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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监国-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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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了两步,看着前方踽踽而来的宫装美人,又道:“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叫滕越去盯着许长午了,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慕璟自然不满她话说了一半,又问她要去何处,山高路远需携带他这样玉树临风的侍卫,既可以充门面又可以挡刀,何乐而不为?

    诚然,他所有发自肺腑的谏言都被匆匆而来的温柔娘子牵绊住了。

    长孙姒挑开帘子望了望,一个进一个退,苏慎彤孤零零地立在雪地中,好不可怜,后来再也看不见了。

    她叹一声,撂了帘子缩在马车里,方才不过试探,这二人果真是因为她而生争执,真是好生无趣。

    南铮在朱雀门前等着长孙姒,她从马车里露了一双眼睛出来领略寒风刺骨,“看这天马上又要下雪了,路上难行,今日怕是不能赶到清华山了吧?”

    他点头,劝慰道:“殿下莫急,出了城虽说多是荒野,但仍有人家。”

    她索性连额头也露了出来,笑意不减,“若是到了人家,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夫君,阿兄,你喜欢哪一个?”

    南铮:“”

    她见他不应声,又自顾自盘算道:“要不还是夫君吧,虽然你生的国色天香,我生的倾国倾城,到底长相上还是有差别的,叫阿兄别人会起疑,你觉得如何?”

    “殿下莫要玩笑!”

    她索性扒在车窗上笑靥弯弯,眸子里落了星辰,“我的思虑很正经,哪有玩笑,定是你心怀鬼胎。说,大晚上把我劫到荒郊僻岭的城外意欲何为!”

    越说越不像话,他抬手将她的脑袋按进窗户里,顺带着扣上了帘子下的金钮。瞧她在帘子上鼓出一个拳头的形状,气愤异常,他笑。

    车夫将他们送到城外,便把缰绳递给南铮回城去了。没过大半个时辰,外头簌簌地下起雪来。

    长孙姒撩开帘子,风裹着大片的雪往车里灌,她被堵得喘不上气,好半天才眯着眼睛望了望周遭,一片乌黑;唯有南铮的马鞍下挂着一盏巴掌大的赤纱灯笼,微弱的烛光才叫她安下心来。

    “下雪了,你不进来烤火么?”

    她隐约能见到他的身形,便见着一只带干净修长的手伸来替她拢了拢窗帘子,“约莫一会就能到一处人家,仆便不进去了。”

    长孙姒唔了一声,笼着袖子在颠荡的车里百无聊赖,昏昏沉沉的功夫便觉着身体猛地前倾,外头有人低声地叙话。

    隔了半晌,微光移到车前,版门被打开,南铮撑了伞递进手臂来搀她下车。雪地湿滑,她偎在他身边深一脚浅一脚往明着微光的小屋里进。

    屋子不大,生了两盆炭火,窗户封得紧实,仍然又湿又冷;屋主是一对年迈的周姓夫妻,六十来岁,穿着粗布袄裤,眉目和善。

    那阿婆进了里屋哄了襁褓里的孩子,这才从墙角挪了圆木块来当桌,两张缺腿的木凳对面一摆,摇摇晃晃。

    阿婆缩着袖子局促地笑道:“家里穷困,怠慢了贵人,您二位别见怪。”

    长孙姒笑着摇了摇头,甚是讨喜的模样,“阿婆您真是太客气了,谢谢老丈和阿婆大雪天收留我们夫妻!”

    阿婆笑得合不拢嘴,瞧着老丈进门,嘱咐一声又进里间哄孩子去了。周老丈端来了两块菜饼子,盘膝坐在屋角的草垛上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长孙姒笑意不减,问道:“老丈和阿婆一直住在这里吗?”

    周老丈往炭盆边挪了挪,暖和过来才缓缓地道:“可不是,小郎和小娘子在城里给一户高门做活,一年也回不来几趟,祖上留下的家业,就留给我们老头儿老婆子守着喽。”

    见惯了京城里趾高气昂的贪婪脸如今竟有些不适应,木碗里还有没去糠的糟米,她佯装没瞧见,边吃边道:“这里瞧着只有老丈一家,平日里吃穿岂不是不便?”

    周老丈笑道:“您瞧瞧,家院子后头有块地,想吃啥自己个儿种;若是逢到年节,就往城里去一趟,走个半日,即便买不起东西也能开开眼,方便着呐。不过以前,这处可热闹了,前后十几家,到了晚上甭提多亮堂了。”

    长孙姒疑惑道:“那怎么现在只您一户了呢?”

