纵地笑出声来,“这么些年不见你,小脾气倒是长得快。玩闹归玩闹,我方才同你说的话要记得。南铮是敌是友,暂不清楚,你要给先生翻案,又要防着他,孤身在外难免捉襟见肘,若是实在不称心倒不如把慕璟带上。虽说,你们已经和离了,多少年的朋友之义还是在的。”

    她不置可否,只是好奇地问:“五哥昨日不还是说我推翻这桩案子是不孝,如今怎么又赞成了?”

    他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赞成你翻案,毕竟往后很多情况是无法预料的。当年的案子牵涉甚广,若真是追究,如今朝中的官员有几个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尚有致仕还乡的,以后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可是五哥,你愿意看着南郭先生永世背着这种别人强加的罪名吗?”

    他摇了摇头,“当然不想,我希望他们能洗脱冤屈,身后有安身之所,阿爷当年酿成的大错会有完满的解释。可终究,也只是想想,不敢妄动!不提家室牵累,也不提世俗偏见,也不过是我贪图安逸不敢作为,怕惹祸上身罢了。这些年身上的意气早被消磨殆尽,如今待在汉州的长孙瑄早不是你昔日意气风发的五哥,所以若你觉得这件事是对的,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停下脚步,也莫要放手。”

    长孙姒饮茶的手顿了顿,抬眼望着他,“五哥你这么说叫我好生惶恐,总觉得你也会牵连到这件事情里来。等到翻案的那一日,好像也要把你捉到牢狱里似的。”

    他笑得矜持,手指聊赖地在膝头上滑了滑又缩回了袖子里,“那你就没有这个福气了,虽然我不是个好人,但是你抓不住我。”

    抓不住而不是不抓,所以这里头有什么旁的意思吗?他也牵连其中,可又为何笃定她找不到蛛丝马迹呢?她抬眼看他平和地饮茶,那茶水是新添的,入口甘美,却不是原来的味道。

    两人再没有交谈的意思,相伴坐了半晌。长孙姒起身,临去前又给他的烛台换上了新蜡,他却摆手止住了,“不必要了,你自去玩吧。好好收拾行囊,莫要再同小时候似的,丢三落四。”

    她的去意已经这么明显了么?手里二指粗细的蜡烛终究还是没点上,她对他福了福身,转身时却听他最后道:“今日同你说的话,好生掂量,记在心里头。我仍旧是希望你好好的,无论日后我是你五哥,你还是总跟在我身后要抱要背的小丫头。”

    她心头泛酸,忍住了泪道了一句是,悄无声息地下了楼。外头的天色不好,隐隐要布雨,哪里都是阴沉沉的。路边的树下挨着一个人,垂着头,手里的折扇撑开翻来覆去地看,不过几丛娇贵的牡丹,几行名句,却是看得认真。

    长孙姒路过时瞄了一眼,得不着法门,却被慕璟抓了个正着,“看来你阿兄同你说的话还是记在心里了,我早就同他说了,兄妹之间大小声再正常不过,可他就是抹不开面子。你瞧,如今不是事半功倍?”

    他抬眼看她,却愣住了,抬起手探过来却被她躲开,沉声道:“怎么还哭了?长孙瑄看着挺温和,说话怎么这么重啊?嘿,赶明儿才要好生同他理论!”

    她终究不习惯和他亲近,避开了一步,无所谓地笑了笑,“当年你被你阿爷打得满地找牙来向我求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

    他拿扇子指了指她,“就不能对你好啊,揭人伤疤,肆意嘲笑,你看你最近都是什么德行!再说当初你救过我么,你救过么,还不是被阿爷一块揍了?”

    长孙姒气不打一出来,瞪着他,“当初谁说有福同享,有难同”他看着她的眼神太过专注,反而叫人徒生尴尬,这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她摆了摆手,“陈年旧事不提了。”

    慕璟却递了帕子来,有些嘲弄,“我知道,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不过话说回来,过去的才叫旧事,过不去的那叫疼。”

    她极其怪异地将他望了望,终究没有接他手里的巾子,“你今天怎么这么矫情?我明儿就走了,你还在这继续打扰他们夫妻?”