    周老丈往前倾了倾身子才道:“十几年前,这里有个从别的府到京城赴任的大官,二十来岁三十岁,姓谢,带着娘子和和孩子,还有一个年岁相仿的郎君,说是他幼弟,两个人生得一般无二。天色晚了,就在这地儿选了一家稍微阔气的落脚。”

    “可是半夜就出了怪事,您猜怎么着,那家竟然着了火,附近几家人睡得死,竟然也没察觉。一把火把整个村子几乎都烧干净了,我这屋子离得远,只烧塌了半边。我和婆子进城没赶回来,等到回来的时候,村子里原来七八十口子人就剩下十来个了,那落脚的大官说是胞弟也死在了里头。”

    长孙姒搁下了碗筷,托着腮听他继续道:“于是衙门的人就来了,查了好几个月说是那谢姓大官的弟弟,醉酒失手打翻了烛台才点燃的屋子,这里都是茅草旧木搭得屋子,极易烧着。那姓谢的又是赔礼又是磕头,还给了每家每户一百缗。”

    他拢了拢袖子,长长地叹了一声,惋惜道:“几十条人命呐,一夜之间就没了。您说衙门里那些话能信么?不过,谁叫人家是大官呢,在这给他弟弟烧了纸钱,带着家眷到京城里享福去喽。后来,剩下的人都说这里不吉利,能动能跑的全都到别的地方去了,就我和婆子守在这里,一晃就过了十几年!”

    看来这谢姓的京官,不只是今年大朝会前后运势不好,连十几年前也一样,她又问:“约莫是十几年前?”

    周老丈挠挠头想了半晌,“十几年前?十几,十几,老头儿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十五还是十六?对了,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出了个贪官,贪了好多银子”

    阿婆自里屋嗤他,十几年前的旧事也值得拿出来跟贵人说?周老丈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

    若论十五六年前,出了个平头百姓都能知晓的贪官,约莫就是应和十八年南郭深贪赃枉法致惠通渠两岸垮塌之事。又是那一年,事情可真是出奇的多啊!

    入了夜,外屋的榻上鼾声此起彼伏,长孙姒在里间的木床上翻了个身,舒展开又酸又疼的腰;南铮独坐床边,听着动静给她扯了扯披风,低声问:“怎么了?”

    她伸手四处摸了摸,碰到他了麒麟纹的护腕,“你说,十五年前那个谢姓的大官,会不会是如今的太傅谢辉?”

第76章 烟光暮影(四)() 
“在京的谢姓官员不少,更遑论十几年前。”

    长孙姒点了点头,何况那对老夫妻也没有说究竟是多大的官,“嗯,死了几十人也不算小事,刑部当有卷宗,一问也就清楚了。”

    南铮说是,又问道:“殿下是睡不着么?”

    她扯了披风挡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扯远话题,“你觉得宝幢那事,神不知鬼不觉布了局,又自顾自地结束,是什么原因?”

    “一来,宫中守卫森严,想挪走并非易事,还可能露出马脚;二来,意不在挪走宝幢,只不过是铺垫,好行下一步棋。”

    他说的很慢,听到她耳中就成了若有若无的夸耀,撇撇嘴:“你这是在说别人因为忌惮你,才没有得手么?”

    他轻笑,说不是,“殿下没听出来,仆更倾向于后者?”

    长孙姒伸伸腿,床板咯吱吱响了一声,她再没敢动弹,听着外头的鼾声没变,这才道:“下一步棋,是什么,谢迹之死?可是你也知道王进维验尸结果,他是自杀,只不过身上带了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有悖常理,那么他的死就有问题。”

    她把手枕在头下,摸了摸他护腕上散着微光的丹色萤石,掂量了片刻才道:“你是说,宝幢出事,谢迹因为不堪忍受流言和污蔑,所以选择自杀。而这样的一桩事,不过是有人设计好,故意为之?那么金鱼袋上的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十二街,京城南北七街,东西五街,自前朝工部尚书宇文氏督修以来沿用至今,百余年。谢迹不过入仕不久,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第十二条街上有什么怪异?

    她摸不着门道就胡思乱想猜测起来,“哎,你说,这谢迹会不会是前朝遗孤,独活至今?本想着过寻常人的生活,所以考取功名利禄保一生平安;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多口杂,身世泄露招来杀人之祸。那位一心为大晋的忠臣良将不愿透露姓名,只不过以十二街来提示他的身份?”

    南铮默了默,没有打搅她胡编乱造的雅兴,遂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殿下日后还是少听些烟官的话本子!”

    长孙姒:“我睡了,你随意。”

    “好。”

    再醒来时,天光微亮,南铮套好了车,她这才辞别那对生火的老夫妻往清华山去。

    晨间的清华山肃静,草木都覆在积雪之下,皑皑的一片;绵延的石阶上,二三个比丘正忙着洒扫。首座僧领他们到了一处僻静的禅房,道贵人昨日未做早课,今日仍在大殿念经,二位稍候。

    长孙姒点头,告辞后四围转了转,回屋坐在蒲团上打量长孙奂这间禅室。不过二丈见方,窗下一张方榻,面前一张矮几,经幡下几件足具和一座佛龛,佛龛前的花瓶里插着一支初绽的红梅,便再无他物。

    她不禁唏嘘道:“想当年在宫中前呼后拥,出入动辄几十人随从,还有数不尽的美人金银;如今往事如烟,只守着这么简朴的一间屋,三哥他真是我辈中的翘楚。”

    就听屋外有人嘲笑道:“你当我是你,拿不起放不下,心口不一。”

    长孙奂手执赤红念珠,一身鹤氅缓步而入,眯着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转,但笑不语。南铮起身行礼,出屋去了。兄妹二人对面而坐,长孙奂端着兄长的姿态审问她:“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姒不明所以,给他斟了一杯茶递过来,对上他不怀好意的嘴脸冷笑道:“大师您瞧着是怎么回事,那就是怎么回事!”

    “呵,小丫头片子,”他端过茶来瞪她一眼,“几天不见,满嘴推诿倒是学的实打实的像。你三哥我如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对你们红尘轶闻向来不管不问,自然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口水呛在嗓子口,缓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道:“蒙谁呢?不是我说你,瞧您那红梅摆的花枝招展样,大师,看来你尘缘未了啊!”

    长孙奂乐不可支,笑够了才道:“我就问一问你同南铮如今怎样?脸红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说辞,心虚么?”

    “我那是呛的,谢谢!”

    兄妹两个做一处拌嘴,似乎又回到宫禁中,可终究隔着不长不短的时光,相视一笑却又安静下来,他问道:“天寒地冻的跑山上来做什么?”

    她从身边拎起一个裹好的方布包递给他,撇撇嘴:“今儿要不是你寿辰,当我想来?”

    长孙奂接过来笑道:“大朝会第二日,你这个监国大长公主就能不见人影,我就知道即便不准人来,还是拦不住你。说吧,除了看我,还有别的事情么?”

    失了势的太上皇仍旧耳聪目明,真叫人惶恐,她笑眯眯地道:“四方馆的通事舍人谢迹死了,他生前是这清华山的虔诚信徒,你住这许久,可曾知道这位的情况?”

    长孙衷沉吟片刻道:“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每月都供奉香油钱,虽说不是最多的,可对他而言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礼佛时,自山下跪拜而行,诚心十足。据传,他阿爷待他严苛,要他必须有后方可出家,否则早皈依佛门了。”

    长孙姒疑惑道:“若是这样说来,京城中的庙宇大小也有不少,他非要到清华山上来,不是舍近求远?一心向佛,何必拘泥。”

    他笑,说怕是这里头有什么隐情,“寺中都是方外之人,从不打听香客私事。哦,这里还有他休息的厢房,你若是有什么疑问,指不定能在那儿找到蛛丝马迹。”

    她听这话,乐得喜不自胜,蹦蹦跳跳出了门。长孙奂笼着衣袖倚在门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就说她不是真心诚意来看我的吧,一件奇巧的事都能叫她欢喜成这幅模样。往后可怎么好,南铮,你前路甚是坎坷啊!”

    南铮俯身行了礼,“太上皇取笑了。”

    长孙奂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子,“你们二人如何选择,我不会多问。不过一辈子长短不过几十年,吃穿行休花去大半,余下的也就那么几天,你不能为了往后的那万一,叫你们之间凭白生分了。”

    他缓了缓接着道:“那件事情上是阿爷的不对,放纵奸佞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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