    “什么叫打扰,”他收回了手,巾子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再没叫她看见,“我们多少年的兄弟情义,你一个娘子懂啥?这叫叙旧,小爷我看你最近挺伤感,明儿就随你们一道走吧!别这么感激地看着我,出了汉州地界,我回京城,你爱去哪去哪,谁也甭管谁!”

    “谁稀罕!”长孙姒踢了他一脚,“慢走不送!”

    他在她身后捧心哀嚎,“你有没有良心?”

    回园子的时候,烟官正指使着五六个女史进进出出地整理行囊,来的时候空手而来,去的时候长孙瑄却派人给她整理了几箱吃穿用度。她垂着袖子站在廊下,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心肝的白眼狼。

    赵克承一脚跨进院子里来,气没喘一口就被烟官一脚踹到她跟前来。长孙姒看他狼狈的模样,笑道:“跟着南铮,需要这么束手束脚的?”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他一口气卡在嗓眼,憋得脸红脖子粗,讪讪地笑了笑,“我,我如今是殿下的人,殿下的人,唯殿下的令是从!”

    她嫌弃地摆了摆袖子,“什么事?”

    “两件事,半好半坏!”他没那个胆子问她先听哪一个,规规矩矩地说话,“好的是,泸州府传来消息,哗变的府兵已经全被羁押起来,审问完了就全部处决。如今正在整饬泸州的风化,百姓倒是没有如何惶惶不安。只是,滕越他不知下落!”

    “什么叫不知下落?”

    赵克承抹了抹头上的汗,“他去同叛军首领商议大半个月不见动静,昨儿清晨忽见泸州城门大开,叛军头目被杀,叛军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被捉住的。搜完城仍旧谁也没见着人,问了同去的两个参军,他们也是许多天不知道他的下落了。审了几个叛军首领,都说他进城后被暂时扣了起来,结果第二天就没了人影。”

    她垂着头捏着袖子,“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下落,估摸着你们是找不到的。”一个死而复生的佞臣之后,消失可不是比在世招摇好上许多?她接着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赵克承清了清嗓子才大着胆子道:“也不知道高罪人和徐罪人使得什么手段,圣人几番去瞧她们,还带了几封信出来,赦免之意在太傅和狄阁老面前都提起过。”

    长孙姒冷笑,“圣人自幼丧母,对他们这般年岁的娘子都会无比的亲近,没人在身边约束着难免行为就没了规矩。狄如靖虽然与我不合,但是到底挂心社稷,能辨是非,朝堂上有他约束着尚可,宫里自然就不成了。你派人知会一声,给她们俩身边换上有眼力劲儿的约束,再敢张牙舞爪的寻个由头直接打杀了,叫高家和徐家来领人。”

    他唬得够戗,仓皇地跑出院子办差去了。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雨,倾盆似的往下倒,烟官坐在窗子下发愁,念叨着明日可千万得是个响晴天。伺候长孙姒躺下,熄了烛这才出门点验箱子,却被站在雨地里失魂落魄的慕璟吓了一跳!

    “慕中书,您这是怎么了?”

    他闻声抬起头来,话被雨声打得粉碎,“叫阿姒,汉王,没了!”

第139章 茕茕孑立(一)() 
捂了一个冬天的力气悉数散开,外头雷雨交加,似乎一个雷端端正正砸在当院里,亭台水榭都跟着震颤;风涌进来把落地的帘子撕开一个口,雷声趁机钻了进来,把榻上的人从梦里惊醒。

    长孙姒睁着眼睛望着被雷电惊得闪烁的屋子,心头悸动怎么也安生不下。起身唤了一句烟官,好半晌没人应她。

    她以为她睡得沉没听见就按着床沿溜下地,踩了半天才寻到一双木屐来套上。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外走,脚下一陷也不晓得绊在哪里,重重地摔到地上,腰后还垫着死硬死硬的矮榻。

    这回彻底没了方向,她歪在地上再不愿动弹,捧了腰揉的直皱眉头。里面的动静大了,惊了外面说话的人,烟官摸了盏烛台匆忙奔进来,裙裾上全是水,甩到赤纱杜鹃上,像极了呕出的血,慌慌张张扶她起身,“殿下,您没事吧?”

    长孙姒险些背过气去,撑着她的手歪歪倒倒地坐直了身体,脚下又是一陷,借着烛光才瞧见那木屐的齿断了一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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